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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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百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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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暄暖的阳光透过单薄的帘子照进马车里,温柔地落在楚材清俏的脸颊上,因为车内的空间不是很大,他又是躺着睡的,所以在听着清脆的鸟鸣声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

他醒了才察觉到身后还有一个紧紧贴着他的人,那人和他共盖一条毯子,不仅揽着他的腰身,低低的呼吸声也不停地撩拨着他的耳根,楚材小心翼翼地回眸看了一眼,在确定此人是熟睡中的窝阔台之后,他就轻轻地推了推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想要坐起来。

不料窝阔台突然反射性地收了收胳膊,把楚材箍得更紧了,后者明显能够感觉到有个梆儿硬的东西正顶着自己的身体,不过这是每个男人晨起时都会有的正常现象,楚材对此表示理解,就拍了拍窝阔台抱着他的那只手,轻声道:“三殿下?三殿下!你快醒醒!”

窝阔台睡意正浓,没听到,楚材就放大声音又喊了他一遍:“三殿下,起床了!”

正做着一场美梦的窝阔台倏地就被楚材惊醒了:“干嘛啊?扰人清梦……”

“你顶着我了。”楚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红:“快放开我,我要起床了。”

窝阔台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搂着楚材,感受到下半身的那抹燥热,他赶紧翻个身转了过去,这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奈何他喜欢楚材,就难免怕人家多想:“对不起啊,我睡迷糊了,没注意到。”

楚材坐了起来,嘴上说的挺轻松,心里却害羞得很:“没事儿,早上嘛,我现在也这样,待会儿它就自己下去了。”

窝阔台睡意全无,就也跟着坐起来了,楚材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好多都想不起来:“殿下,我昨天喝醉之后有跟你说什么吗?有没有那种不太好的?如果有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那都是我胡说八道的。”

窝阔台答道:“说了,倒也没有不太好的。”

楚材连忙道:“那你也别信,我喝醉之后说的话你最好一个字儿也不要信。”

要不是他昨晚说的那几句话,窝阔台根本不会这么快就接受自己喜欢楚材的事实,不成想一觉醒来却听到对方说出了这样的话,不禁让他心口一凉:“酒后的话也不一定就是乱说的。”

楚材没有否认这点:“是这样没错,但我毕竟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啊,那还不如全当放屁呢。”

“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窝阔台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冲,他抬眸紧盯着楚材,那双向来温柔迷人的眼睛也在此刻反常地射出了苍鹰一般锐利阴冷的锋芒,楚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眼神吓到了,惊惧和恐慌霎时间涌遍他的全身,活像只遇到饿狼的小绵羊:“三殿下,你的眼神好奇怪。”他躲闪着低下头去:“别这么看着我好吗?”

窝阔台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那个凶神恶煞的眼神也在一瞬间消失了:“……抱歉。”

刚才那一刻,他生气了,而且生了不小的气。不过想想也挺可笑的,在人家眼里那不过是可以全部当做放屁的醉话,是他自己非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的,只有在人家喝醉或者睡着的时候才能谨小慎微的表露出自己的感情,作为一个一直站在象牙塔尖被万众所倾慕的人,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卑微过。

他有品貌有钱财,有才华有地位,只要是他喜欢的人,像忽帖尼和札真,他还不是想纳就纳,想睡就睡,哪怕有札撒令的限制,他不也一样毫无顾忌地宠幸了乌恩。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管什么守制的规矩直接把楚材给上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甚至对楚材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这不仅是因为他觉得楚材和其他人不一样,更是因为他知道楚材的眼里和心里装的都不是他,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强迫楚材做那种事的。

“三殿下?”楚材看着沉默的窝阔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窝阔台有话想说,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瞟了楚材一眼,就掀开了身上的毯子:“下车吧,去洗漱。”

漠北,曲雕阿兰。

景贤在来到察合台帐前的时候,里头正好出来一个明眸善睐、唇若点朱的年轻男子,汉人打扮,虽然个头不高,但身段细长而健康,走起路来也如燕子般轻盈矫健,和秀美柔弱宛如垂柳的景贤完全是两种风格。而他在出来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景贤,就主动上前向其颔首问安:“郑大人安好。”

素未谋面,但双方都猜得出对方是谁,景贤便也回了礼:“伐大人同安。”

伐阇罗有意搭话:“郑大人是来陪二殿下下棋的吗?”

