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乱世做权臣

我在乱世做权臣

59、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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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宋佩瑜明亮的眼睛注视着重奕“为什么不许我娶妻?”

重奕本就皱着的眉毛拧的更紧了, 半晌都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

宋佩瑜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也从未觉得自己的视线如此好,连重奕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最后重奕也没说出来为什么, 他再次重复,“不许你娶妻。”

两人对视片刻, 谁都不肯先移开目光。

宋佩瑜心头转过无数个念头,忽然露出笑容, 给彼此找了个台阶, “殿下可是担心臣娶妻之后, 为殿下办差, 不再如之前那般得力?”

可惜重奕却不能体会宋佩瑜的好心,之前问他为什么不许宋佩瑜娶妻, 他答不出话来。

此时却答得毫不犹豫, “你若不想去做,便交给别人就是了, 不必委屈自己。”

宋佩瑜闻言, 眸光动了动, 却没有接着重奕的话往下说。

反倒是听不懂话似的,自顾自的道, “臣尚未弱冠,一心只有家国大事, 并没有儿女私情,也没有娶妻的意思。”

重奕听了宋佩瑜的话, 无意识挼小团子的动作都加重了些。

惹得小团子不满的抗议, 发出‘凶狠’的叫声。

虽然宋佩瑜按照他的要求承诺不娶妻,但重奕却没觉得高兴。

没等重奕想明白,为什么他达成目的也没高兴, 宋佩瑜已经惊讶的将目光放在了重奕手心上的白团子上。

“这是小老虎?”宋佩瑜发出惊呼,他原本只是想用重奕手上的白团子岔开话题。

发现白团子不是他原本以为的兔子、狐狸或者是小猫,而是白虎幼崽后,反而真将心思放在了白虎幼崽身上。

重奕睨了眼宋佩瑜想摸白虎幼崽,又不敢将手落下的模样。直接将手心上的白团子放到了宋佩瑜腿上。

他边握着宋佩瑜僵硬的手,放在白虎幼崽的身上,边道,“是只出生差不多半个月的老虎幼崽,让人仔细伺候着,已经能养大了。”

宋佩怡感受着手下柔软又毛茸茸的触感,僵硬的身体逐渐缓和了下来,“没见到母虎吗?”

这个月份的小虎崽,应该还没离开

母虎独自生活。

重奕摇了摇头,“我在树洞里找到这只白虎幼崽,母虎应该已经离开很久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重奕耳力过人,这只白虎幼崽也不会被发现,最后的结局无非是饿死在废弃树洞中,或者被其他食肉动物抓走打牙祭。

宋佩瑜没问重奕怎么知道母虎已经离开很久了。

重奕能肯定的说出这点,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当初他们会再次进入华山,遇到行刺,一路颠簸的落入祁镇,就是想要在返回咸阳前,寻只祥瑞回去,献给永和帝。

没想到兜兜转转,时隔一年多,在他们要启程返回咸阳的时候,还真让重奕寻到只货真价实的祥瑞。

重奕见宋佩瑜果然十分喜欢这只白虎,忽然道,“这是今年的生辰礼物。”

宋佩瑜再次愣住。

他和重奕的生辰都是五月初六。

他早先就放话,要将祁镇作为重奕今年的生辰礼物,并在永和帝的助攻下,完美做到了承诺。

重奕却从未说过要送他生辰礼物,宋佩瑜也没期盼过收到重奕的生辰礼物。

明知道不该再追问下去,应该像岔开重奕说不许他娶妻的话那样,直接换个话题,转移重奕的注意力才是。

宋佩瑜还是鬼使神差的追问了一句,“这是给我的生辰礼物?”

重奕理所当然的点头,“去年青鸾抢走了盛泰然送你的异域猫,我便想让安公公寻只更好的给你。可惜这种小东西大多都呆滞木讷,还不如那只异域猫。这个时节正是山中幼崽多的时候,我本想为你寻只乖巧灵动的白狐,没想到遇到了更好的。”

所以......重奕进山本就是想给他寻生辰礼物?

而不是恰好去山中狩猎,见到了白虎幼崽,就顺手带了回来。

宋佩瑜发愣的时候,忽然感受到手指湿润的触感,低头望去,白虎幼崽似乎是饿了,正伸着带倒刺的小舌头一下下舔着他的手指。

宋佩瑜匆忙收拾好慌乱的心情,借口要去给白虎幼崽找食物,慌忙地退出了房间。

等到站在院子里,被温热的风吹到了脸上,宋佩瑜才恍然惊觉。

是重奕到他的房间找他,他为什么要跑?

