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贵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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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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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年前过世的皇后吗?馨宜和皇后并没有见过面,以前进宫都是见两任太后的,因此不知道皇后是怎样的人。她正暗暗揣摩难道是皇帝怀念发妻,而她自己跟皇后在某方面有些类似,被皇帝当了替代品?电视里似乎总有这样的剧情。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对,皇帝最开始对她有关注的时候,皇后可还没过世呢。

正琢磨着,忽然听到皇帝说:“其实,不一样也没什么,总之是一个人。”

一个人?我不是一个人,难不成还不是人?馨宜腹诽了句。

就听皇帝顿了顿又说:“萧馨宜,朕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明明白白告诉朕,要不要进宫?”

馨宜连忙表态:“如果是进宫侍奉太皇太后,我愿意,她老人家待我不薄,我会尽心尽力服侍的。等到老人家百年之后,我再出宫便是。”

委婉地表达了,我才不进宫当你嫔妃。

皇帝目光深深地盯着她:“现在后位虚悬,朕可以等你长大。”

馨宜心头一震,愕然看向对方。

他竟然有立她为后的打算?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如果不是和臣女玩笑,那么臣女能不能问一问,陛下您到底觉得我哪里与众不同?”她心里就想,就算死,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啊。

皇帝怅惘一笑:“说了你也不懂,因为……一些旧事罢了。你只说,愿不愿意?”

不等馨宜回答他又补充道:“你可以回去考虑几日,想清楚了再答复。终身大事,朕不为难你,但你不要因为年轻意气,做出错误的抉择。”

这些天他早已将她周遭打探个清楚,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心上人,也没有属意婚配的对象。所以知道她的拒绝,就是单纯不愿意。泱泱大国,政务繁杂,他要做的是胸怀大略的明君,不会让自己在儿女情长上纠缠,况且眼前的馨宜太小,而过往的馨宜已经是虚幻。他都放下了。天下间女人众多,他难道还至于强迫一个小姑娘?

而且最要紧的,他不愿意让眼前这个实打实的萧家二小姐,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人,破坏了他那些温情美好的记忆。尤其是孤家寡人地坐在了龙椅上之后,心底那点子温暖就更加珍贵。如果馨宜不能让他更温暖,顺他的意,他就更珍视记忆里的温暖。

可是,皇后没了,发妻在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分量的,这些日子他也很是伤怀。而对于未来谁能登上后位,后宫里那些人,还有朝堂上那些人,明里暗里地搞动作,他面对着一众入得了眼入不了心的嫔妃,还有她们牵扯到的平衡起来有些吃力的前朝派系,帝王的征服欲自然占上风,可是有时候也会感到深深疲惫。

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心头的白月光。

今日微服出来,偶遇馨宜,他就升起了不可遏制地想念一面的冲动。而且,临时起了可以许她后位的念头。

只要她点头,他自可以扫清一切障碍,送她坐到后位上去。

上辈子她最终也只是个妃, 前朝后宫各种牵扯,他没办法将最中意的人立为皇后,可是今生不同了,很多事他都能运筹帷幄先机处理,完全可以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皇帝殷殷地看着馨宜。

一瞬间馨宜有了一种皇帝似乎在恳求她的感觉。

她立刻断定那是错觉。就算不是,她也得当自己错了,或者对方错了。

“陛下,不必回去考虑几天,我未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早就想好了。您现在这样问我,我感谢您的垂青,可是,如果您不用至高无上的权力压制我,那么我给您的答案和以前一样。”她低下头,回答得十分坚定。

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一直压在她头顶,她用无声地沉默来表达自己的决心。

“哈哈!”皇帝突兀地笑了一声,响亮而短促。

然后是又一阵沉重的寂静。

许久,皇帝才缓缓说:“朕想要立个皇后,还需要以皇权来压?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

“是臣女自作多情。”馨宜立刻认错。

皇帝冷哼一声,“你去吧!”