景贤反问:“是啊,您怎么知道?”

伐阇罗很大方,说话的声音也很响亮,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灵动活泼的神采,惹人喜爱:“二殿下一直在自己下棋呢,一边下棋一边念叨您,刚才我给他请平安脉的时候都没见他停下来,可用功了。”

景贤眼前一亮:“真的吗?”

伐阇罗肯定道:“当然是真的,大人以后可以常来二殿下这里串串门,把咱们中原的东西多教给他一点儿,好处还是很多的。”

又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各自离开了,等景贤走进帐里,正拿着黑子和白子在棋盘上摆来摆去的察合台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今天来得挺早。”

景贤交手俯身:“给二殿下请安。”

“嗯,过来坐吧。”察合台目不离棋,等景贤在他身边坐下之后方才问道:“刚刚维即儿出去了,你看到他了吗?”

“维即儿?”

“噢,就是我的侍医,我老是记不住他的本名,就给他起了个绰号。”

景贤噗嗤笑道:“是伐阇罗伐大人啊,我看到他了,想想楚材的绰号也是这么来的,我们中原人的名字真就那么难记吗?”

察合台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是啊,不仅难记,还难念,就像这围棋一样难。”他抬起黑亮而深邃的双眸看了景贤一眼,含着恬淡的笑意:“不过我记得住你的名字。”

景贤三句不离楚材:“三殿下也记得住楚材的名字,这么多蒙古人里好像也只有他会叫楚材的本名,发音还挺标准的。”

“三弟去过中原,他发音当然比我们标准。”察合台跃跃欲试:“郑大人,你要是不介意口音的话,我也可以叫你的本名。”

景贤却委婉地回绝了他:“我不介意口音,但二殿下和我的关系还达不到叫本名的程度,一定要很亲密才可以。”

察合台疑惑不解:“很亲密是指哪种程度的亲密?像你和吾图撒合里那样吗?”

“嗯。”

“那三弟也叫吾图撒合里的本名啊,难道他们的关系也这么亲密了吗?”

“楚材是契丹人,他的规矩和我还是有点区别的,不过就算这样,叫他本名的人也不多,可能他和三殿下的关系真的已经很好了吧。”

“原来你也不清楚他俩的情况吗?也是,他俩总是独处,就跟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神秘兮兮的。”察合台不知道该把新拿出来的棋子下在哪里,就蹙眉托腮,盯着棋盘道:“郑大人,你快帮我看看这局,我突然不知道该下在哪儿了?”

景贤拿过察合台手里的棋子,垂眸看了看棋局,没多久便一脸轻松地把子儿下下去了:“下在这儿最好。”

察合台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般欣喜道:“真是巧妙极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下到这儿来呢!”

景贤还在观察着察合台自己摆出来的棋局:“这棋局摆得倒是挺有意思,几日不见,二殿下长进了不少。”

“一个人下棋,简单点儿。”听到他夸自己,察合台心花怒放:“等我下完这局,咱们就一起下吧,我还有好多不会的地方要请教你呢。”

景贤欣然允诺,旋即又问:“对了,上回你下的那个是什么棋?就是我那次帮你补衣服的时候,你自己下的那个?”

“噢,那个是西域的花剌子模人常玩的一种棋,名叫沙特兰兹。”

“感觉挺有趣儿的。”

“是很有趣,大人若是喜欢,等你教会了我下围棋,我就给你教那个,可简单了。”

不多时,两个人一局棋都还没下完,就有下人走进来传话了:“主子,御帐那边找您有事,让您即刻过去。”

“知道了。”察合台心想这事儿来得也太不巧了,他好不容易才下了盘顺风顺水的棋,有了赢过景贤的机会,结果就被这么打断了:“郑大人,要不你在这儿等一下我?我应该马上就能回来了。”

景贤恭谨道:“我还是回去等吧,主人要走,客人又怎敢多留呢?”

他说着便站起来了,察合台也跟着起身问道:“那我晚上去找你?”

