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倪曼青给当事人办理完取保候审事宜后，去重案组办公室找钟队。

钟队的办公室内烟雾缭绕，倪曼青一看，就猜到他手里的案子很棘手。

钟队不好意思地开了抽风，让手下送了两杯茶进来，摁灭烟头后，对她调侃道：“你们夫妻俩果然一条心，那么关心这个案子。”

倪曼青淡笑，“关于他的一切，我都很上心。”

“不过，”钟闻天回想起昨晚碰到聂司城时的奇怪现象，“昨晚聂律师有点奇怪，我和他提起案子的事情，他好像完全不记得，这是怎么回事？”

倪曼青停了一会，以喝茶来拖延了时间，想了想后，含蓄回应，“你没有认错人，那就是司城，只是……钟队，以你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难道没遇到过同一个人但又不是一个人的情况吗？”

钟闻天挑了挑眉，眼底卷开思量，同一个人但又不是一个人？

他隐约嗅到其中的问题，心里先记上一笔，回归案子上，“我们去了顾世钧失踪前工作的地方做调查。”

“他之前工作的地方是哪儿？”

“亚瑞科技。”

“亚瑞科技？”

“亚瑞科技董事长是雷柏韬，太子爷是雷炎，之前和你弟弟的案子密切相关的人。”

倪曼青了悟，“问到什么信息吗？”

“我们调查到，顾世钧是现今亚瑞科技的总经理徐坤玉的助理，询问后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发小，但这个总经理并不知道顾世钧欠下巨额赌债的事情。”

“徐坤玉说曾经给他还过几次钱，但都是有借无还后，就没有再打理他欠债的事情了。”

这一点倪曼青能理解，赌博是个无底洞，赌徒心理更加可怕，哪怕是亲人不想牵涉太多实属正常。

“当年顾世钧欠了多少钱？”

“一百万。”

“一百万？”倪曼青有些吃惊，“这个顾世钧胆子够大的。”

20多年前的一百万，相当于今天的一千万，那么大笔赌债，他怎么还？

“徐坤玉的回答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对案子没有任何进展，我们把当年顾世钧身边的人，分展了几条线，就在今天早上，我还去了聂家一趟，对聂冠麟和老佣人都询问了一些事情，但是……”

他满脸失望，倪曼青明白了，这么说来，还是一筹莫展。

“那一百万，会是伯母替他还的吗？”

“聂冠麟说当年叶宝珊的开支很透明，就算有私房钱也不可能存有一百万那么多，他能肯定那一百万不会是叶宝珊的。”

叶宝珊和徐坤玉都无关？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办公室陷入短暂的安静，两人都在思考着各自的想法。

半晌后，钟闻天又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眼眸被挡去几分厉光，“当年叶宝珊和顾世钧的失踪，不像表面私奔那么简单，虽然当年在现场没有查到任何痕迹和问题，但有邻居的确看到叶宝珊进去了，却没有人看到他们离开，就算是私奔，也不至于用上障眼法消失吧。更何况，叶宝珊的银行账户，至今一分钱都没有少过，结合种种疑点，当年的失踪很可疑。”

“我觉得这个徐坤玉还是有点奇怪！”

钟队听此一笑，“但以目前的资料来看，他没有任何疑点。”

倪曼青单手支着下巴，指头在下颚处轻轻点着，细细作着分析，“既然顾世钧已经还清赌债，赌场那边不可能再找他麻烦，但那么庞大的数目，是谁给他的钱呢？会不会是因为那笔钱碰上了麻烦，但伯母和他当时没任何关系，为什么两人会一起失踪呢？”

“当年这个案子最终悬案结案，就以如今顾世钧被暗杀来看，他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遭到追杀。至于叶宝珊为什么一起失踪，至今又身处何方，这个还有待调查，但现在案子的线索太少了，时间轴延伸太长，调查起来有点麻烦。”

钟队这几天一直在烦心这两桩案子，毫无头绪，没有线索，当年的秘密档案寥寥几句，顾世钧身边的人似乎和案子没有任何关系，这种情况下调查起来才特别吃力。

“我觉得，那个发小总经理应该多查一下，他有可能在说谎。”

“我们已经放了暗线调查，谁都不会放过。”

倪曼青半开玩笑道：“你这一遇到棘手案子就爱抽烟的习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也该改改了。”

不提案子，气氛明显轻松些许。

钟队爽朗一笑，“改不掉了，十几年的习惯，改不了。”

接近尾声，倪曼青想到了什么，笑意收敛了些，一脸正色开口，“钟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关于司城那件事，希望你能保密……”

他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是个多嘴的人，既然你能相信我，我不会破坏我俩的信任。”

“谢谢！”

“这案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你随时可以找我们。”

钟队开起玩笑，“办案人员办案还需要律师帮忙，我们这张老脸得往哪儿搁？”

……

离开厅里，倪曼青驱车打算往律所原路返回，途中接到了聂司城的电话。

“还没回到律所？”