“是,臣女恭祝陛下万福安康。”馨宜立刻很迅速地行个礼,离开了雅间。

然后她飞快地下楼,飞快地拽上面对一桌子上等茶点心急如焚的姐姐,离开了这座酒楼。

酒楼里依旧热闹,食客们还不知道有个九五之尊正在三楼生闷气。

皇帝在馨宜逃也似的离开之后,独自坐了很久。后来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只小巧香囊,正是馨宜上回进宫送他的那个,看了看,甩手丢在了桌上。

叫总管太监的名字,“走了!”

随从们恭敬伺候他离开。

总管太监看到屋里落下的香囊,顿了顿,还是提醒:“……陛下,这东西……”

皇帝冷冷横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一行人下了酒楼,皇帝没再回过头。失去了就是失去了,现如今这个不是,罢了,他广有四海,不需要纠结在一个女人身上。

那香囊孤零零躺在雅间桌面上,被收拾屋子的店伙计捡到,追出去,却见不着客人们的身影了。于是这小香囊就被交到了柜台上,按酒楼规矩以后客人回来找的时候会交还。但是一直没人来找,这东西就蒙尘在了酒楼杂物房里。

而这天离开酒楼之后,馨宜本能地不想回谢家去,就好像回去了有了固定地点就会被皇帝派人找上门一样,她宁愿在外头游荡——这想法说来毫无道理,不过,跟萧庄宜一说自己想在外头散散心,萧庄宜也深有同感,也许是觉得回去有其他人在场不好说话了吧,姐妹两个就在城里逛了一回。

到了一个有说书杂戏的茶馆,两人找个围栏孤座坐下来,服侍的都遣得站远一些,然后萧庄宜详细地询问了馨宜刚才见皇帝的细节。

馨宜把当时的一言一行都如实告知,萧庄宜听得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捂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惶然猜测:“这是……再次放过你了吗?”

是吗?馨宜凭直觉觉得是,但是,却也不敢确定。

毕竟上回之后也以为万无一失了,可是今天又有了这一遭。

“不知道那位是什么时候对你起的心思……若是此心不灭,往后你……”萧庄宜看着馨宜一脸紧张。她虽然是王妃,也是皇家妇人,可是,跟宫妃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要是馨宜入宫,一辈子就困在里头了,就算是做了皇后,那也没什么实质的幸福可言。馨宜又不用为家族带去权势荣耀,萧庄宜只要她好好的。

可这好好的三个字,谈何容易!

“姐姐,放心吧,该来的躲不掉,能躲掉的不值得我们为之忧惧。”

馨宜喝了半盏茶之后,看着楼下大堂里人头济济欢声笑语,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又想起了当初决定离开黄叶山时候的心境,以及跟老尼的那几次对谈。

她不由暗暗自嘲,原来自己的心态修行还差得远。

当初一腔坦荡还带着些准备牺牲的勇武,那种心情,一旦日子平静下来,再受惊吓时就给忘了。方才在皇帝跟前,她要是能镇定豁达一些,一定还能说几句开解皇帝的话,而不是近乎于落荒而逃。

不过已经过去的事情无法补救,便释怀,她重新调整心情,来面对接下来的日子。

“咱们认真看一会儿这里的热闹吧,似乎还是挺好看的。”她对萧庄宜露出微笑,“等歇够了脚,喝饱了水,你再陪我去金毓斋逛逛,看看他家新进有没有漂亮的首饰,我买几样带回去给姐妹们玩。”

现在生意有了起色,进项不少,虽然还算不得富婆,但是给要好的亲朋送一些小礼物还是完全可以的。馨宜每次出来街面,都不忘府里四房的一对双胞胎姐妹。两个小姑娘虽然不缺好的首饰玩具,但是馨宜每次给的她们都很喜欢,是姐妹之间的亲近情谊。

萧庄宜见馨宜忽然镇定下来,苦笑着叹口气:“你不害怕就好,等我回去,想办法再打听一下宫里的动静。”

“好,多谢姐姐,不过姐姐别勉强,不要给王爷惹麻烦。”馨宜叮嘱。

两人在茶馆了听了一会儿说书,又看了两折子杂剧,然后到金毓斋逛了一回,出来的时候已经日暮。

萧庄宜提议:“既然在外头玩了大半日了,也不在乎多逛一会儿,我们回去看看新店晚上的生意如何。”

