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两个回合，永芳就败下阵来，落荒而逃，逃到前头的巷子里，永芳嫂子尖利的嗓门巡航导弹似的又追到了:“你个……”几个姑娘赶紧又往前头逃，逃到小桂家门口一看，个个面红耳赤，永芳的脸色更是成了紫猪肝。小桂忙把她拉到家去。

永芳在小桂的床上打滚，吃了老鼠药似的。她擂着被垛，又嚎又骂:“她生生是个孬种！她生生是个孬种啊！……”

小桂道:“你怎么跟她吵？她一个妇女，什么都敢骂，惹上她你不是自找亏吃？”永芳嚎着:“我长这么大，我妈也没这样骂过我啊！”

永芳依旧滚着嚎:“她那个烂货，哪里配当我妈？这样给人家骂，还不如死了算了！”采菱劝着她:“都像你这样，我们早死一百个来回了！”找卫生纸给她擦眼泪、擤鼻涕。

永芳嚎了半个小时，嗓子渐渐哑了，方才收住哭声。小桂妈拿了鸡蛋给她吃，她抽抽搭搭只是不吃。小桂洗了两个西红柿给她，她还不接，春叶采菱跟着劝，她才吃了，一头吃，泪又涌出来。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颊也是通红的，她整个的人就像她吃着的西红柿，红，胖，酸，凉，而且血肉模糊。

中午，永鹏和爸妈回来，媳妇蛋也煮好了，几碟下饭菜也摆在桌上。他们吃着，问永芳哪去了，媳妇若无其事似的，“刚刚出去了。”永芳妈出去喊了一遍，没喊来人。吃完饭到场上，永芳一个人正在翻麦草。永鹏问:“你怎么不回家吃饭呢？”永芳头也不抬道:“我吃过了。”她哥就没言语。

到了午后三四点，场上活计差不多了，永鹏去大李庄集上称了肉，他妈回去帮着弄，整了一桌子好菜。傍晚早早开了饭，永芳捧了碗木木地吃着。她不看她嫂子，她嫂子也完全把她当成了空气，有说有笑地吃着，又逗孩子，又给永鹏拣肉。

永芳爸兴五喝了点酒，惦记着场上，匆匆吃了饭就走了。永芳妈去厨房给儿子添饭，孩子在肉碗里捣捣戳戳，永芳嫂子冷着脸喝斥:“这么能噇！也不去照照镜子，再噇都成肥猪啦！”那孩子精瘦得猴子似的，眨巴着眼望着他妈。永芳放下筷子，不吃了。

从那以后，永芳嫂子经常骂那孩子:“就知道吃！找不着镜子你也撒泡尿照照，都猪一样啦，还吃！”但她是有规律的，骂这话时必有永芳在场。

永芳的饭量骤然减了下去——其实她饭量并不大。再一减，也妈又说她:“从哪儿学来的，知道减肥！你一点也不胖嘛！”永芳不作声。

她什么都没说。她想:说了有什么用呢？大不了妈去说她一顿——这又有一番仗吵。告诉哥哥，哥哥又能怎样？再吵出来，还是她倒楣。她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