算了,跑都跑了,自然不可能再回去。

宋佩瑜冷静的转身,去找伯杨看白虎幼崽的情况。

之后几天,宋佩玉忙着在启程回咸阳前,整理奇货城的账本,规划奇货城内琉璃坊和香皂坊接下来的运营模式,还要与慕容靖商量着,给重奕的一万私兵定下章程来,忙得不可开交。

连续看了重奕的冷脸几天后,吕纪和终于在原本的食香楼,如今的‘办公楼’中堵到了宋佩瑜。

彼时,宋佩瑜正在查账。

吕纪和站在宋佩瑜身边默默看了一会,突然开口,“你与殿下吵架了?”

宋佩瑜完全没被吕纪和影响,算盘仍旧打得噼里啪啦响,手都快要飞出残影了。

他保持原本的姿势,冷淡道,“殿下是君,我是臣,我怎么会与殿下吵架?”

“呵”吕纪和扬起冷笑,半个字都不相信,不依不饶的道,“原本形影不离的两个人,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能好几天都说不上几句话,还不是吵架?”

宋佩瑜拿着笔的手抖了一下,干净整洁的账本上马上出现一团污渍。

宋佩瑜见状,责怪的看向吕纪和。

吕纪和却仍旧不为所动,甚至毫不留情的拆穿宋佩瑜最后的伪装,“下面的管事将帐册算了十多遍,才敢送到你面前。你查账也就算了,若是还需要你从头算起,下面那些管事就全都不用干了。”

‘啪’

带着墨渍的毛笔被拍在桌子上,墨点都扬到了宋佩瑜浅碧色的衣袖上,宋佩瑜却无暇顾及。

他抬头看向吕纪和,丝毫都不掩饰眼中浓浓的嫌弃。

吕纪和见了宋佩瑜的反应,慢条斯理的将手中的折扇展开,笃定的开口,“你们果然是吵架了。”

宋佩瑜被吕纪和的自说自话闹得脑壳疼,忍不住问,“你是没事做了吗?怎么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吕纪和拽着椅子坐到宋佩瑜对面,眼中包含与宋佩瑜相同的无奈,和宋佩瑜看不懂的沧桑,“我想的,都是有的。”

宋佩瑜被吕纪和自信的模样震住,双手

抱拳,起身就要走。

聪明的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人不仅聪明,还执着,格外相信自己脑补的内容。

宋佩瑜自认无法说服吕纪和忘记他的脑补,那就只有尽所有努力,不再给吕纪和提供新的脑补素材。

吕纪和却拉住了宋佩瑜,他抬起头看向宋佩瑜,双眼满是探究之色,“你们为什么吵架?”

行,没完没了是吧?

宋佩瑜干脆停下脚步,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抱着胸似笑非笑的看向吕纪和,“你为什么非觉得我与殿下有非同君臣的关系?”

“难道你们没有吗?”吕纪和哂笑。

宋佩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如果是在重奕说不让他娶亲之前,与吕纪和提起这件事,宋佩瑜绝对会斩钉截铁的告诉吕纪和,‘他与重奕绝对没有半分超越君臣的情谊,明君贤臣说的就是他和重奕。’

但经过重奕说不许他娶亲的事后,这番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哪家的明君,会管贤臣娶不娶妻?

不是特意留心贤臣的妻族,而是态度坚定的告诉他,不许他娶亲。

别说是吕纪和了,就是宋佩瑜自己,也不会觉得这样的明君贤臣,是关系纯洁的明君贤臣。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宋佩瑜心中明白的很,这些日子他就是在有意的给自己找事做,想要与重奕分开段时间。

他倒不是想彻底与重奕拉开距离,只是想给自己足够的空间好好想想,他和重奕貌似有点扭曲的关系,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得到重奕的信任,将来改变赵国国运的契机,也都在重奕身上。

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可能疏远重奕。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有那样的关系?”宋佩瑜低声道。

吕纪和正要说,‘你怎么每次都翻来覆去的说这句话?’