正好是晚饭的时间了,馨宜欣然同意。

两个人就回到了那家今日新开的铺子附近,没以幕后东家的身份进去,只是在不远处观察进出的客人和店里的情况。见新客如潮,店中伙计们虽然忙碌但是井然有序、热情周到,姐妹俩就觉得放心又高兴。开到现在这家分店,整套模式已经基本成熟,所以各方面都做得妥帖,也不枉大家前期耗费精神去筹谋运营。

“姑娘!大姑娘!你们原来在这里,可叫我好找……”

就在姐妹俩准备离开回府的时候,忽然那新店里走出了李姨娘。她站在店门口四下飞快张望了一下,就朝着两人快步冲来。

“姨娘,怎么了?”馨宜发现李姨娘脸色不大对劲。

李姨娘又四下看了看,给萧庄宜匆匆行个礼,“没什么事,咱们早点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大姑娘想必也该回府了。”

这不是李姨娘的做事风格,馨宜和萧庄宜不仅狐疑地对视一眼。

就在这一瞬间,忽然馨宜眼前一闪,她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本能地扑在了萧庄宜身上。

“小心!”李姨娘在旁一声惊呼。

馨宜觉得身子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巨大的力量让她侧着摔倒在地,还带翻了萧庄宜。

等她匆忙在地面稳住身形, 忍着骨摔的生疼的痛苦咬牙转头去看,就震惊地看见李姨娘正和人纠缠,一把短刀插在肋下,衣服透血。

而李姨娘还双手死死地攥住那伤了自己的刀把,不让行凶者把刀给夺回去。

“姨娘……”

馨宜如遭雷击地跳起来,什么也没想就冲过去,一头狠狠撞在那个行凶者的身上,双手扼住对方的脖子,且下嘴狠咬对方手腕。

迫得对方唉哟一声痛呼松开了握刀的手,摔倒在地,馨宜趁势骑在了对方身上,依旧死命掐着对方的脖子不松手。

一切都电光火石地发生。

对方也腾出手来如法炮制掐馨宜的脖子,身子也拼命扭动把馨宜往下甩。馨宜身体到底是个孩子,抵不过对方是成年人,手长力气大,三两下就被对方掀翻按在了地上。

对方斗篷的兜帽在挣扎中弄掉了,馨宜看清了萧明燕那张充满凶戾嫉恨的脸。

身上陡然一松,萧明燕被跟着萧庄宜的仆从给拎起来制住了。在萧庄宜“妹妹”“姨娘”的惊呼中,馨宜咳了两声缓过气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爬起来扑到李姨娘身边。

李姨娘已经倒地,肋下衣襟被血染透,却还盯着馨宜问:“有没有事?”

“我没事!”馨宜顿时眼睛被泪水糊住,“你先别说话了!快,快救人啊,附近有没有医馆?”

她手软脚软地想要去检查李姨娘的伤势,却看见李姨娘把短刀从肋下给拽了出来,惊得魂都快飞了。

“不、不能拔刀……”会失血更多啊!

李姨娘抬起受伤这侧的手臂,喘着气勉强朝馨宜笑:“别怕,没扎进去,只是弄伤了一层皮。”

馨宜和萧庄宜的丫鬟们一起帮李姨娘把衣服伤口检查一遍,确定是真的没有扎伤,是被刀刃划出了一道两三寸长的口子才流的血,伤口长而不深,没伤着脏腑,这才稍微放了心。

原来刚才李姨娘为了不让对方举刀再伤人,死死把刀给夹在了肋下,又用手夺刀柄,看起来就像是被刀扎进了肋下似的,十分吓人。

要真是扎了进去,很可能伤到心脏当场毙命,或者伤了脏腑也可能丧命,特别凶险,馨宜都快吓死了。

“谁让你拼命的!”馨宜眼泪哗哗地流。

刚才李姨娘分明是为了替她挡刀,才受了伤的。要不是李姨娘把她给撞走,挨刀的就是她。

萧庄宜跟随的男女仆人们办事还算利索,已经请了街面附近一个医馆的大夫来救场。那大夫提着药箱子到了,当街就给李姨娘做了个简单的上药止血包扎,然后说最好是随他去医馆再仔细包一下。

