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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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争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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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得卜大人,你来一下。”

一名身着素服、面颊红润、鼻梁细高的年轻男子极不情愿地转过身,问道:“又怎么了?”

楚材拿着两打分别写有契丹字和蒙古字的文书,一点儿好脸色也不给他:“你自己看看你翻译得都是些啥?这里面起码有三句话是不准确的,你做事的态度就不能好一点儿吗?”

萧咸得卜不耐烦地吁了口气:“吾图大人,我当必闍赤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蒙古的文书一直都没有那么精细,翻译出来能看得懂就行了,何必要求那么高呢?”

“这是译文,不求精细,但求一个准字儿,可你现在连最基本的准都还没有做到,万一将来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不得了了。”楚材把两份文书叠在一起递给他:“错误的地方我已经给你画出来了,拿回去重写。”

这是几天前铁木真刚下的旨意:掌汉字、契丹字和女真字的必闍赤以楚材为首,掌畏兀儿字的必闍赤则以镇海为首,每一份文书都必须要经过他们的校正才可以下发或上奏。咸得卜的父亲是功臣明安太保,以前他就算偷懒,只要不过分,大家看在明安的份儿上也不会去追究,谁知半路竟杀出一个耶律楚材,直接横挡在了咸得卜面前,让这么个新人凌驾于自己之上,一向倨傲的咸得卜哪里会服气,便指着文书愠道:“这可是我花了很久才翻译出来的东西,是你想画就能画的吗?!”

楚材亦厉声道:“我当然能画,校正文书是我的工作,你要不想让我指指点点,那就把事情做好。”他注意到咸得卜神情闪烁,怒色里隐隐藏着一抹忧伤,就放缓了语气:“咸得卜大人,令尊刚过世不久,我知道你还没有从痛苦中走出来,但明安太保是蒙古的功臣,你只有认真工作向他看齐,才能不负令尊的养育之恩呐。”

话至此处,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俊朗的眉头微微颤动。

咸得卜沉默了一会儿,虽有不甘,但为了过世的父亲,他还是接过了楚材手里的文书,看了看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重写一份儿。”

他走后不久,镇海就过来了,见楚材神情复杂,便问道:“吾图大人这是怎么了?”

楚材答道:“方才我让咸得卜去修改文书,看着他那身为明安太保所穿的缟素,又让我想起了我过世的母亲。”

闻言,镇海轻轻叹道:“你与咸得卜虽然都是契丹人,但你接受了汉法,到底与他不同,若你现在还在中原为官,理应为令慈守孝三年的。”

楚材微微颔首:“当初被金廷夺情的时候,我还曾抱怨过为什么老天要夺走我为母亲哭丧守制的机会,甚至一度将她的离开推责到自己身上。不过自从来到了漠北,我便不再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了。”他莞尔一笑:“母亲一直希望我成为栋梁之才,我必须脚踏实地,才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镇海一直认真听着楚材说话,直到后者突然含着歉意道:“哎呀,一不小心说多了。田大人,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镇海看了眼帐里还在工作着的其他人:“咱们出去说吧。”

出去之后,镇海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听刘大人说,大汗过几日要到嫔妃们那儿去,四大斡耳朵每个他都要去一趟,诏书应该明儿一早就会传下来了。”

楚材惊奇道:“以往都是大汗召嫔妃们过来,原来他还能自己过去吗?”

镇海噗嗤一笑:“当然了,只不过他去的时候少而已。”看着蓝天白云之下在各个毡帐之间如流水般穿行的忙碌的官员们,他为这欣欣向荣的情景感到欢悦:“到时候,整个大蒙古国的事务就都要由大汗的四位嫡子负责了。其中,大殿下负责狩猎、二殿下负责法律、三殿下负责政务、四殿下负责军务。”

楚材笑道:“蒙古在马背上得天下,开国之初军务自然是第一要紧事,漠北俗语幼子守灶,大汗果然极为重视四殿下。”

镇海赞成道:“大汗不仅宠爱四殿下,常常让他跟在自己身边,而且对他的培养也最为认真,只要不出意外,四殿下将来一定会成为大蒙古国的汗位继承人。”

楚材大概明白为什么镇海会在铁木真下诏书之前告诉自己这件事了,固然拖雷一直得势,但现在站队还为时过早,更不要说聪慧的楚材其实早就从铁木真的安排中察觉出了一些东西:“田大人,话不要说得太绝对,大汗现在还没有立储的心思,谁知道将来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变故呢?”