景贤向他行礼:“嗯。微臣先告退了。”

“郑大人慢走。”

不久,景贤正独自在路上走着,突然有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女孩子挡在了他的面前,她们一个穿粉衣一个穿蓝衣,满脸都是紧张激动的神情,景贤甚至可以看出她们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就一脸疑惑地问道:“不知二位姑娘——”

“郑大人,您一定要收下这个!”粉衣女孩把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双手捧给景贤,圆溜溜的脸蛋儿红彤彤的:“这是我们亲手做的,为了、为了表达我们对您的爱慕。”

虽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但景贤的美貌丝毫不亚于有斡难河上红玫瑰之称的窝阔台,即便他平日里行事极其低调,那清池菡萏般的出众容貌也还是引起了曲雕阿兰群众的注意。从前他偶尔发现过有人专门在御医院诸毡帐那边蹲点儿,只为一睹他的芳容,可直接被他们逮个正着的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就有点儿不知所措:“二位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从来不收陌生人送的东西,实在抱歉。”

粉衣女孩不依不挠:“大人,我们喜欢您很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才见上您一面,就请您收下我们的礼物吧!”

蓝衣女孩也在旁附和:“对啊对啊,郑大人,您就收下吧!”

景贤本想继续推辞,不料身后猝然传来了一声粗犷的呼唤,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壮实汉子正拿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花束朝这边跑来,兴高采烈地大喊着:“郑大人!郑大人!”

他嗖地就冲到了景贤面前,献出了那捧比他脸盘子还要大的花束:“郑大人,我喜欢您很久了!请您收下我的心意吧!”

景贤被扑面而来的馥郁香气刺激到了,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心想这花能香成这样,别是故意在里头撒了香粉吧:“先生,您——”

粉衣女孩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她推开壮汉手里的花束挡到景贤身前,嫌弃地扇了扇面前剧烈的香气:“什么啊,明明是我们先来的,郑大人应该收我们的礼物才对!”

壮汉也不高兴了:“我呸!郑大人又不是只能收一件礼物,什么时候送礼也要分个先来后到了?”

蓝衣女孩不甘示弱:“别人送礼可以,但你就是不行!男人喜欢男人可是违令的,你这么大声地喊出来你喜欢郑大人,就不怕被责罚吗?!”

壮汉连忙解释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我对郑大人的喜欢只是欣赏而已,根本就没有你想得那么龌龊!”

眼见着他们越吵越厉害,景贤就趁机溜走了,他脚下快得生风,还时不时往后瞟两眼,直到完全看不见那几个人了,他才气喘吁吁地放慢了脚步,朝着自己毡帐的方向去了。

少顷,御帐。

“给额齐格、额赫请安。”

“起来吧,坐。”

察合台平身后就在铁木真的准许下就坐了,不等他问话,铁木真就率先开口了:“老二,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他侧身吩咐侍立一旁的仲禄:“去把人带进来。”

仲禄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名服色浅淡、姿容秀丽的年轻女子,就在她进来的那一瞬间,察合台漆夜般的眸子里骤然升起了翻腾的热浪,他大为错愕地盯着那女子,直到她渐渐走近到帐中央,并俯身向二老行礼,他灼烈如火的目光才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臣侄问姑父金安,问姑母金安。”女子给铁木真和孛儿帖行过礼后,又莲步轻移来到了察合台面前:“小妹弘吉剌·秃儿坚,问二殿下金安。”

秃儿坚,这名字察合台有点儿印象,难怪她刚进来的那一瞬间自己会认错:“我记得你,你是也速伦的妹妹吧?”

“正是。”

“嗯。”察合台起身走到秃儿坚面前,礼貌性地把她扶了起来,看到她那张与也速伦颇为相似的面孔,他的思绪有片刻的恍惚:“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

秃儿坚平静地答道:“一母同胞,本该如此。”

孛儿帖含笑走到二人身侧,亲昵地扶住秃儿坚的双肩道:“察合台,秃儿坚和也速伦一样都是我的堂侄女,也一样都是我的儿媳妇。我跟你额齐格已经商量好了,等六月的那达慕大会一结束,就让你们俩成亲。”

铁木真亦笑道:“可喜可贺,乞颜部和弘吉剌部又要结下一段好姻缘了。”

四位王妃之中,除了唆鲁禾帖尼出身信奉景教的克烈部以外,其他三位都是和孛儿帖一样来自弘吉剌部,正好秃儿坚又是察合台的表妹,亲上加亲,在外人看来这的确是一桩好姻缘。对于二老的这个决定,察合台并没有感到很吃惊,因为术赤曾经给他说过,二老早已对他不娶不纳的任性行为感到不满,给他找个新老婆,继续为孛儿只斤家族延绵子嗣,这是迟早的事儿。虽然他可以娶秃儿坚为妻,也可以纳妾,但这一切实在是来得太快了,它打断了察合台钟情也速伦的幻梦,又逼着他把这段感情压进心底去面对现实,让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接受不了:“额赫,六月就成亲,是不是有点儿快了?”

