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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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辫线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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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虎思斡耳朵皇宫。

一名身穿妃色长裙,头绾高髻金钗的娉婷女子正坐在放满佳肴的檀木圆桌旁,面带微笑地看着身边这位轻酌葡萄酒的俊秀男子:“好喝吗?”

男子将空酒杯放到桌上,颔首道:“多谢姐姐款待,这酒很好喝。”

突然殿外有下人传曰陛下驾到,俄而一名紫袍玉带、皂巾乌靴的男子掀开纱帘走进来,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位起身看向他的黑衣男孩:“梓童,不知这位是?”

皇后耶律浑忽闻言起身,走到楚材身边道:“女古,快给你姐夫行礼。”

楚材一边想着此人果然相貌不凡,一边作揖道:“臣弟耶律女古参见古儿汗陛下。”

“免礼。”屈出律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漂浮着淡淡的疑云,直到看见楚材的那双溢满桀骜不驯的精致凤眼,他才渐渐打消了疑虑:“从忽炭城到这儿来要走好些天的路,王子辛苦了。”

楚材抚摸着颈上的玛瑙串珠项链:“劳您挂念,其实没多远,从那儿过来一点儿也不辛苦。”

屈出律的目光也落到那只抚摸项链的手上:“这枚玉韘倒是精巧,看着像金国的做工。”

楚材低头看了看右手大拇指上的玉韘:“这是臣弟买的,原材料是忽炭城的白玉,也没管是哪里的做工,只要好看就行了。”

这句话是楚材临时编的,他现在心跳的很快,因为他根本没料到屈出律会注意到这枚玉韘。

浑忽上前拉过屈出律的胳膊:“陛下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还是先坐下喝点儿葡萄酒吧。”

屈出律面不改色,手却越攥越紧:“你说我为什么心情不好?还不是因为那个李世昌,什么都要和我对着干,偏偏我还不能杀了他。”

浑忽帮他倒了杯葡萄酒,期间她飞快地向楚材使了个‘退下’的眼色:“李郡王说话是尖刺儿了些,但忠言逆耳利于行,他也是为了您好啊。”

楚材刚刚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几名下人就急匆匆地迎了上来:“哎呀,殿下回来啦!”

“嗯。”楚材背着手向卧室走去,故意大声喊道:“我要睡觉,快来帮我更衣!”

“是!”

跟在他身后的这几个下人皆是暗中安排好的细作,在卧室里,楚材飞速地和一名下人互换了衣服,又拿来一件破旧的披风披上,就从宫殿的后门悄悄地溜了出去。

宫外,楚材和窝阔台在一家丝绸店铺的附近会合,前者用披风挡住二人的手,然后从衣袖里抖出一封文件,窝阔台立即将那文件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像没事儿人一般侧过身道:“今天碰见他了吗?”

楚材颔首:“中午在皇后宫里碰见的,他很小心,把我打量了很久才开口说话,即便只是两句简单的问候。”又问:“你那边呢?”

窝阔台叹道:“我找了个很靠边的地方坐,但还是被那里的女孩子盯上了,这儿的酒肆本来就很少,为了不引起士兵的注意,只能转移阵地了。”

“转移到哪儿去?”

“暂时不确定。”

楚材突然抓到了窝阔台话里的重点:“等等,士兵?你的意思是酒肆里有士兵?”

“哎呀,怎么忘了告诉你了,这是我唯一的发现。”窝阔台拍了拍自己的‘榆木脑袋’:“京城里的每户人家都被屈出律派了一名士兵监视,像酒肆餐馆这样的公共场合则会派更多人,因为他们都穿着便衣,人多的时候难以察觉,所以去那些地方一定要保持高度警惕,当心被他们盯上。”

“什么?那咱们那天住的客栈里岂不是也有便衣士兵?”楚材的背脊阵阵发凉:“但愿他们不知道客栈的掌柜是哲别将军假冒的……”

