两人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那洗衣妇女的旁边，洗衣妇女回转了头，正提着一桶洗过的衣物往回趟，走到河边，放下桶，俯下身子去拣河边上放着的扁担钩子，把钩子钩在两个装满衣物的桶铨上，双腿一屈，腰肩一使力，两桶衣服便挑了起来，准备往回走。

第二天，姥姥走进小兴的房间，问:“今天下午姥姥上山种地，你也一起去，帮姥姥放花生种子，好不好？”

“好啊”

小兴便急急穿好鞋，跟着姥姥上地去了。

春风和日的下午，阳光西斜，暖暖的绿柳树成荫，一望无际的稻田栽种着无数小小的禾苗，阳光透过禾苗叶子照在田洼的小水潭里，水潭里映射着禾苗在风中摆动的舞姿，一位驼背的老人肩上扛着一个簸箕并携同一个小孩子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小孩子说起话来:“姥姥……姥姥，还有多远呀？我走不动了……”

“没多远了，就快到了，走过这条路就到了……”

“姥姥……姥姥，我口渴了，我要白开水喝”

老人便停了下来，把翘着的木箕从肩膀上放了下来，小孩子走过去，蹲了下来，从木簸箕上提起一瓶水，扭开盖子，举到嘴边，喝了起来。

“姥姥，我喝完了，你要喝吗？”

“姥姥不渴，我们得赶紧走路呢，今天我们要把那些地种完”

小孩子把瓶盖子扭紧，复放回木簸箕里。老人复扛起木簸箕往肩膀上翘。两人穿过禾田，走过河堤，往山上爬去。小孩子坐在地埂上，提起水瓶又喝起来。老人手把锄头，驮着背，掘去地里的杂草，然后抱着满木箕的石灰粉，分洒在土地上，接着提着铁锄在裸露的土地上，打起土坑子来，一会儿，一排排整齐的土坑罗列在土地里，老人说道:“小兴，快来放花生种子啊”

小兴提起一袋花生米往地里去，蹲下来，说:“姥姥，这一个坑到底要放多少个花生种子呀？”

“一个土坑最多放五个……”

“哦”

小兴嘴里答应着，手指却往土坑里放六个至七个花生种子。

“孩子呀，你怎么放那么多种子啊？”

“放多种子了，明年收成，一个花生壳里就不止两个花生米了，这不挺好呢”

“花生种子放多了，会减收成的，花生长不好……”

“哦，那我放四个好了”

“小兴真听话，回去姥姥给欣仔煮花生吃……”

“姥姥，我把花生种子放完了，我去那边玩玩呢”

“你别走太远，我把这些土坑埋好，我们就回去……”

“嗯”

小兴正坐在山间路旁的石头上，一群老人背着包袱，正迎着春风，从田地里走了出来，姥姥放下手中的活，抬了抬腰，向那些老人打着招呼。

“孩子长大了啊，中大用了”

“是啊”

“他们背着包袱干什么的？”

姥姥转过身，似乎才意识到是在和自己的孙儿说话。姥姥笑了笑，那笑容可爱而甜蜜，在夕阳的抚摸下显得如此安详。姥姥振了振弓着的身体，向天空呵了一口气，气息蒸腾在夕日的阳光里；然后姥姥扛起锄把，从地沟里走来，一摇一摆的身体，又使得夕阳的余辉一闪一现，走近地埂，对自己的儿孙说道:

“回家了，明天再来了”

路边的几个坟墓映在眼前，在傍晚的紫气中，犹是怖人。

“姥姥，里面是什么东西呀？”小兴指了指那一堆水泥胚子。姥姥素日疼爱自己的儿孙，什么事都愿和儿孙说的，这次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赶着路往回走，小兴怕被落下，走得比姥姥还要快。

姥姥提起水罐子，仰起头，喝着水，姥姥本已弯曲的腰身依旧硬僵着，喉咙里发出“咕咕”地喝水声，夕阳又一次敷在了姥姥的身上，s型的身躯把夕阳的斜辉分成了两半。小兴半信半疑，口也干了，只好嚷着也要喝水。婆孙两人又一次走在了傍晚的斜辉路上。

“姥姥，你为什么不去读呢？”

小兴老爱问这样的问题，姥姥总是不正面回答，歪着脸看了看晚霞西照的黄昏。

“姥姥年纪大了，不读书了”

夜色很静，街道上，银白色的路光灯一个接一个地亮着，几处昆虫在灯光的普照下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