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点，拘留室的长廊都飘满了饭香。

“10715，领饭盒了。”说着，看守员把盒饭送进室内。

郭胜昌拿上盒饭坐在床前，现在对他来说，每天吃饱睡足，好好活着，是最重要。

突然，他目光紧锁着餐盘边沿的那点白色粉末，他咀嚼的行动变慢，手蘸了点白色粉末，细细一摸，又嗅了嗅，并不像盐，难道是……

他回想起钟队的话，徐坤玉自杀了。

他瞳孔一缩，把餐盘打翻，马上抠喉把吞下去的饭吐出来，跑到门口大声嘶喊，“我要见钟闻天，我要见钟闻天！”

他的呐喊声悠悠地朝四周扩散，站在长廊拐角的钟闻天，早已等候多时，听到他的叫喊声，笑了笑，对手下说道：“带他去审问室。”

郭胜昌再次被提审，这一次，是他主动要求的审讯，态度与以往两次截然相反，变得积极，有问必答。

天花板的白炽灯泛着如同细纱的冷光，照亮一室。

钟闻天沉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道：“郭胜昌，这次是你主动申请的提审，请你认真对待。”

“我会把我知道的说清楚，但你们必须向我保证，保我和我妈的安全。”

“我们办案人员是不会食言的，只要你愿意把所知道的老实交代，转变作为污点证人，我们会保你和你母亲的安全。”钟闻天一脸正色许下承诺。

郭胜昌点点头，“你问吧！”

“你上次承认顾世钧在海边被杀是你们做的，那是谁安排你们做的？”

“雷柏韬，是他给了高价让我们杀顾世钧。”郭胜昌心意已决，把所有知道的一切都打算说出来。

“顾世钧在医院被暗杀那两次呢？都是雷柏韬指使的吗？”

“是，”他微微一顿，“自从发现顾世钧后，雷柏韬一直在追杀他，至于其中原因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你说第一次暗杀不是你做的，那是谁？”

“那是我的同伴，在我们这一行，还是要遵守江湖规则，我不能出卖他们。我答应你们的，是把我所知道雷柏韬做过的那些事情说出来，不是出卖同伴。”

谁说杀手无情无义，在他们的世界中，也有不能违背的规矩和情义。

钟闻天对他的话没有任何表态，“你还知道雷柏韬什么事情，你们替他做过什么事情？”

郭胜昌冷笑，“那可多着呢，之前聂司城和倪曼青的车祸，是他指使我们做的，还有雷柏韬经常出钱让我们帮他解决一些明面上不能解决的事情。”

“明面上不能解决的事情？比如呢？”钟队觉得这里，似乎大有文章。

“比如恐吓官员，或者是企业家，甚至绑架他的竞争对手子女这种事情，不过我们只是抓了这些人恐吓，事情办妥了，等雷柏韬来电话，我们就会放人。”

钟闻天心口泛凉，他从来不认为雷柏韬是什么好人，但没想到，连恐吓官员都敢做出来，“你有什么证据？”

“我们有电话录音，都是怕他事后不给钱，我们自己留了一手。”

钟闻天身子微微一倾，对上他的眼睛，“在哪儿？”

“在我家。”

与此同时，和聂冠麟离开医院后，倪曼青回了公寓，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拐入辅道后，接到了聂司城的电话。

“和老头去见了顾世钧？”

“嗯，伯父从病房出来的脸色不太好，恐怕……”

聂司城的声音夹了凉意，“我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伯母的情况怎么样？”回想起前两天叶宝珊突然失常，她还有些担心。

“医生来了，告诫我们不能在她面前做出偏激行为，这些都会刺激影响到她的病情。”

“以后多注意就好！”叶琛的性格，没什么可说的，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不要再发生那种事情。

“你刚才见到钟队，了解到案子怎么样？”聂司城和她的想法一致，顺带着转移话题。

“现在录音没了，希望寄托在杀手那边，我给了建议钟队，不知道他会不会用。还有，司城，我觉得，我有必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星图了。”

她之前一直持有担忧，生怕雷柏韬会对弟弟下手，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继续隐瞒也不是办法。

“你早该告诉他这些，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身为姐姐的倪曼青，对弟弟始终有一种保护欲，她想了一会，随着车子驶入车库后，应答道：“嗯，我知道怎么做了。”

回到公寓，纪星图在家，只见他系着一条围裙，套了手套拿着扫帚，倪曼青想起今天是周末，难怪弟弟在家。

她走了进去，看着被他清理出来的一堆东西，说道：“清洁啊！”

“嗯，姐姐，我把你前不久从福利院拿回来那箱子东西拿出来了，你看看里面有什么没用的，就扔了吧！”

倪曼青坐了下来，看着桌上那箱子东西，敛了笑，对他说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那阵子有心事吗？我觉得现在时机到了，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看到姐姐那么严肃，他坐了下来，“你说吧！”

倪曼青的目光落在那箱子上，严肃道：“我发现，爸爸的死不是意外。”