窝阔台神色自若:“放心,这些人跟敌方间谍属于同一类,对哲别将军而言还是很好对付的。”他把金眸一眯,故意调笑道:“再看看笨手笨脚的你,在宫里可得把自己照顾好了,因为就算你被人家盯上,我也不会去救你的。”

楚材眉头一抽,没好气地甩了把披风:“哼,不救不救呗,说得好像谁稀罕似的。”

“诶?你这是承认自己笨手笨脚咯?”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我们两个都是老手,只有你是个拖后腿的新人,所以不承认也没用。”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楚材双手抱胸,一脸不爽地瞪着窝阔台:“再说这些浑话,我就不理你了。”

窝阔台毫不在意地叉了个腰:“切,不理不理呗,说得好像谁稀罕似的。”

“不要学我说话。”楚材上手揪了把窝阔台的脸蛋:“哼,紧巴巴的,一点儿都不软。”

窝阔台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脸道:“好你个小必阇赤,居然敢捏本王的脸?!”

楚材表示冷漠:“怎么?你还想罚我不成?”

“罚!必须罚!”窝阔台说着就把楚材拉进了一条狭窄无人的小巷子,然后一手撑墙一手叉腰地把他堵在自己面前,虽无阴鸷沉黯的眼神,但这通身散发的气势也足够楚材受一波了:“吾图撒合里,你给本王听好了。”

楚材连忙低下头,只不过并非是被窝阔台吓到,而是这张俊美的面孔近在咫尺,让他觉得有些尴尬害羞,心里头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要罚你——”

“……”

“陪我吃烤馕饼。”

“啊?就这?”

“…唉,你呀,不过是两句玩笑话罢了,我怎么可能会来真的?”窝阔台掐了把楚材的脸颊,含笑道:“这下咱俩就扯平了。走吧,去吃东西。”

楚材跟上他:“田大人说这附近有一家烤馕饼卖的很好,咱们去看看吧?”

窝阔台紧了紧腰上的麻绳:“我不想去那种地方,太引人注目了,还是在路边随便找一个吧,只要混在流动的人群里,就没人注意到我。”

楚材道:“谁让你当初不听我的,你要扮成个叫花子在脸上抹两层泥,就不会有这种招蜂引蝶的烦恼了。”

窝阔台边走边看:“听了也没用,角色都是额齐格安排的,况且我也放不下身份去当叫花子。”

楚材打趣他:“也对,你毕竟是红玫瑰嘛,所以无论怎么打扮都会招蜂引蝶的。”

“喂,我劝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窝阔台不悦地整了整衣领:“再敢提那三个字,当心我真的罚你。”

楚材不再说话,直到他们相中一家卖烤馕饼的路边摊,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过,殿下你的确是喜欢玫瑰花的对吧?”

“嗯。”窝阔台拿过两个装好的烤馕饼,把更大的那个递给了楚材:“喏,这个给你。”

楚材接过烤馕饼,转手付了钱:“为什么会喜欢玫瑰呢?”

“像我。”

“玫瑰貌美而多刺,三殿下貌美是真,但这多刺…你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窝阔台从酥脆的烤馕饼上咔哧地掰下一块,认真道:“你迟早会明白的。”

“哦,那你干嘛不让别人用那三个字叫你?”

“因为我不靠脸吃饭。”窝阔台把那块馕放入口中嚼下:“吾图大人喜欢什么花?”

“梨花。”楚材抬起右手,展示出大拇指上的玉韘:“这白玉韘就是梨花纹,是我在金国的时候,从前的上司送给我的。”

窝阔台拉过楚材白皙如玉的手:“食指上有茧,是写字写出来的吗?”

楚材颔首:“你的右手食指上也有茧,是射箭射出来的吧?”

“嗯…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右手上也有茧?”

楚材本想搪塞过去,不巧窝阔台是用左手拉着他的,他一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就实话实说道:“那天咱们睡一起的时候,我偷偷看的。”

窝阔台故意甩开他:“偷偷看的?臭流氓,居然揩我的油。”

楚材扬了扬手:“信不信我给你两嘴巴子?”

