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芳只在门口吃力地拍着大门骂，并不进院。她怕爸在家。她可以不在乎声名离婚跟程锐，不在乎跟自己的亲妹妹撕破脸来夺男人，也不怕全世界都知道这丑事，敢在门口大吵大闹……但她怕见父亲，怕见父亲绝望地被气得瞪眼的样子，怕见父亲伤心欲绝的痛苦。那像一把刀，在她心上猛刺，却滴不出血，膨胀得揪着全身疼。

美芳妈在一边抹泪劝拦美芳，她怕丢人，更怕美芳这身子受不起折腾出什么意外。美芳的事，已经让她在村民面前抬不起头来了，如今，两个女儿竟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况这男人又是众人眼中的败类。谁在背后提起来都得笑掉大牙。美芳妈一想到这些脑袋就嗡嗡的，恨不得一头撞到墙上或是走路钻进车底下死个干净。

美芳终于累下阵来，仰着脖子张着口喘息，还发着嘶嘶地声音，嗓子都累哑了。她站了好久，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有了走回去的力气。她托着圆鼓的肚子，越过凸起的肚子看着脚下的雪路，小心翼翼地往回走。她就这么一个脾气，什么事，一下闹出去，就好受了。就像胃里有污气，打个饱嗝排出去了，心就舒坦了。回大棚的路上，她已没刚才那么气了，甚至可以冷静地想着二丫是怎么跟程锐勾搭在一起，怎么在一起鬼混了，想这个那程锐为了掩自己的耳目，竟特意弄个大棚来麻痹自己。这归根结底还是怪程锐，铁定又像当初对自己一样跟二丫甜言蜜语柔情万千了。美芳在心里琢磨。程锐钓女人总有一手，在跟自己好前就跟远的近的很多媳妇很亲密，他的嘴要甜起来，八罐子蜂蜜也抵不过。女人偏又都爱听好话甜言，自然就被他轻易地俘获了。二丫婆家不错，比较富裕，丈夫人又老实，不能因为程锐把个二妹也毁了。她心里现在只恨程锐一人，从登记结婚到今天，程锐就没有对得起她的地方。记忆最深的，是深秋时，天要下雨，程锐就叫美芳到场里去将一些留了喂牲口的豆梗用塑料盖了，自己却躺倒炕上大睡开来。美芳赶过去的时候，雨就下起来了，她拿铁叉将豆梗挑到一起，堆成堆，再盖起来。等到她忙活完，大雨过去了，她全身湿得冰冷，回到家，还被程老太太说是干活不利索。她心里的委屈呀，跟谁去说跟谁去诉哟。这一切，都是因为程锐，是他毁掉她的幸福生活，让她沦落至此。

程锐不知何时已经回了大棚，在里面的铺子上躺着看着大棚顶。黑的脸庞和黑的小眼睛，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确切的位置，还有那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

美芳一瞧，火气立刻上来了。“你还有脸在这睡觉？你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你跟二丫怎么了？”美芳坐在边上的凳子上，背对着程锐厉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