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府衙门里，在一间布置堂皇的厢房里，沈南宴请盐课提举司提举图力克和管河道道庆。以往沈南很少陪客，今日自己主政，又是省城上峰前来，不得不出马应酬。

丫环不时端上菜来，又给客人倒酒，图力克猛喝一杯：“不错，不错，寿阳的盘龙山仙人酒就是不一样，甘甜爽口，回味无穷，让人飘飘欲仙，妙妙，真是妙极了。”

道庆也喝完仔细地品味道：“倘若不是充满了仙气，想当年乾隆爷怎么会到这里来啊，我想大概就是这酒的缘故吧。唉，好多年也没有喝到这样的好酒了。”

图力克说：“来，沈大人、道庆大人，干，我们今天是不醉不休。”

沈南虽然不谙此事，也不喜欢喝酒，只是公务陪侍而已，并不动筷子，他见两人酒过三巡，便适时禀报：“启禀两位大人，所有疑犯全部传讯到衙门，下官请示两位大人如何处置？”

图力克挥挥手道：“不用急嘛。沈大人办事干练，回省城之后我两一定禀报巡抚大人给你记功。”

沈南赶紧还礼：“谢图大人，道庆大人。”

道庆招手：“沈大人你也喝上一杯吧，现在不能说大功告成，起码也是开了个好头啊，待会把案子审个真相大白，沈大人就是头功。”

沈南赶紧向两位图力克、道庆行礼：“多谢两位大人抬举。”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他做样子喝了一口，让人陪着，自己借口肚子不舒服离席。出了客栈门，刘师爷已经在外面等待他。虽然是前任的师爷，但沈南还是十分礼貌地与其寒喧了一番。

“沈大人，郑安大人带口信过来，请沈大人务必处理好案件的重审事宜。郑安大人说了，寿阳是当年乾隆爷的驻足之地，民风纯朴，吏治严谨，可不能破坏了当地的风水。如果沈大人事情办得好，郑安大人会向巡抚保举沈大人担任知府。”刘师爷说。

沈南应承着：“请代为向郑安大人表示谢意，请他放心，沈南一定会妥善处置。”

回到府上，沈南细细思忖着图力克和道庆的话，还有刘师爷带来的郑安的意思，难道这次赵家命案重审只是走走形式？还是真的要查个水落石出？他琢磨不透。

“爹爹，听说赵家的案子明日就要审理，不知爹爹如何看待？”儿子沈秋远不知何时走了进来问道。

看得出，儿子时不时在关心赵家，对赵家女儿是一往情深，这让沈南很纠结。他只有这个独子，一直以来希望他远离官场，不受名利诱惑，潜心书画。可是自从与赵家小姐相识之后，便一门心思想与赵家攀亲。他深知富家的险恶，无奈之中，只有慢慢说服于他。

“赵家人命案是公事，秋远不可打听。”沈南说。

“赵家人命案虽然说是公事，可我已经倾心于兰馨小姐，她家的事情我怎能不过问？”沈秋远丝毫不回避自己的想法。

“你想干什么？”沈南有些恼怒。

“既然这件案子已经定案，爹爹可不必再去重审。因为，我也听说这是王三这个无赖所为。虽说是巡抚衙门所定，你难道不知道王三是什么人？郑安大人处罚他，百姓可是拍手称快的。以我看来，爹爹可千万不要去做得罪人的事情。”

“岂有此理，此案我怎能说了算，既然巡抚要查，就一定要查。”沈南走到儿子跟前，“图力克和道庆大人已经有言在先，定能秉公处理。你最好不要过问此事，离赵家也要远些，更不要说娶赵家小姐，你休想。”

沈南大声责骂后，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沈秋远怔怔在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寿阳衙门大堂正式重审赵家命案。图力克和道庆两人在沈南的陪同下走进公堂坐下。

图力克重重地一拍惊堂木：“升堂。”

沈南高声喊道：“带尹发亮上堂。”

刘师爷站在一旁边，显得十分紧张。墙角处的仵作何边喜也是脸色苍白，神色非常恐惧。

两边的衙役齐声喊道：“威——武——”

尹发亮带到了公堂上来，接着下跪。

沈南凑近两位大人：“两位大人，当事人带到，请两位大人审案。”

图力克和道庆相互看了看，图力克发话：“堂下是何人？”

“小民尹发亮，是寿阳赵家的管家。”

图力克问：“那好，尹发亮你听着，赵家三人命案，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本大人如实陈述上来。”