窝阔台连忙往后躲了一下:“信信信,大爷咱们有事儿好商量,千万别动手啊!”

见他这样,楚材还是忍不住笑了,一边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咬了口馕饼。

漠北,曲雕阿兰的大草原上。

“信是上个月二十八写的,他们那会子刚到目的地,一切平安。”察合台盘腿坐在中间,拿着一封窝阔台寄来的信:“嗯…也不知老三现在在干什么呢,如果他现在写信,还得下个月才能收到。”

拖雷抱着双腿坐在他身边:“这封信倒是写得巧,我家忽必烈就是上个月二十八出生的。”

察合台道:“那一会儿回信的时候你就把这个写上呗。”

失吉忽秃忽一边看着不远处正在和三个孩子玩的术赤和阿剌海别吉,一边问道:“二弟,这身金棕辫线袄不是咱们明天在忽必烈的满月宴上要穿的吗?你怎么现在就穿起来了?”

察合台把信叠起来放进腰包里:“这衣服我之前拿去让裁缝改了改,今儿早上刚拿回来就被我儿子看见了,非逼着我穿给他看,我拗不过他,就只好穿上了。”

拖雷笑道:“二哥哥果然最宠孩子了,我们都比不上你。”

察合台也笑了,带着一抹辛酸:“你们孩子多,又有老婆带,不像我只有这么一个没额赫的宝贝疙瘩,可不得宠着吗?”

这时,木阿秃干忽然跑了过来,火急火燎地拉起察合台的手道:“额齐格你快跟我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啊?诶你不要跳来跳去的,等我起来。”察合台刚站起来就被木阿秃干拉走了,拖雷见他们走远,就往失吉忽秃忽那里挪了一点儿:“失吉大哥,我那天听额齐格说,等年底要封你做断事官呢。”

失吉忽秃忽其实不怎么感兴趣:“断事官?真的假的?”

拖雷答道:“不知道,反正我看额齐格是很认真地在说,应该是真的。”

“我是额齐格的养子,又已经有了千户的职位,不想再升官了。”失吉忽秃忽抬头看向白云密布的天空:“是只封我一个吗?”

拖雷掰着手指头:“断事官只封你一个,还有阿海、秃花、明安三位大人,额齐格说要给他们中原的位分,但没说是哪个位分。”

“额齐格,你看。”木阿秃干在察合台面前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对崭新的镂空葫芦金耳环:“我想把这对耳环送给忽必烈弟弟,四叔和四婶肯定会喜欢这个满月礼的。”

察合台惊道:“这不是你额赫送给咱们父子俩一人一对的葫芦耳环吗?你要把这个送出去?”

木阿秃干摇摇头:“不是,这是我托人照着我那对耳环的样子新做的,因为我觉得这是最适合送给忽必烈弟弟的礼物。”

察合台笑着摸摸木阿秃干的小脑袋:“那就等明天直接送出去吧,你能有这份心,我很欣慰。”

谁承想木阿秃干刚刚盖上盒子,一只体型庞大的老鹰就如出弦的利箭般嗖地俯冲下来,用锋利尖锐的爪子夺走了他手里的耳环。眼疾手快的察合台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老鹰的左爪,直到那扑扇翅膀的大鸟儿丢开耳环奋力挣脱,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儿子!你没事儿吧?耳环呢?耳环在哪儿?!”

木阿秃干连忙把掉在地上的耳环捡起来塞进盒子,不想一转身就看见了察合台胸口上猩红的抓痕:“额齐格,你、你受伤了……”

“什么?”察合台顺着木阿秃干的视线低下头,只见自己的左胸上赫然多了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金棕色的衣裳连同皮肉一起被老鹰的利爪划破,浸染其中的鲜血就像一朵绽放的阿芙蓉,散发着浓浓的腥气。

“二哥!”拖雷带着其他人闻讯赶来,扶住察合台问道:“我们刚才看到一只老鹰飞到你这儿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察合台的胸口阵痛不止:“那畜生抢了我儿子的东西,我刚把它逮住,它就挠了我一把,扔掉东西跑了。”

阿剌海别吉又气又心疼:“二哥,你跟畜生较什么劲儿啊?是东西丢了要紧还是命丢了要紧?”