镇海深眸一闪,本来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也是。”

彼时,玉哥儿把前来探望的察合台带进了景贤的毡帐,后者正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见到贵客前来,他正要起身行礼,就被察合台拦住了:“躺下躺下,病人行什么礼。”

景贤又躺下来,捂嘴咳嗽了两声,玉哥儿搬来凳子让察合台坐下,就转身去给他倒奶茶了。察合台看着景贤因为生病而发紫的嘴唇,不觉心疼地问道:“听御医院的大夫们说你着风寒了,现在好点儿了吗?”

即便是在病中,面容憔悴的景贤笑起来也像荷花儿一样好看:“我一直让玉哥儿熬着药呢,昨天楚材也送了几包药过来,调养了这些时日,已经好多了。”

“郑大人,你的身子未免太弱了,我们着风寒顶多是咳嗽嗓子疼,你这直接卧床不起了?”察合台接过玉哥儿送来的热奶茶,转而端给景贤:“给你,喝点儿热的吧。”

景贤推过茶碗,摇头道:“我现在喝不了奶茶…咳咳……”他说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察合台不知所措,就把奶茶送回了玉哥儿的手里:“去拿你家主子最近喝的东西来。”

玉哥儿连忙去倒了一杯热水来让景贤喝下,后者慢慢地喝了两口,咳嗽一下子就缓和了不少。察合台惊疑道:“原来喝热水也可以缓解咳嗽?”

景贤在玉哥儿的搀扶下,像个轻飘飘的纸人儿似的倚到床头:“不仅可以缓解咳嗽,腹痛的时候喝热水也有用,这是中原人常用的法子。”

等景贤喝完杯中的水,察合台终于表明了自己今日的来意:“郑大人,我这儿有件考虑了很久的事情,想征求你的同意。”

“什么事儿?”

“我的近身侍医去年的时候辞官回家了,自从那次你帮我治好了胸口上的抓伤,我就一直想让你来当我的新侍医。本来当时就打算要人,结果你去照顾吾图撒合里的妻子了,所以我想问问你,等她生完孩子之后,你可不可以到我这儿来?”

察合台黑亮的眼眸中满是期待的神采,让惊愕不已的景贤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才能确保这个炮仗似的二殿下不对他捷足先登的弟弟动怒:“二殿下,其实昨天…昨天……”

见他支支吾吾的,察合台立刻屏气敛息:“昨天怎么了?”

“三殿下以前的侍医刚走没几天,楚材就向他举荐了我,昨天晚上三殿下已经亲自去求过大汗了……”看着察合台的脸色由阳光明媚逐渐变为狂风暴雨,景贤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儿了:“……我现在已经是他的侍医了。”

不久前,河边。

“景贤很有天赋,从小就随父学医,后来他父亲去世,他过了几年清苦日子,再后来又被我师父万松野老看中,召为寺医,等景贤和我再见的时候,他的医术已经极为精湛了。”楚材满脸开心地向窝阔台滔滔不绝着:“景贤的性子也很好,腼腆、温顺,不过在我面前他会活泼外向一点儿,反正让他当你的侍医准没错儿。”

窝阔台笑道:“好,看在他是你的朋友、又长得那么好看的份儿上,我答应你。”他刚说完就急不可耐地凑过来道:“现在我已经同意你的条件了,你快点再给我弹一曲!”

楚材不耐烦地把窝阔台稍微推开一点儿,哄小孩似的应道:“好好好,弹弹弹!”

半晌,一缕金光落在窝阔台的毡帐里,化为了黑发金瞳的人形,赤温悠闲地抹了把自己的头发,朝窝阔台笑道:“主人,都弄好了。”

窝阔台惊喜道:“这么快?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傻大个儿,想不到办事儿还挺利索。”

赤温自信满满:“看来主人还是不够了解我,我可是只有灵性的金雕,就算脑子不灵光,也绝对比你们这些凡人强得多。”他说着就打了个哈欠:“主人,我累了,先去睡觉了。”

窝阔台扬手摸了摸赤温的脑袋,这巨大的身高差,活像一名年迈的父亲在抚摸他正值壮年的儿子:“辛苦了,好梦。”

赤温化为原形回到鸟架上,才睡过去没多久,窝阔台就听见帐外传来了查干夫的声音:“二殿下,二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还有巴图尔的声音:“主子您消消气!您千万不要冲动啊!”

外头本就喧闹,如今在加上这两种声音,更是让窝阔台觉得嘈杂不堪,就在他准备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的时候,怒气冲天的察合台突然掀开门帘闯了进来,对着窝阔台的脸颊就是一拳,下手狠到对方的嘴角直接流出了鲜血,跟进帐里的查干夫和巴图尔看到这不可置信的一幕,都吓得不轻,查干夫连忙跑过去扶住吃痛的窝阔台,慌张道:“主子,您没事儿吧?!”