尹发亮因为有过前次的审讯，熟悉了审案的套路，便沉着地回答：接着原原本本将事情经过说了一番。最后说道：“两位大人，命案之事虽说小人当时也在场，但的的确确是误食毒蘑菇而死，与小民无关，请大人明察啊。”

图力克一拍惊堂木：“胡说，本官已经认真查阅案卷，你等与李家财父子、蒋奉天同时用餐，怎可证明他们就是误食了毒蘑菇而死？”

“大人，那日我们几个去替李家财做寿，李家财他们已经在外面吃过才回来，所以我们猜想蘑菇是在外面吃的。”

道庆怒斥道：“胡说！既然是误食毒蘑菇而死，那么此案就再简单不过了，何必隐匿不报啊。那个王三为什么又要状告寿阳知府衙门，是不是有隐情，倘若今日大堂之上不如实供述，那么真相大白之时你就是罪加一等。”

“两位大人，小民所说句句事实。至于王三吗，原来就是衙门里当差之人，因为欺压百姓，被郑大人开除，此事寿阳人人尽知，王三与郑大人有过节，怕是想报复以泄私愤而已。”

图力克问沈南：“有这等事吗？”

沈南回答：“回大人，王三过去确实是衙门当差的，数月前因在大街上胡作非为，欺压百姓，被郑大人开除也是实情。”

“怎么说，王三是想借机报复郑大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的事吧。三条人命，按大清律三人以上命案必须上报省司，寿阳府既然不报而且私和人命，那就是违制。如果没有一点隐情，赵家如何会出重金息事宁人啊?你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尹发亮只是一个下人，与李家财父子和蒋奉天均无厉害关系，何须毒害他们？请大人明察。”

图力克挥挥手：“有无关系，当然得案子查明才能说。先带下去。”

沈南问：“大人，下面带谁上堂？”

图力克说：“带胡杏花上来。”

正当衙门审案这当口，赵大成和赵崇武在八仙楼客厅焦急地等待着衙门的消息。狗子在现场盯着，不时派人回来报信，赵崇武显然非常着急。赵大成坐着沉思。

“大哥，如果这些人招架不住衙门的讯问，口供一旦矛盾百出，势必被他们看出问题，我怕这事有点玄虚。”赵崇武说。

“按理说郑安到寿阳不过两年，不会得罪太多的人，就是王三状告也不至于会出现大的波折。说不定就是官场上的争斗带来的祸，是不是沈南与郑安有什么过节？”赵大成猜测着，他更加怀疑沈南，如果他对赵家没有看法，为何又不同意沈秋远与兰馨交往。

“是否让刘师爷引见沈南大人和巡抚派来的两位大人，请到这八仙楼来，有些话可以当面谈谈。”

“现在不行，未免太显眼，我们还是静观变化。对了，老二，德伦有没有回来？”

“听说这几天就要回来。”

“三妹进了衙门，三弟心里肯定不好受，我们得都劝劝他。不过我最担心的就是爹，如果他知道了，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所以我们这事一定得快点处理。”

再说衙门审理胡杏花时，她一出庭，那娇好的面容使得两位大人十分吃惊，心想若是这种女人在，争风吃醋的事情必然会发生的。

图力克故作振静地问道：“赵胡氏，李家财父子和蒋奉天三人命案发生在你的家里，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干系？”

胡杏花看到两个大人眉飞色舞的眼光，便摆出伤心的神态来：“大人，人虽死在我赵家的宅院，但不一定就有干系是不是？奴家当日回娘家，并不在府上，大人可要为我作主啊。”

道庆问道：“你早不回去晚不回去，偏偏案发时不在，人死在你府上，总得有个说法是不是？”

“大人，案子早就了了，不就是误食了毒蘑菇的缘故，如今时过境迁，这些伤心的事，民妇不愿再提。”

“不想提也不行啊。”图力克故意吓唬道，“如今这案子上了巡抚大人的案头，不搞清楚，本官也是无法交代的。命案发生在你的家里，且又是三人命案，本官看你如此娇嫩，还是早些将真相如实陈述。你如有隐情不说，到时免不了受皮肉之苦。”

胡杏花却不肯屈服：“大人，民妇真的没有什么要说。如果大人逼民妇捏造事实，胡说一通，民妇情愿一死。”

图力克和道庆无话可说。一上午，凡是涉及到的人都上堂过了一遍，几乎都是误食中毒这样的口供。两位大人还仔细询问了何连喜，也没有问出有用的东西。

沈南细心陪侍着，两位大人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问什么就问什么。既然问不出什么名堂，图力克和道庆便让休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