“嗯，办完手续后，我去找钟队聊了一会。”

“有什么线索吗？”

倪曼青注意前方的路况，一边说道：“和你知道的差不多，不过钟队给我说了整个案子的情况，我觉得，顾世钧的发小有些可疑。”

“等你回来，我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出点力。”

倪曼青会心一笑，“你打电话来的目的，不会单纯因为我还没回去吧？”

聂司城那边传来爽朗的笑声，“聪明，霍华森邀请我们一起吃顿饭，他准备回美国了，来了几个月，都还没见过我女朋友的庐山真面目。”

“可以，我……”

话还没说完，她看着突然横拦在前方的豪车，猛踩了急刹。电话那边的聂司城，似乎察觉到什么，紧张问道：“曼青，怎么了？”

“发生点小状况！”

倪曼青看着从前方走下来的雷炎，眸色闪过思量，忽而想起徐坤玉，红唇勾笑，对电话那头的聂司城说道：“也许，我们可以从雷炎下手！”

“什么意思？”

“一会和你说！”

迅速挂掉电话，雷炎也来到她车前了，他眼里眉梢染了浓郁的兴味，弯腰，朝她车窗敲了敲。

倪曼青降下车窗后，故作冷漠，“你这是做什么？螃蟹都没你那么横行霸街！”

“姐姐，我如此用心良苦，不过是想约你吃顿午餐。”

倪曼青冷笑，“原来这就是你约人的态度？”

“那个……我跟你道歉，下不为例。”他俯身靠在窗前，两人距离渐近，如此距离看倪曼青那张如花美玉的脸蛋，更是放大了她的美。

倪曼青自有自己的打算，反问道：“是不是我陪你吃顿午餐就好？”

“对，给我机会接近姐姐，是我莫大的荣幸。”

倪曼青扫了眼时间，纤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吃午餐恐怕不合适。”

雷炎的眼神更亮了，“没事，我们可以先聊聊天，喝杯东西，餐厅我都订好了，就在前面路口新开的威斯丁西餐厅，怎么样？”

“行，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前，你最好赶紧带路！”

她话音刚落，雷炎已经绕过车头坐上她的副驾，面对倪曼青狐疑的目光，他厚脸皮笑了笑，“避免你会变卦，我们一起过去吧，坐在你旁边，正好为你带路。”

倪曼青发动引擎，“那也得让你那辆“大螃蟹”挪个位置吧！”

雷炎马上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走，谄媚地看着她，“姐姐，可以出发了。”

雷炎果然早有准备，来到餐厅，经理亲自带路，把他们带到一处靠窗的位置上，以十二层的高度，这一处占领了极佳的观景位置，俯视地面不怕把车流看成密密麻麻的蝼蚁，阳光经过玻璃窗的过滤，形成温柔的碎光，再放眼望去，远处江景相接，潺潺流水闪若流萤，粼粼生光。

雷炎贴心地为她点了杯调制的养颜花茶，故意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

“姐姐，我俩现在的距离，让我感受到我们两颗心在渐渐靠近。”

倪曼青拿起调棒搅动着花茶，里面的艳色花瓣，卷起了迷人的漩涡，“你这种用来应付小妹妹的情话，就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她越有个性，雷炎越喜欢，长臂故意搭在她椅背上，“姐姐你想聊什么？”

她唇意加深，不急着直入主题，“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可聊的！”

“怎么可能，以我和星图的熟悉程度，我们的共同话题应该很多！”他拿起咖啡抿了口，又饶有兴致看向她。

倪曼青眼底揉了花茶的茶色，看起来美如琥珀，流转间泛开琉璃般光泽，在雷炎眼中，无论她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媚人风情。

“你别事事都套上我们家星图，我们家星图就因为你，还有你那个女人，差点着了道。”

雷炎眉宇划过无奈，“姐姐，那次真的是误会，作为男人看到第一眼肯定先入为主，我后来知道她是什么女人，也没有搭理她了。”

倪曼青笑笑没接话题，转入正题，“你家是亚瑞科技？”

雷炎自豪地挺直了脊梁，“对啊，我们家亚瑞科技可是世界排名……”

“停停，我问你这个问题，可不是想了解你们公司，是想问一个人。”

“我可是公司的副总，公司上下的人我都熟悉，你想了解谁？”

倪曼青试探性问道：“徐坤玉是总经理吗？”

“是啊，难道你最近接的案子和他有关？”

倪曼青可没他那么傻，只是笑了笑，看向窗外的眸，多了许深意，故意摞下一局，“爱说不说。”

“别啊！”雷炎生怕她生气，“我对他还挺了解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倪曼青直白问道：“他人品怎么样？”

雷炎挑了挑眉，她还真对徐坤玉的话题感兴趣，便开始卖力地聊起来，“我五六岁记事开始，徐坤玉已经是我爸身边的副总，少说跟了我爸有30年了，在公司算是我爸的心腹，但你别看他一本正经，温文如玉，实际上是个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