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见到她，您应该打个招呼。”

助理收拾着东西，断断续续的说。

今天他们停在路边，一抬头就认出了不远处的姑娘是苏先生手机里时常发消息的那位。

男人一言不发，坐在黑暗中沉默的像一块精美的雕塑。

“您跟她打招呼，她一定会很高兴。”

助理走后，手机忽然响了。

智能语音提示这是条图片消息，坐在窗边静止不动的男人摸索到了桌子上的手机，敲击两下，将屏幕点开。

他循着光感点开了通讯社交软件，那个女孩的聊天框已经被置顶，他应该可以很快摸索到。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眼前的世界消像失焦后，光圈调到最大的镜头，模糊到捕捉不住一丝影子。

他连辨认出她的头像都困难，只能凭助理的描述想象她的模样，更不要说看清上面的字。

助理能轻而易举地在路上认出她，可与她熟悉的自己没有了别人提醒甚至根本无法察觉她曾经与自己距离这么近。

挣扎了半手后，他合上了手机，重新坐回黑暗中。

唐昭昭自己要求的学画画，她父母也就顺着她的心意给她报了美术课程，一年过去了，一直没见画出过什么动静，就在他们想让唐昭昭专心学钢琴时，她就真的画了一幅画。

那幅画美术老师看了之后点头称赞，甚至拿着去报了市级青年绘画艺术大赛。

没想到还真的获得了名次。

后来一公布说是一个刚升入高二的女生，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好奇。

清晨，唐昭昭父母起床打开家门，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登门采访的感觉。

那幅画取名叫月神，画的内容是一扇小小的窗户，看起来久经风霜并不牢固的样子。窗外隔着铁窗，房内十分黑暗，冰冷的老式防盗栏杆莫名压迫，颜色化作整体风格暗淡，显得像一座黑暗的囚牢。

可如果整幅画是这个基调大概也就普通了，只能说是这个小女孩跨年龄段画了一个略显阴暗的写实画，且画与名不符。

可在了铁窗之后有一片小小的月光。

面积不大，只能照亮很小的一部分，没有改变房间整体的阴暗。

在那团光旁边的阴影处，并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只伸出了爪子的小小狸花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映着那一层月色。这样一看，画面的层次就不同了，让她获奖的还有对色彩的使用。

每一层色彩的过渡的都极其柔和，明明是灰与蓝的碰撞，却让人觉得在黑暗中看到的希望。连同那一直被囚禁在铁窗后的小小猫里，都让人觉得坚韧而富有生命力。

唐父唐母也很高兴，觉得画画这条路很不错，走路腰板都比平常低的更直。

可就在这个时候，唐昭昭说她不想画了。

唐母很疑惑，“你为什么不画了呢？昭昭，如果你继续画下去，以后说不定能当大画家。”

可唐昭昭却摇头，坚持停了笔，“我不想画了。”

“总要有理由吧？为什么呢？”

她耷拉着眼睛，闷闷的说，“我画画的时候很难过，感觉心里很空。”

唐爸把唐妈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好像说还真有一种孩子，他们感官天生比别人更丰富，看见的颜色比别人多，共情能力也比别人强，有的时候的确会因为感官上的东西产生失落感。”

唐爸说的煞有介事，她妈一脸狐疑。

可女儿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们小小的家庭追求的就是女儿开心健康就好，至于她有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在父母看来，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唐昭昭发现自己最近经常能看到那辆的豪车。

有的时候车窗会放下来，但大部分情况下车窗是升上去的，仅有一次，她看见了车里的那个男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给自己的感觉，皮肤苍白，看起来有点疲倦，发丝漆黑，微微遮住眉眼。

对了，那双眼。

那双眼很空洞，让唐昭昭忽然想起一个词，贵族感。

斯巴达克斯说过，贵族气质就是脸上有“欲望别满足后的疲惫感”。

唐昭昭不知道他有没有欲望，但很疲倦，很空洞，配上冷白皮和深邃英俊的五官，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这次她坐在站台的长椅上等公交，又看见了那辆车，车窗紧闭没有看到那个男人，但她的确记得这就是那个男人的车。这个车的牌子和车牌号实在是太过特殊，想不记得都难。

也许这个人的生活路线跟她差不多，所以才能够频繁的遇见？

唐昭昭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手机。

屏幕显示着聊天对话框，她上次跟苓发消息，将自己画的画拍给了他，满心欢喜的等了很久，对方却什么话都没跟她说。

或许是自己消息发的太频繁，让人家烦了？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在手机上打字。

从她拿出手机开始，就有人也默默的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助理坐在驾驶座，将车窗外看到的内容描述给了男人，没有得到一丝回应，他回头，发现雇主安静的坐着，像座没有生命的雕塑。

可低下头，却能发现他似乎不如表面上很镇静。

口袋里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拿了出来，正捏在手上，手指收得很紧，修剪整齐的指甲微微发白，复又无意识松开。

几分钟前，是助理亲口告诉男人那女孩在打字，像是在发消息，他当时一言不发，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身体倒是很诚实，助理叹了口气，不明白年轻的雇主在傲娇什么。

然而女孩打完字很久，自家老板的手机都没有一丝动静。

看来不是了。

他想要出言提醒老板，却看到有辆轿跑在路边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跟老板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走过去敲了下女孩的脑袋。

助理立即闭上嘴。

本来不想告诉自己的雇主，可却听到窗外传来她惊叫的声音，“你能不能下手轻点！这样长不高的！”？

“你都快十八了，本来就不长个儿了。”

“谁说的，女孩能长到二十二岁！”

“走吧，带你吃饭。”

两个人的欢声笑语穿了过来，等待的短信没有等到，一直安静的男人放下手机。

“走吧。”

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