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肚子太大，美芳都没有穿得下的衣服。幸亏是在大棚里，不用出去，也省了见外人，就没了体面可言，里里外外都穿着程锐的衣服。她腿很细，惟独粗的腰身跟水缸一样，远看，很像一顶蘑菇伞。美芳从没怀疑过程锐为什么晚上回来总是很晚，她想只要他不赌钱不打骂她，她就烧高香了。等到有一天，美芳妈气汹汹地跑到大棚边来哭骂程锐的时候，美芳才知道，自己的二妹，为了程锐要离婚。

天旋转着塌落下来，击得她一阵眩晕昏厥过去。好在美芳妈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倒落下来的美芳，也忘了哭叫，掐着人中才使她缓过来。美芳醒过来，没有放声大哭，倒是啊的大叫一声就要脱开美芳妈的怀抱站起来。她臃肿的身子使她动弹起来很是吃力，确切说，没有人搀扶，她根本不能自己站起来。美芳妈扶着她起了身，她就要往大棚外走。

“你这是干啥，都这样了，还出去干啥？”美芳妈

美芳不说话，执意往外走。美芳妈就拉拦着她:“穿件衣服吧，外边冷，感冒了就可咋好。”

美芳一撩大棚门口用稻草扎结的帘子，见外面冷白的世界，心就哆嗦了一下。

刚下过雪，正是天寒的时候。她的线衣线裤抵不过冬的寒冷，虽没有风，但这冷是彻心彻骨的，仿佛人一走进，即刻就会被冰冻上。她不是没有勇气走进这寒冷，而是怕万一自己病了，遭殃的会是肚里的孩子。她退缩回来，从大棚的过道上停放的一个一米高的木箱里，翻找出一套肥大的棉袄棉裤。一看，就是程锐的。她坐在凳子上，费劲地脱掉线衣线裤，穿上肥大的棉袄棉裤。外罩都来不及穿，顺手拉了那黄的带黑条的头巾，边往外走边系到脖子上。美芳妈紧随其后，也出了来。从美芳住进大棚，她从没见过她，不知道她的肚子会大到这种程度，这让她看起来很恐惧很担忧。

大棚是在村头的庄稼地里，一个挨一个。土的墙，黄的稻草帘子在墙顶上，蓝的聚乙烯塑料斜铺下来。个别的大棚上还有人在墙顶上走来走去，正是晌午时候，他们多是在从外面打开放气的孔，给大棚内降温。这片白皑皑的空旷世界里，因为有了这些大棚温室，而生气起来。美芳无心观看周围，虽然她有几个月没走这么远没回村子。她踩着别人踩出来的雪中的小路，艰难地一步一步往村子走。美芳妈在她身后跟着，生怕她不慎滑倒。她也不知道美芳想要到哪去，她想劝，可她知道女儿的脾气，她根本就拦不住。她只得这么张着两臂，跟在美芳后面，准备随时扶住她。

美芳走得倒是异常地稳，只打了一个趔趄，立刻又稳住了。她心里有一把火，直烧到脑门。这火控制着她的大脑，使脑子极清醒却空白着，又好象能随她身体的摆动而晃动，使她整个身体保持住从未有过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