因为他们两兄弟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今天察合台这一拳直接把窝阔台打懵了:“二哥…你打我?”

察合台正在气头上:“是,我打你,我恨不得打死你!”他一把推开查干夫,扯住窝阔台的衣领咬牙切齿道:“分明是我先看上郑大人的,你为什么要跟我抢?!”

窝阔台恍然大悟,急忙解释道:“二哥,你误会了,我没有要和你抢,我只是不知道——”

“你别给我装模作样!孛儿只斤窝阔台,我最讨厌你这副温柔和蔼的样子!”察合台急火攻心,越说越来气:“为什么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抢我的东西?现在我只是想要一个侍医你都不愿意让给我,你他妈到底有多贪婪你知道吗?!”

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医就和自己的亲兄弟大打出手,以至于歪曲事实、妄加罪名,这实打实地刺痛了窝阔台的心,也激起了他掩藏在胸腔里的怒火。正当察合台准备打下第二拳的时候,窝阔台倏地钳住了他的胳膊,转而在他脸上狠狠地打下一拳,喝道:“我让你清醒清醒!”

说着二人便扭打成一团,任凭查干夫和巴图尔怎么阻拦都没用,直到这件事被附近围观的人迅速传到了御帐,直到仲禄亲自前来“有请”的时候,这两个从帐内打到帐外、已然把脸面丢尽的男人,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是不是因为我铁木真这辈子造的孽太多,所以长生天才要惩罚我,让我生了你们这两个不知羞耻的儿子!”铁木真在两个跪着的儿子面前踱步了半天,先对着察合台斥道:“察合台,窝阔台可是你的亲弟弟,你居然为了一个小侍医跟他大打出手,有必要吗?况且窝阔台根本就不知道你已经看准了郑御医,连我都不知道,如果你早点儿告诉我,还会发生今天的事儿吗?”

察合台早就消气了,来御帐的路上也反思过这件事,的确是他的不对。他后悔于自己的冲动与急躁,便主动认错道:“儿臣知错,都是儿臣一时冲动,才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三弟。”

铁木真瞪了他一眼,又转向窝阔台:“还有你,你二哥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他都已经气成那样了,你为何还要火上浇油?”

窝阔台委屈得紧:“二哥以前从来没有打过儿臣,儿臣也是气急了才还手的。”

看着他们两个,铁木真突然想起了一件令他后悔至今的痛苦往事,他背过手,眼神因为失落而有些涣散,直过了半晌才悠悠地开口道:“拳头和箭头永远只能对准敌人,你们是兄弟,必须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才行,绝不能从内部生出裂痕,否则敌人们就要开怀大笑了。”他的语气骤然变得锋利,眼神也如利剑一般:“特别是察合台,本来你和术赤的关系就不好,现在又把窝阔台给打了,要是再改不掉你那个臭脾气,你就没治了!”

察合台与窝阔台异口同声:“是,儿臣谨遵额齐格教诲。”

念在初犯,铁木真也不想多说什么,就让他们回去了。少顷仲禄进来,见铁木真怅然若失地倚在榻上,联想到方才二位王子的事,仲禄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家主子的心中所想:“谁都会有年幼无知的时候,大汗别再为此痛心了,事情都过去了。”

铁木真叹道:“那时我已下定决心要杀了别克帖儿1,如今再伤痛也无用。我只是突然害怕了,怕我的孩子们会重蹈我的覆辙,更怕他们会像我当年伤了额赫的心一样,伤了孛儿帖的心。”

历朝历代兄弟反目的事情难道还少吗,但纵使仲禄深知这一点,考虑到铁木真现在的心情,他也不好直说:“大汗尽管放心吧,四位王子从小接受您的教导,他们一直都很团结,即便是大殿下和二殿下这对老冤家,也只是见面时拌个嘴而已,还远远达不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唉,但愿如此吧。”铁木真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蹙眉道:“二郎,我脑袋不太舒服,你来帮我揉揉。”

自打窝阔台回到帐里,先是赤温过来抱怨了一番为什么自己帮不上忙,紧接着又来了查干夫和宝音给他的伤处上药,再往后又有许多人在他和察合台的毡帐之间陆陆续续地穿梭,一直到掌灯时分,窝阔台才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来探望他的人,此时的他已然困意缠身,就昏昏沉沉地在榻上睡去了。

他睡得很浅,没一会儿就被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他以为是查干夫进来了,就含含糊糊地问道:“查干夫…你在干什么呢……”

楚材点亮了灯架上的琉璃花灯:“是我。”

窝阔台唰地一下就坐起来了,既惊喜又埋怨:“你怎么现在才来?”

