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何研律来说，那些事都已经成了过去，伤疤想要愈合却并不是件容易事，只要一想起，就还是会疼。

不敢将信任交付他人，对身边各种事物都没了最初的热忱，也许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

他也好，关乐逸也一样，他们都需要时间去慢慢填补创伤。

将思绪从过往中抽离，何研律坐起身，在来来往往的人当中一眼便看见何宣的身影。

无论在哪儿，只要男人在，他就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

仓库内的物资收集完毕，见时间差不多，魏英逸召集众人集合，开启仓库大门，继续向前进发。

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有关乐逸的路线支撑，他们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只是不可避免的，队伍中还是有人不慎中招，遭到了变异犬的袭击，哪怕一时半会儿没死，也已经是回身乏术。

看着被解救下来，浑身是伤的陌生人，何研律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明白变异过程有多么难熬，那是非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身体的痛楚远比不上心中的无助恐慌来得厉害。

多年的教育告诉他要与人为善，可末世中的人心又令他付出的所有往往得不偿失，反受其害。

这一桩桩下来，最初那个怀着一腔赤诚的自己已经被遗落在时光中，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盯着少年清隽削瘦的背影，何宣眉间渐渐蹙起。

因为黑夜即将到来，江庆用对讲机发布了撤退信号，众人纷纷撤离建筑物，再次回到一楼大厅集合。

刚从黑暗的室内回到阳光下，虽然傍晚的日光并不烈，可对于许久未见天日的关乐逸来说，也算足够明亮了。

见他不适眯眼，何研律借背包遮挡，从空间里翻找出一块棉布递了过去。

“......谢谢。”握住手里的东西，关乐逸低声道。

何研律无言拍了拍他的肩。

活着就好，其他什么都先别想，只要还有一口气，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走之前他们特地把郑尔丢在了角落，用捆绳绑得死死的，去时什么样，来时还是什么样。

“哟，郑博士这是在闭目养神呢？”卫豪凑上前笑眯眯打了个招呼，“在这儿待得还舒服吗？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挑的地儿，地理条件还成吧？”

郑尔冷冷抬头瞪了眼对方，他偏头朝卫豪身后望去，视线触及某个身影后又很快收回，重新靠着墙闭目养神起来。

卫豪眸色微凝，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挑眉，道：“怎么，看见我们一个没折，你很失望？”

不屑地嗤笑一声，郑尔别过头，任凭其再怎么骚扰也都无动于衷。

没过一会儿，卫豪似乎也颇觉无趣，他耸耸肩，缩去一边自顾摆弄起手机来。

魏英逸第一时间便向江庆汇报了楼里的大致情况，着重提了变异犬的存在。

以往的任务中确实没有动物变异的信息，他们这也算是开了个先河。

小至昆虫，大至猛禽，他们还不清楚这场变异在动物身上到底有什么变化，却不能不提早做好防范。

鸟类可以从空中袭击，这个姑且不论，可城市的地下有着完好的下水系统，基地就是将城墙垒得再高再坚固，一旦有动物从地底钻出，千辛万苦建造的防护措施也算毁于一旦。

他们算是回来较早的队伍，一行人坐着歇了近半小时，远处才有队伍陆陆续续从建筑里走出，朝这边而来。

“救......救命！”

“吼！”

有的队一路奔逃，连滚带爬地逃出大楼，身后的丧尸却仍在紧追不舍，对人肉的渴望战胜了畏光的本能。

伴随几声枪响，值守的士兵抬枪击毙丧尸，后勤队很快便上前将尸骸清理干净，配合十分默契。

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所有队伍总算凑齐，放眼望去，每个队的伤亡程度都不相同，少则一两个，多则近似于全军覆没。

最惨重的一支队伍只回来了两名身负重伤的大汉，他们浑浑噩噩地躺在地上，眼看着便进气多出气少。

“我们那栋楼有个......有个看不见的存在。”瘫在地上，其中一个大汉喘着粗气道，将他们的经历娓娓道来。

“原先一切都好好的，一个丧尸都没有，底下两层收完后，我们就上了三楼，怪物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

“它速度太快，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前，不少弟兄就已经被抓伤。”大叔痛苦地闭了闭眼，艰涩道，“我们哥几个侥幸逃了出来，没想到却还是......”

气氛陷入凝滞，众人都注意到了他身下不住流淌的血。

江庆皱着眉沉吟道：“半点踪迹都没有？”

“有......有一个。”脸色越来越苍白，大叔捂着伤口艰难出声，“兄弟们拼死......做下了临时标记，能够.....在靠近他的方圆十米内...感知到它的讯息。”

说完最后一句，他便再也压抑不住喉间的血腥味，蓦地呛咳出一大摊血，染红了胸前衣襟。

伸手攥住江庆的行军服，大汉面露哀求，道：“江队，我...我的妻儿都在基地，你....能不能......”

“基地会以最好的待遇安顿好你的家人。”反手握住男人的手，江庆沉声允诺，“你尽管放心。”

得到江庆肯定的答复，男人这才释然合眼，松手断了最后一口气。

死亡不是件稀罕事，末世前不是，末世后更不足为奇。

目睹过无数同胞的死去，江庆早已习以为常，他平静起身：“今天辛苦各位，马上会派发食物，明天到来前请务必调整好自身状态，接下来的任务还需要完成。”

“刚才大家也听到了，那栋楼里的东西十分危险，请大家不要独自行动。”他顿了顿，“关于这点，应该不需要我多说。”

众人用沉默来回应他的话。

他们不是没有看见大汉的下场，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一人行动，他们还不想上赶着送死。

江庆扫视一圈，见时间也差不多，宣布就地解散。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那么多人围观进行。

建筑外传来两声枪响，伸出去的手微顿，何研律怔了一瞬，从士兵手里接过食物和淡水：“谢谢。”

闵杨：“死去的人也有变异的可能。”

何研律低低嗯了声：“我知道。”

闵杨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少年，最终还是叹气道：“小律，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两辈子了都没改过来，跟头一个一个的栽，不长记性也就罢了，明明心里纠结的要死，还非要嘴硬死撑，看得他既无奈又心疼。

“......闵哥。”撕开包装袋，何研律抬头看着对方，“如果是你，会救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吗？”

闵杨沉吟一会儿，道：“人心难测，救下来的不一定是好人，也不一定是坏人，得到的不一定是回报，也可能是一场农夫与蛇，忘恩负义的故事。”

何研律：“......”

“我劝不住你，也不想左右你的想法。”见少年沉默，他无奈道，“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别想些有的没的，再不行可以去问问你哥，比自己一个人瞎琢磨来得强。”

“顺着自己的心走就好，再不济不是还有我吗？。”闵杨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论起人心来，队伍里没人比我更有发言权。”

猝不及防被对方揉了揉头，何研律懵然对上闵杨那双含笑的眼睛，“更何况，你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不是吗？”

所以，别怕。

我们都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