而萧庄宜此时已经指挥着手下将周围清出一块地方来,不让围观的路人们挤上前,而且把那行凶的萧明燕也给抓住捆起来了。姐妹坐的马车已经到了,萧庄宜命人给那大夫出诊费和赏银,飞快把李姨娘给扶上了车。

“先回王府处理伤势,府里有府医,不行还能请太医。”萧庄宜雷厉风行,很快就带人走了。萧明燕被捆得结结实实绑在车后头。

李姨娘不愿意兴师动众去王府,觉得到医馆包扎一下就行,但萧庄宜坚决不同意。

“萧明燕这是要行刺我!要不是馨宜扑过来救我,要不是姨娘也扑过来,现在流血的就是我,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呢。这件事不是一个人的事了,姨娘的伤也不是您一个人的伤,回去禀明王爷,请他定夺。”萧庄宜说。

李姨娘便不再拒绝萧庄宜的好意,跟着到了王府处理伤口。

府医给李姨娘重新上药包好,又处置了馨宜的摔伤和脖子上的掐痕淤血,母女两个在屋里喝安神汤的工夫,萧庄宜已经把萧明燕交到了越王手上,说明了原委。

越王让馨宜母女在王府里住下,他当即带了萧明燕进宫去。

萧明燕是宫妃,虽然现在相当于是打入冷宫的待遇,那也是宫妃,不能按照寻常行刺的流程处置,要看皇帝的意思。

于是萧庄宜就派人给谢府送了个信,说逛街晚了,今晚留馨宜跟自己住王府。行凶这事虽然在街面上轰动一时,但还没传到谢府里去,而且萧庄宜约束了新店的人不许往谢府报信,于是府里老太太一时还不知道缘故,放心地让馨宜跟姐姐住了。

那边越王进了宫,皇帝正在一个嫔妃宫里用晚膳,越王就把事情简要告诉了御前那大太监,在御书房外头等着见驾。一般来说,皇帝用膳的时候,只要不是军国大事都不会停膳,什么人求见都等用完了膳再说。可是知道是越王来了,皇帝就主动问了句他来干什么,太监斟酌着禀报了事情,皇帝顿时脸色一沉,吓得那侍膳的嫔妃差点把酒壶给扔了。

“她如何?伤着了吗?”皇帝沉声问。

太监会意地说:“没有被利刃伤着,但是摔着了,用了活血化瘀的药。她生母有刀伤,幸好未曾伤及内腑。”

“让那贱人自裁,你去办,然后走一趟越王府瞧瞧她。”

“是。”

大太监应声退下去办事,跟越王爷要了萧明燕,交给徒弟去处理了。宫闱里处置罪妃有专门的地方,萧明燕被一路带了过去。

而后,越王就带着大太监回了王府。

而皇帝重新拿起筷子,把剩下的半顿饭吃完,食量和平日里相似,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影响。只是那战战兢兢的嫔妃好容易侍膳完毕,皇帝却起身走了,取消了原本要在这里的留宿。失去了一次珍贵侍寝机会的嫔妃不由暗想,皇帝口中颇为在意的那个“她”,到底是谁呢?

御前大太监进了越王府,专程查看馨宜母女的伤势。馨宜坐骨在摔倒时撞了地面,一直很疼,行走有些不便,不过据她自己判断应该没有大碍,骨折肯定是没有,要是有轻微骨裂必定也是很小的,养一阵子就好了。王府的府医也说无碍,开的都是活血化瘀的药,还给了几副膏药。被大太监询问时,馨宜只说撞了腿脚,无妨,轻描淡写的。

只是脖子上被掐出来的淤痕掩饰不了,她皮肤白,那青紫的痕迹就显得很是吓人。

大太监谦恭地安抚馨宜一番,又说陛下已经赐了萧明燕自尽,就在今晚,请馨宜不必忧心她日后还会行凶之类的话。馨宜听了,吓了一跳。

李姨娘也吃了一惊,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馨宜转头和李姨娘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李姨娘的意思。

“公公,还请您即刻回宫,若是来得及,禀明陛下饶了她的命吧!”馨宜急道,“我姨娘是信佛的,我也在修行,绝对不敢损伤人命。她虽然做了错事,杀机在先,但是到底没伤着我们性命,我们不想让她因此丧命!”