“什么意思？”纪星图看着她，明眸一黯，“凶手是谁？”

“爸爸是被蓄意谋杀炸死的，不是死于意外，这个幕后凶手我们怀疑就是雷柏韬！我和司城之前发生车祸也是源于我们知道的太多，但我们没有证据，也怕你知道太多，会变得很危险，所以一直瞒着你。”

“什么？雷柏韬？”纪星图一脸震惊，渐渐的，脸色变得复杂，一丝丝摇曳的怒火，从胸腔爆发，“他？为什么会是他？”

曾经好友的父亲，竟然是杀死自己父亲的真凶，这……

“21年前，京江河被污染，在下游的很多居民出现中毒、离奇死亡等现象，京江市局组建了调查小组，父亲就是其中一名调查员。他化身卧底，潜入亚瑞科技，被发现后，雷柏韬避免内部资料泄露，设局把他炸死。后来，亚瑞科技找了替罪羔羊，背了污染河源的罪名，逍遥法外。”

纪星图眼神越来越暗，每听她说一句，内心的愤怒叠加一层，他咬牙切齿地质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为什么要隐瞒我？”

倪曼青轻叹，解释道：“星图，我只是想保护你，雷柏韬心狠手辣，我怕让你知道太多，他会把目光放在你身上，对你下毒手。”

纪星图不苟认同，怒声反驳，“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你不能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着，我有能力和你一起分担。”

倪曼青握住他的手，“星图，我都懂，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纪星图的理智被大火焚烧，他站起来，甚至想冲出去。

倪曼青一把按住他，沉声问道：“你要去哪儿？”

“雷家！”他抿紧唇，眸色黑暗如藏了团乌云。

“不行！”倪曼青忙拉住他，“你冷静点，你这种激愤情绪，也是我为什么忌讳不想让你知道的原因之一，你去找他们，有真凭实据吗？他们只会说你私闯民宅，甚至会反咬你一口！”

“难道我们只能一直等？如果钟队他们真的有证据，早就把他抓了，还在和他们周旋吗？”纪星图怒红了双眼，毕竟是年少沉不住气，这件事如当头一棒，让他又气又急。

“总而言之，你现在不能去！”

“姐姐！”纪星图愤怒，争执起身离开时碰撞到了茶几上的纸箱。

滑落的纸箱掉出了好些东西，其中包括一本泛黄的本子，抖出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

倪曼青目光不经意往那儿一扫，定格在那，疑惑道：“星图，那是什么？”

她蹲下身子细看，双目涌进一缕光，“这些照片？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纪星图不明白她突然的反应，好奇走上前。

两人把照片捡起来，倪曼青一边看着那些照片，声音颤抖的说道：“星图，快找找箱子，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别的资料？”

倪曼青细细端详着那几张照片，其中有张照片是几名工作人员从仓库拿出一袋袋标签写着“砷”的原料，照片很巧妙地把门口“亚瑞科技仓库部”的标牌拍了下去。

还有一张是穿着亚瑞科技工作服的工人往河里倒废料“砷”的照片，以拍摄角度也是偷拍的；还有关于亚瑞科技实验室的照片，里面存放着许多混合材料，瓶瓶罐罐中，有一大瓶贴着醒目标签“砷”的透明罐子。

诸如这种偷拍照片还有好几张，倪曼青看着这些照片，内心翻起了骇浪，没想到，这么重要的证据，一直伴随着他们，他们竟然浑然不知？

“姐姐，这里面除了相册和书籍之外，还有一本日记本，是爸爸的日记本。”

倪曼青接过去仔细翻看，一边念出里面的部分内容，“1997年4月22日，我接到上级安排，加入关于京江河污染案的调查小组，根据上级领导的分配，我们小组六人分别潜入六家企业进行深入调查。我被分配到了亚瑞科技，以一个产品部助理的身份进行卧底调查；

8月13日，我在亚瑞工作了4个月了，发现了两个可疑点，第一，实验室每星期都会有固定员工运送材料进去，材料密封，不允许旁人接触；第二，实验室标榜的新实验，但该部门的员工身体经常出现异常，相隔一段时间koi更换一批员工；我怀疑他们接触的是有毒物体；

9月7日，我被分配到了运送材料的工作，偷拍了实验室的机密照片，制作汽车电池的材料，竟然有“砷”，至于他们后续如何处理稀释这种有毒物体，还要进一步调查跟踪；

12月14日，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我发现实验室处理“砷”的渠道，只是用一条专门管子，和其余废料一起排污到京江河中，这是一个重大的秘密，我要把所收集的资资料报告上级……”

倪曼青念叨着这儿，渐渐停了下来。背脊发凉的姐弟俩似乎意识到什么，相视一眼，“爸爸的忌日是……”

“12月14日！”

倪曼青黛眉结上了凝重，看着手中的日记本，忽然觉得很沉很重，有照片，有记录，这些证据足以指控雷柏韬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