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显然没有使用过，干净的像是刚拆封，好在需要的东西一应俱全。
唐昭昭那里三年没住人还可以理解，可少年天天住在家里是怎么把房子维持的没有一丝人烟气的？
她脑海里胡思乱想，把菜翻来覆去挑挑拣拣，心不在焉的抽出来刀架中的刀。
明晃晃的刀被柔软的手指洗过，又要用来切菜，偏偏口口声声要做饭的那个人一幅生疏不已的样子，看得少年眉头直跳。
落刀的瞬间，冰凉的手指抓住她的腕。
耳畔响起少年清冽微沉的嗓音，“我来吧。”
唐昭昭下意识问，“你会做饭？”
少年接过她手中的刀，眼中也有了迟疑。
可这短暂的一瞬，唐昭昭脑海里好像多了些什么纷乱的记忆，竟和眼前的画面隐隐重叠在一起。
……
那段时间前刚经历了小小的纷争，两个人重归旧好，懒惰惯了的唐昭昭总喜欢点外卖，因为不习惯家里有人，寒暑假的时候温翎也不让阿姨呆在家里。
可每天看她往嘴里塞垃圾，少年的表情总是很一言难尽。
终于有一天，温翎无奈的提示:“总吃这个不健康。”
唐昭昭一脸无辜:“可我不会做饭。”
少年叹息:“那买菜吧，我来做。”
当晚唐昭昭就买了大包小包的蔬菜回来，少年一边做一边教学:“这个提前用小火炖上，十分钟后再放土豆和西兰花，不然会烂掉。”
“煮开之后可以先把上面的浮沫撇掉，不然会影响口感。”
“盐可以最后再放，煮久了对身体不好。”
一遍遍教学，每个步骤都细致的告诉她。
只知道吃的唐昭昭星星眼:“你好厉害呀。”
少年却很严肃:“你要记住这些步骤，以后可以自己做。”
可唐昭昭却开始耍赖:“我学不会呀，你那么厉害，以后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本是在撒娇的一句话，少年却久久没有开口。
直到水花滚开，他转身挡住表情，没有看她:“你要自己学会，没有人能一直陪着你。”
唐昭昭却满不在乎:“不是还有你吗，等我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这样一辈子在一起，我就可以一辈子不学做饭了。”
“哗啦”一声，他没有拿稳，碗筷掉了一地。
“怎么这么不小心。”唐昭昭伸手去捡，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别碰。”他轻声开口，语调干涩:“小心受伤。”
唐昭昭没有注意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微不可察缩紧，一瞬间红了眼眶。
晦涩，痛苦，无可奈何的压抑。多种复杂的情绪一瞬间迸发，又一瞬间压下。
彼时的唐昭昭不懂那隐忍的情愫，她只是不理解对方的沉默:“你怎么了？”
少年没回答她。
到了唇间的苦涩变成叹息，伸手搂住她，把女孩毛茸茸的脑袋按在怀里，隔绝了她天真又残忍的视线。
自言自语一样说，“我想给你做，我想给你做一辈子的。”
……
一段回忆结束，还是没能看清记忆里那张遮了迷雾的脸。
少年做好饭时，唐昭昭已经坐在餐桌旁，左手拿勺子右手拿筷子，满脸写着期待。
他把饭菜一样样端了上来，唐昭昭率先盛了口鸡汤，被烫到倒抽冷气。
“慢点。”少年好笑道。
唐昭昭却眨眨眼，表情有些恍惚:“这个味道……”
她好像在哪尝过。
“喜欢吗？”
少年苍白精致的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收紧的手指却昭示着他有些紧张。
唐昭昭点头:“很喜欢。”
氤氲的热气熏到眼睛，她隐约红了眼眶。
伸手去揉，却感觉到一片湿漉漉。
唐昭昭愣住，向少年展示手别上的水渍:“你看，都把我好喝哭了！”
隔着一片白色的雾气，少年白皙漂亮的脸上，是迟缓的困惑。
“怎么总感觉你呆呆的？”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想起了志怪故事里一出生就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中某一魂某一魄的人，看起来于常人无异，却缺失了一部分灵魂。
唐昭昭为自己的脑补感到好笑，忽然又好奇的问，“你是受过什么伤吗？”
少年露出不解的神情。
唐昭昭头头是道的说，“都说人在遭遇重击或者重大创伤后才会失忆，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呢。”
她凑近了一些，歪着脑袋问，“一点点都记不起来了吗？哪怕一点点？”
她很大胆。
这是少年下意识出现的念头。
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看着那双眼睛在头顶吊灯的折射下熠熠生辉，看着她微微舒润的红唇和嘴角的笑意，只觉得呼吸都凝滞了。
可他本来就是没有呼吸的。
就像她眼中呈现的那样，只有头顶的吊灯，而没有他的影子。
即便知道处在不同的维度，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迟疑的碰了碰她。
软的，温热的。
唐昭昭下意识屏息，脸红了起来。
“怎么还……”怎么还忽然上手了？
少年却及时收手，默不作声的收拾起吃完的碗筷，黑色的碎发遮住一寸寸漫上晦暗的眼眸。
唐昭昭又在人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的离开。
疲惫了一天，她回去后钻进于是洗澡，洗着洗着温暖的水流忽然冰冷起来。小小的浴室里起了茫茫大雾。
可在冲洗的人无知无觉，她一边抖一边快速的冲掉泡沫围上浴巾。
镜子上沾满了雾气，唐昭昭伸手去抹，却在第一捧水痕被抹去时看到了镜子里是一双不属于她的眼睛。
赤红的，微微凸起的女人的眼。
又见鬼了！
尖叫声冲破喉咙，唐昭昭惊吓中不断倒退，贴上了冰冷的墙壁。
镜子中的那个女人却纹丝不动，缓缓地张开了嘴。
嘴型……好像是……
‘放过我’
什么？
她还在说什么。
忽然间更大的冷气出现，女鬼一抖，脸上露出了不甘的情绪。
然后一点点的散去。
镜子中又变成了她自己的脸。
一切恢复正常，白雾退去，镜中的鬼脸消失，可唐昭昭却再也无法自己一个人呆下去了。
她飞速的去掉浴巾套上衣服，哆嗦着跑了出去，抖着手指敲开了邻居的大门。
仍旧是敲到第二下门就开了，快的好像在门后等着他，可意料之外的是忽然扑进怀里死死抱住他的腰的女孩。
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那颗还在滴水的脑袋下穿出。
她说，“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