大太监有点意外。

宫里待久了,这种互相争斗戕害的事情看得多,就习惯了,失败的一方被处死也是常见,倒是很少有胜者为败者求情的。就是有,也是虚伪的成分多。像馨宜这样一副生怕他回去晚了萧明燕已经自尽的急切样子,还真少见。

“萧二小姐,这是陛下的决定,而且也是为了给王妃和您出气,您看……”

李姨娘因为着急,规矩也不顾了,主动开口:“我们不需要出气,我们只是不想有人因为我们没命……求求您,请您回去求皇上收回成命行不行?”

萧庄宜在侧,虽然很乐意看到萧明燕罪有应得受到处置,但是馨宜母女两个这么着急,她也只好帮腔了。

“这就不留公公,还请公公即刻回宫,将我妹妹的意思转达。我们万分感激陛下体恤我们,皇恩浩荡,我等以后必日日为陛下祈福。只是我妹妹一心向佛,见不得杀戮之事,所以才有这么冒昧的请求,望陛下开恩体恤。”

大太监心想这是什么事啊……却也只好立刻回宫,跟皇帝复命去了。

皇帝正在书房里看书,听了回禀,神色淡淡的,就说:“那便按她意思办。”

大太监来不及歇脚,连忙亲自赶过去,心想这可别耽误了,从王府一去一回已经半天了,按理说人都已经没了,这真是……难为他!

“哎哟师父您怎么亲自来了……这这这,这真不是徒儿的错,实在是这个罪人她不懂事,死活挣扎着不肯自尽啊……”

没想到到了地方,徒弟哭丧着脸跑来诉苦,说萧明燕不肯自己死,而旨意又是“自尽”,他们也不敢动手帮她死,正僵着呢。

大太监一脚踹在徒弟身上:“你这回真是笨对了地方!”

宫里赐自尽的罪人不肯死,通常都是办事的宫人帮着动手,好在这回这个徒弟笨头笨脑的,又胆小,倒是还赶得及了。

大太监对那犹在大哭大闹的萧明燕说:“你有福了,萧家二小姐替你求情,陛下准了,免了你死罪。你得了命,可得记着陛下的恩情,以后别再生事。不然再丢小命,别怪咱家今儿没提醒过你。”

“皇上?皇上到底还是念着我的!”萧明燕愣怔之后,突然大叫起来,“我要见皇上,我要当面给皇上磕头谢恩!快,快给我梳洗,我要收拾收拾去见驾!”

大太监一口呸在她脸上:“你可清醒一点!陛下现在厌恶你,你还敢凑上去趁机邀宠?我看见了面陛下多半还要赐你死罪。老老实实找个旮旯待着去吧,这辈子也别出来祸害人了,做只阴沟里的老鼠还能保你小命。”

于是接下来,就是太监们将萧明燕堵着嘴巴抬走,丢出了宫廷。大门一关,任她怎么哭喊也进不去了,闹的时候稍微一长,守宫城的禁卫们就将她远远地丢在了两条街外,长枪尖锋指着她胸口威胁,再敢靠近搅闹,以谋逆论死。萧明燕这才不敢再靠近宫廷哭闹,疯子似的边哭边踉跄着走回自家去。

原来她身为罪妃,原本是要在皇宫角落里孤寂一生的,可是正好赶上皇后薨逝前后,皇帝大赦,很多坐牢的犯人都赦免了,或者减刑,宫里也放了一批罪人和宫人出去。萧明燕就在名单之列,回到了萧家。