楚材答道:“我是从二殿下那边过来的。”

窝阔台一脸不爽:“你为什么先去看他?”

“长幼有序。”楚材扳起窝阔台的脸看了看,并没有明显的红肿和淤青,还是一如既往地俊美:“别的地方还有伤吗?”

窝阔台凝视着楚材俊朗灵秀的面庞,心跳逐渐加快:“胳膊和腿上有一点儿小伤,没什么大碍,药也都上过了。”

楚材坐到榻上,看着窝阔台的胳膊道:“我能看看你胳膊上的伤吗?”

窝阔台解开衣裳并脱掉一只袖子,露出了白皙而结实的右臂:“你看,就在胳膊肘上。”

虽然只是擦伤,但擦了老大一块,渗出的凝血和灰白的残皮一起匍匐在巨大的伤口上,不觉让楚材大惊失色:“这也算小伤?”

窝阔台不以为然:“比起战场上受过的箭伤和刀伤,这点儿根本不算什么。”

楚材乌眉紧蹙,忧心忡忡:“你可不能小瞧它,擦伤虽轻,但因为处理不好而危及性命的大有人在。”又问:“上次敷药是什么时候?”

窝阔台想了想:“两三个时辰前了吧。”

“你这儿有干净的帕子吗?”

“有,在床头那个红色的盒子里。”

“把衣服脱了,裤子撩起来。”楚材说着便起身去拿帕子,又从柜子里取出一瓶未开封的酒,就快步回来了。此时窝阔台已经脱掉了衣裳,也撩起裤腿露出了膝盖,纵使他现在一身擦伤,这副健壮匀实的优越身材也依旧赏心悦目:“楚材,你拿酒干什么?”

楚材坐下来,在帕子上倒了点儿酒:“帮你处理伤口。”他说完就把帕子点到了窝阔台的右膝上,后者顿时浑身紧绷、双拳紧攥,没过多久就被疼出了冷汗,即便楚材的动作非常轻缓,这感觉也像在撕裂的伤口上撒盐刀剜铁烙一样致命。

刀伤和箭伤虽然比擦伤厉害得多,但跟酒精碰伤口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这也是擅长治疗外伤的窝阔台从来不用酒处理伤口的根本原因:“啊…疼、好疼……”

“马上就好了。”楚材也很紧张,他一边安慰着面容扭曲的窝阔台,一边为他擦拭起左膝:“三殿下,这个可是跟女人生孩子一样疼,你的忍耐力已经很强了。”

窝阔台倏地抓住楚材的手,就像要把它捏碎一样,就那么紧紧地抓着:“好了好了,不是所有擦伤都得用酒,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真的很疼。”

“小擦伤可以不用,但你这可不是小擦伤,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明白吗?”楚材用力甩开窝阔台的手,又在帕子上倒了一些酒。

双膝余痛尚存,窝阔台看着认真的楚材,因剧痛而极度缩小的瞳孔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温柔:“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呃啊!!”

楚材被他吓得浑身一激灵,倒不是因为他喊了一声,而是他竟然疼到反射性地一把抱住了自己,身子还不停地哆嗦:“长生天啊,你放了我吧!”

楚材被窝阔台勒得喘不过气儿来,正要推开他的时候,查干夫突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主子,您该敷药了——”

“…噢,你家主子是因为太疼才这样的。”楚材向愣在原地的查干夫艰难地招了招手:“把药给我吧,待会儿我给他敷。”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材终于帮窝阔台把酒和药都擦完了,这本来费不了多少功夫,都是窝阔台太闹腾,才把楚材搞得腰酸背痛的,一整完就瘫倒在榻上不动弹了。

已经穿好衣服的窝阔台转头看着他:“我有个问题,刚才想问来着。”

“啥?”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楚材有些吃惊地眨眨眼睛,揶揄道:“我对你好?看你刚才疼成那样,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想杀了你呢。”

“呃,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窝阔台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就有些尴尬地撇过脸去:“反正今天有很多人来看我,但真正对我上心的人好像只有你一个。”

楚材说得很随意:“不是他们对你不上心,而是我喜欢多管闲事儿,反正也没什么坏处,能帮一个是一个呗。”

窝阔台哑然失笑,带着不易察觉的自嘲:“谢谢你。”

楚材也笑道:“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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