木阿秃干哭得稀里哗啦:“三姑,额齐格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你不要说他!”

察合台斥道:“木阿秃干,你把眼泪给我憋回去!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术赤忙道:“你何必跟小孩子计较这个?还是先回大帐去,让御医过来瞧瞧吧。”

察合台侧首,脸颊微红:“我的侍医半个月前就辞职回家了,你不是知道吗?”

“我都说了是御医,你的侍医回去了,那就随便找一个呗。”术赤和拖雷一起扶着察合台往回走:“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怼我一嘴,唉,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啊?”

“我不是讨厌你……”察合台像个苍蝇似的嘟囔一句,又转向木阿秃干:“儿子,你跑得快,你先去找御医吧。”

“我们也去!”拔都说完就拉着斡儿答跟上木阿秃干,三个人一起去了。

刚刚跑进大帐里,木阿秃干就在附近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束着头发戴着玉簪,是个稀罕的美人:“郑公子!郑公子!”

景贤正在给玉哥儿讲医书,见三个孩子焦急万分地跑过来,就连忙迎上去问道:“怎么了?”

木阿秃干带着哭腔:“额齐格被老鹰抓伤了,抓了好大一个口子,您快过去看看他吧!”

景贤大吃一惊,急忙把医书放进玉哥儿手里,吩咐道:“我先到二殿下那边去,你赶快回去把我的医药箱拿过来。”说完就跟着孩子们走了。

“二叔,郑公子来了。”拔都前脚刚说完,后脚景贤就进来了,坐在床上的察合台见到他,心下不禁一喜:“你们怎么把郑公子请来了?”

木阿秃干答道:“我们是在找御医的路上偶然碰见郑公子的,我想着他以前也当过医生,就叫他过来了。”

景贤稍微看了下察合台的伤势,舒了口气道:“小伤,上点儿药就好了。先把这半边儿衣服脱了吧。”

失吉忽秃忽帮察合台慢慢地褪去衣襟,后者十分懊悔地说道:“这衣服明天要穿的,就这么被抓破了,唉。”

景贤问道:“明天必须要穿吗?”

察合台颔首:“明天是忽必烈的满月宴,到时候我们几个包括额齐格,都会穿这件衣服出席。”

景贤又问:“没有可以替换的吗?”

一旁的拖雷答道:“这金棕色的辫线袄是额齐格赐给我们四兄弟的,每人仅有一件,只能修补不能替换。”

察合台道:“补倒是能补,但来不及,送到裁缝那儿起码要两天才能送回来。”

失吉忽秃忽道:“额赫的针线活儿是大帐里最好的,她也经常补衣服,不如咱们——”

阿剌海别吉连忙打断了他:“不行,这事儿不能让额齐格和额赫知道,不然少不了一顿骂。”

就在众人唉声叹气的时候,玉哥儿把药箱拿来了,景贤从里面拿出一钵通体莹润的药膏,坐到察合台身边为他上药:“疼吗?”

一直盯着景贤的察合台连忙摇了摇头:“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景贤瞥了他一眼,笑道:“二殿下别哄我,这药是我特制的,虽说效果极好,但敷的时候格外痛苦,就像刀割撒盐一样。”

阿剌海别吉故意打趣道:“诶~他可没哄您,像您这样的绝色美人,别说敷药了,就是一刀捅死他,他也不觉得疼!”

