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大爷给永鹏娘扎着纸矫，还往纸矫里放了许多的冥币，叹息着说:“永鹏娘活着的时候，没有享过一天福，现在到那边去咧，多捎上些纸钱，过过好日子，享福去啵。”

下午的时候，一台小拖拉机开进了张兴五的家，后边拉了一口铁李棺材。那是乡里专门用来运送死人去火葬场的专用车。人们帮忙把永鹏娘装进了铁李棺材，拖拉机开走了。

傍晚时分，永鹏娘的遗体已被火花，骨灰装在一只小小的骨灰盒里。张永鹏望着那只小小的盒子，觉得一切都象在做梦。他的眼前又幻化出母亲的音容笑貌，觉得母亲根本就没有离去，或许她就在自己的身边，只要自己喊她一声“娘”，她就会从房间里或者是其他一个熟悉的地方微笑着走出来。

张兴五用手抚摸着那只骨灰盒，仔细端详了一会。骨灰盒上有一处放死者照片的地方，老汉叹息一声，对永鹏和春明说:“你娘闭上了眼，这也叫一辈子咧，连一张相片都没照过。”就让永鹏找来一片硬纸板，写上老伴的名字。永鹏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杨爱兰”三个字，那是他母亲的名字。老汉拿过那片硬纸板看了看，慢慢地塞进了骨灰盒上那处放照片的地方，又默默地端详一阵子。老汉又叹了一口气，象自言自语，又象是在给两个孩子讲述，他说:“你娘这辈子，也真是不容易。她从小就没了娘，是跟着她姑长大的，人跟着人可是不容易啊，缺吃少穿的不说，成天还要看人家的脸色行事儿。好容易长大成人，是我用半袋粮食把她给换来的。进门以后，生下了你们姊妹三个，身体一直病歪歪的，日子也没有宽裕过。一辈子咧，你娘出过的最远的门儿，也没能超过二十里地！唯一去过一趟县城，还是病重的时候坐马车去的，连汽车都没有坐过。如今把你们拉扯大了，还没有等到你们成家，就走咧，唉……”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院子里亮起了电灯。这时候，那些帮忙的村里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院落里开始安静下来。

张兴五坐在院里抽烟，有几个比较要好的乡邻陪坐在那里，低声地谈话，劝慰张兴五:凡事要想得开才行，人死不能复活，顾活人要紧，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车到山前必有路；人眼一闭，是享福去了……这些话语让张兴五听来觉得亲切和感动。纯朴的乡亲们啊，当一家人遭受到苦难的时候，你们总是敞开心扉，给以真挚的关怀！

半夜时分，天气变得寒冷起来。西边的一弯残月已经黯淡无光，几颗寒星静静地缀在夜空。灵棚里，张兴五爷仨儿闷声不响地坐着。灵棚内的案头上，摆放着永鹏娘的骨灰盒，一缕缕地烟雾从香炉里升起，在灵棚内弥漫开来。两旁各立着一支蜡烛，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张永鹏仿佛觉得有一种非人间的感觉。春明坐在那里打起了盹。张兴五看见了，劝他哥俩:“天色不早了，想睡就到房间里去睡吧。反正人走了，守着也守不回来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