孛儿帖答道:“不快,你们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相互熟悉嘛。”

察合台没有再说话,表情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秃儿坚抬眸瞅了他一眼,主动往他身边挪了半步,朝着孛儿帖嫣然笑道:“姑母,臣侄初来乍到,还没有好好地参观过大帐,您能不能让二殿下陪臣侄去逛一逛呀?”

孛儿帖欣然应允:“好啊,那就快去吧。”

秃儿坚向她屈膝示礼:“多谢姑母!”她主动牵住察合台的手,转身道:“殿下,咱们走吧。”

“媳妇儿,我腰疼。”等两个年轻人一出去,坐在榻上的铁木真就往一旁歪了歪身子:“你快过来帮我揉揉。”

孛儿帖回到铁木真身边坐下,手法娴熟地帮他揉起腰来,面上浮现了担忧的神采:“大汗,刚才我看老二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下个月就让他结婚,会不会真的有点儿早了?”

铁木真刚刚放松一会儿,听到这个问题,又立马严肃了起来:“早吗?察合台身为蒙古的皇子,延绵子嗣可是他的义务,我放任他这么久已经是莫大的宽容了,事到如今他不娶也得娶,没有商量的余地。”

孛儿帖垂眸轻语:“说的也是,但愿他们可以好好相处吧,秃儿坚身上有点儿也速伦的影子,察合台要是能喜欢上她,那再好不过了。”

“嗯。”铁木真又问:“侧妃的人选定下来了吗?”

孛儿帖答道:“定下来了,是二哥儿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婢女,人品相貌都还不错。”

“叫她俩明儿一早过来,我看看长什么样。”

“好。”

“离御帐最近的是怯薛们居住和工作的地方,还有王公贵族们的居所以及各个官署,都在大帐之内。”察合台带着秃儿坚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一边走一边为她介绍:“大帐之外是曲雕阿兰百姓的居所,那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集市,除了能买到漠北诸部的商品之外,还能买到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将来要是得空,我可以带你到那边去看看。还有额齐格的四大斡耳朵以及怯绿连河,就都在曲雕阿兰的郊外了,四大斡耳朵之内各有属民,额齐格迁移到其他驻地的时候,他们也会跟随。”1

“这我当然知道,大汗去其他驻地的时候,整个曲雕阿兰可不都得跟着他一起搬走吗?”秃儿坚背着手走在察合台身边,四处观望着:“不过,你们好像很久都没有离开曲雕阿兰了?”

察合台答道:“因为之前一直在打仗,就没有迁走,不过今年秋天应该会迁去秋驻地吧,只要额齐格不亲征,按理都会迁走的。”

长得好看,彬彬有礼,性子好像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暴躁,这让秃儿坚对察合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当然,喜欢是远远谈不上的:“二殿下,您知不知道我以前结过婚?”

察合台微微颔首:“虽然没人给我说过,但你已经二十二岁了,不用想都知道你肯定结过婚。”

秃儿坚笑问:“万一只是嫁不出去呢?”

察合台盯着她那张酷似也速伦的面孔,发自肺腑地反问道:“你这么漂亮,怎么会嫁不出去?”

秃儿坚受宠若惊,脸一下子就红了,像熟透的草莓:“是、是吗,多谢夸奖。”她注意到察合台赧赧地抿了抿嘴唇,像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就赶紧换了个话题:“二殿下,姑母说您唱歌很好听,还会自己编曲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您唱一曲?”

察合台答应得很爽快:“那就到我那边去吧,我唱给你听。”

夜,月白风清。

“郑大人。”巴图尔向拿着医书坐在椅子上的景贤行了一礼:“我家主子说他今晚有事儿不来了,让您早点儿休息。”

景贤把书合起来:“他有什么事儿啊?”

巴图尔答道:“大皇后的堂侄女秃儿坚女公子下个月就要和主子结婚了,眼下主子正在帐里陪着她呢。”

景贤不觉错愕:“他白天的时候到御帐去,就是为了这事儿吗?”

“是。”

“我知道了。”景贤在心里头默默叹了一声,也不知是为什么而叹:“玉哥儿,送巴图尔大人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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