众人听了,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只有术赤无意间注意到了墙上挂着的一个箭囊,那箭囊他认识,是去年春天他们在森林里打猎的时候察合台用过的,当时他们四个用的是不同翎羽的箭,术赤用白翎、察合台用黑翎、窝阔台用花翎、拖雷用灰翎,所以为什么他的箭囊里会放着一支白翎的箭,这让术赤感到非常不解。

“巴图尔大人。”包扎完伤口,景贤把药钵交给侍立在侧的巴图尔:“这个,一天敷三次,早中晚各一次,不出四五天就能痊愈。”

言罢,他又来到察合台身侧:“殿下,您把这衣服交给我吧,我来补。”

闻言,其他人大为错愕,就连察合台也被惊得目瞪口呆:“郑公子,你、你不是个男人吗?”

景贤蹙眉:“这和男人女人有什么关系?我从前过惯了苦日子,经常会自己缝补衣服,趁现在天色还早,熬一晚应该能补完。”

察合台于心不忍:“算了吧,熬夜对身体不好,大不了我一会儿去回明额齐格,撑死也就挨一顿骂。”

旁边的巴图尔忙劝道:“主子,既然有补救的机会,就不要放弃嘛,况且这也是郑公子自愿的,您就脱下来让他缝吧。”

见景贤的眼中满是诚恳,犹豫不决的察合台到底还是答应了,就把残破的辫线袄脱了下来。

当察合台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见床幔外头灯还亮着,他就起身去换了一盏更亮的来:“什么时候了?”

景贤头也不抬:“三更。”

察合台坐到景贤面前,看着他手下的活计:“快缝好了吧?”

“嗯。”景贤揉了揉眼睛:“我太低估自己了,还以为要熬一晚上呢。”

察合台帮他倒了一杯茶:“就算这样,你也已经缝了几个时辰了,真就那么麻烦吗?”

“要补到全无痕迹,肯定麻烦。”接过茶杯的景贤不慎瞥到了察合台敞开寝衣里的绝佳身材,他不禁面色羞红,垂首道:“殿下,我还在这儿呢,就算是刚睡醒也不要这么衣衫不整的好吗?”

察合台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腹肌:“咦?我白天脱衣服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害臊啊?”

景贤把茶杯放到桌上:“因为白天人多,现在人少。”

“人少也不应该害臊呀。”察合台突然向他逼近,指了指自己紧实的肚子:“要不要来摸摸看?手感超级好!”

景贤紧张得差点扎到手指:“不好意思您有的我也有所以我对您的身体并不是很感兴趣。”

察合台轻拭有些湿润的嘴唇:“那你还这么紧张?说话都不带喘气儿的。”

景贤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殿下,您还是上一边玩去吧,不要再打搅我了。”

察合台一边嬉笑地说着“被嫌弃了”,一边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棋盘,然后坐到床上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也不知下了多久,反正在听到景贤说“补好了”的时候,察合台已经昏昏欲睡了。

“二殿下,衣服补好了。”见他没有反应,景贤拿起衣服走到床边,又叫了他一次:“二殿下,你的衣服补好了!”

察合台瞬间惊醒,倏地挺直身子道:“快让我看看!”

景贤把衣服递给察合台,后者在缝补的地方仔细地看了看,惊道:“长生天啊,真的一点儿痕迹也没有!郑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

景贤腼腆一笑:“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让殿下见笑了。”

“笑笑笑,当然要笑,我开心得不得了!”察合台拉着景贤坐到自己身边,突然注意到了他头上的那支在暖黄灯光下格外显眼的玉簪:“郑公子,我看你老戴着这支玉簪,我觉得很衬你。”

景贤抚了抚头上的簪子,低声答道:“这是从前楚材送我的礼物之一,因为雕的是荷花纹,我喜欢荷花,所以就经常戴着它。”

察合台好奇道:“郑公子喜欢荷花呀?从前三弟教过我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是说荷花的吧?”

景贤颔首:“嗯,在中原荷花是君子的象征,我喜欢它不可亵玩的美貌,更喜欢它中通外直的君子之风。”

话音刚落,景贤就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哈欠,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起来:“不好意思二殿下,我有点儿困了……”

察合台指了指旁边的一张软榻:“那就去那张软榻上睡吧,这么晚了,回去不安全。”

景贤捶了捶发闷的胸口,起身道:“多谢殿下,我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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