现在她所在的萧家已经不是川南侯府,因为萧鹏举涉案获罪,是死罪重犯,不在大赦之列,又没有了爵位,他们这一房早就被清出了侯府,成了市井平民。而侯府因为这一代没有嫡支男丁了,爵位自动废止,府邸也被朝廷收了回去,只是府里的家产都在归公之前清点了一番,折兑成了一笔银子,买了族田,算作未来萧家全族的祭祀和子弟求学的用度。这是萧庄宜的主意,跟宫里求的恩典。虽然现在萧家全族都是些旁支旁系,血缘关系比较远了,但萧庄宜觉得父亲如果在天有灵,一定愿意这么照料族人。

而萧明燕和母亲搬出侯府之后,在母亲私产里的一处宅院落脚。吉氏把萧鹏举的妾室们全都给打发了,仅有的一个庶女也让姨娘带走,一点抚恤银子都没给。妾室们有的私下攒了私房,被赶走了还能过活,或者巴不得赶紧走另去攀高枝。而那些没有什么私房的,就有点惨,还是萧庄宜出手给了她们每人一点安身银子。

那个带着庶女的妾室,之前跟萧庄宜走得近,给悄悄传递了不少消息,萧庄宜看在这一点,和孩子的份上,给她的银子比较多,足够她把孩子养大且置办嫁妆,总之虽然不可能富贵,但过上比较富裕的平民生活还是够的。萧庄宜这么做的时候,馨宜得知之后,还掏腰包出了一笔钱帮着安顿。

而这回的行刺之事,李姨娘为什么能先找去铺子里,也是得了一个萧鹏举妾室的信儿。那妾室跟吉氏素有旧怨,一直盯着吉氏的动静伺机报复,忽然就得知萧明燕这天举止怪异,揣着利刃在新开张的包子铺附近晃荡,似乎是要图谋不轨。那妾室知道铺子有馨宜姐妹的份,就想去通风报信,借着王妃的手收拾吉氏和萧明燕,但是苦于直接联系不上王府的人,就只好悄悄进了包子铺报信。

李姨娘的琳表妹正好在新店里,闻听消息连忙给李姨娘送信。李姨娘知道馨宜和萧庄宜今日便服出行,怕有闪失,又摸不准萧明燕是冲着新店去的,还是冲着姐妹俩去的,不好声张,便自行出府,到店里来看究竟。

可那萧明燕后来就没了踪迹,李姨娘还以为不会出什么事了,只是为了谨慎起见,想要找到馨宜姐妹早点回去。可谁知道,刚发现馨宜姐妹的影子,上前还没说两句话呢,那萧明燕不知道从哪里忽然钻了出来,突然行凶。

京城治安向来很好,萧明燕便服出行,不愿意身边前呼后拥的,因此随行的人距离都有点远。而那萧明燕趁着傍晚光线不明,穿着斗篷遮挡,掩藏了行迹,钻了空子。

抓她回来的路上萧庄宜让人揍了她一顿,得知她这回是冲着萧庄宜来的。她将自家的落魄归罪到了萧庄宜头上,恨得咬牙切齿想要杀了萧庄宜报仇,但是接触不到高高在上的王妃,就想在包子铺捣乱,持刀趁着人多扎伤几个人就走,闹一场影响新店的生意来着。白天光天化日不好下手,她磨蹭到晚上刚要出手,惊喜地发现萧庄宜竟然在街面上,于是立刻决定动手,杀了萧庄宜就趁黑逃走。

不想李姨娘夺刀时攥住刀柄的时候也死死攥住了她的手,她没跑成,就被抓了。

被带进王府和宫里,差点被赐死,又侥幸获得性命,萧明燕对萧庄宜和馨宜的恨意就更浓。

往回走的一路上,都在咬牙骂人,诅咒萧家姐妹和姨娘都早早死掉才好。

这么低着头走到家附近的巷子,夜里这边灯火不明,暗影很多,她一时没看清脚下,绊倒摔了一跤,磕得脑袋生疼,捂着头恍惚坐起来,面前却忽然出现一个人。

“你真是命大,这都死不了?听你嘴里念念叨叨,原来是人家慈悲,替你讨了命回来,你不知道感恩悔改,还咒人死,可见狗改不了吃屎,以后还会害人。”

“你……你是?”萧明燕看不清黑影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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