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宋佩瑜脸上从未有过的认真。

吕纪和的态度也跟着认真了起来。

就算重奕和宋佩瑜没有闹矛盾,回咸阳之前,他也会与重奕和宋佩瑜聊聊。

他能理解重奕和宋佩瑜的爱情,甚至还能勉

为其难的为两个人打掩护。

但咸阳的那些人,尤其是永和帝,绝对不会接受重奕和宋佩瑜之间的感情。

首先横在两个人面前的问题,就是重奕已经十八岁,如果今年生辰的时候是在咸阳,都可以举行及冠礼了。

及冠之后,重奕身上的头等大事,就是娶妻生子,延续赵国皇族血脉。

起码在重奕羽翼丰满,能真正护住宋佩瑜之前,他们之间的感情最好不要再节外生枝,让更多人知晓。

隐藏感情的头一步,就是收敛平时放肆的行为。

吕纪和从当初在东宫暖阁,意外见到穿着寝衣的宋佩瑜说起。

一桩桩一件件的与宋佩瑜细数,他们不分地点,不分时间的放肆行为。

宋佩瑜刚开始听的时候,神情还算轻松,越是听到后面,脸色就越是凝重。

前面吕纪和误会的那些地方,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宋佩瑜也记得当初尴尬的场景和心情。

但随着时间线推移,吕纪和后面说出的那些事,宋佩瑜竟然半点印象都没有。

这代表如果不是吕纪和特意提起,宋佩瑜潜意识中,根本就没有觉得那些行为有什么问题。

此时以听众的身份坐在这里,宋佩瑜却觉得吕纪和口中的自己和重奕,确实......怪怪的......

吕纪和说这些事的时候,时刻注意着宋佩瑜的表情。

眼见宋佩瑜的脸色越来越灰败,吕纪和也于心不忍,总觉得自己是棒打鸳鸯的那根棒槌,声音不知不觉的弱了下来,直到彻底消失。

宋佩瑜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突然转过头来,目光专注的凝视吕纪和。

吕纪和以为宋佩瑜这么聪明,已经想到了他今日要说什么,才会脸色越来越差。

沉默的承受了宋佩瑜的目光。

宋佩瑜的目光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怪异。

吕纪和委实承受不住诡异的寂静,清了清嗓子道,“你在看什么?”

宋佩瑜正值心情最糟糕的时刻,想着反正吕纪和早就认定他和重奕是那种关系了,完全没想着再委屈自己,有什么说什么。

“我觉得你脸型的轮廓没

有殿下的棱角,眼睛也没有殿下大,鼻子也......”

宋佩瑜言语不重样的说了半天。

总结,就是吕纪和样样不如重奕。

吕纪和什么时候受过这份委屈?

当即就要与宋佩瑜翻脸,话还没说出口,坐在他对面的宋佩瑜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便走到了吕纪和身前,单手抵在吕纪和身后的靠椅上,缓缓压低身体。

吕纪和被宋佩瑜毫无道理的动作震住,顿时忘了他原本想要做什么,在宋佩瑜的逼近中,下意识的拼命往后躲,却不可能穿过椅子的靠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佩瑜的脸逐渐靠近。

在距离吕纪和的脸只有一个手掌长度的距离时,宋佩瑜猛地往后仰了下脑袋,定定的望着吕纪和,低声道,“我好像真的对殿下产生了那种想法。”

面对重奕的时候,既觉得重奕容貌姝丽,无人能及,又觉得重奕肩背宽阔,像是一面可靠的盾似的立在那里,很自然的就想更靠近些。

面对同样与他有共患难之谊,且容貌灵秀,还总能与他想到一起去的吕纪和,即使已经没了最初的偏见,宋佩瑜也生不出半分想要靠得更近的想法。

甚至会因为靠得太近,而觉得心里不适。

宋佩瑜颓废的坐回椅子里,情况似乎有点糟糕。

重奕是出于什么心思不许他娶妻,还尚且未知,他却已经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对重奕升起了不该有的感情。

吕纪和连忙站起来后退好几步,惊魂未定的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宋佩瑜。

各种问候族谱的话就在嘴边,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他何苦与宋佩瑜计较。

“呐”吕纪和下定决心要做这个恶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宋佩瑜道,“回到咸阳后,陛下定要开始为殿下斟酌妻室,你......”有个心理准备。

宋佩瑜拍在椅子把手上,轻笑,“他娶妻,与我有什么关系?”

吕纪和皱眉,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这个时候说这些气话有什么意思?”

宋佩瑜疲惫的摆了摆手,他和吕纪和也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吕纪和眼中的他和重奕,与他和重奕的实际情况,说是

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如果重奕不是赵国唯一的皇子,他们也许还有可能。

但现实就是这样,谁都没有办法改变。

他们都肩负着重大的责任,尤其是重奕,娶妻生子也是他的责任之一。

宋佩瑜想来想去,都觉得保持现在的关系,甚至更生疏一些,才是对他们最好的选择。

想通后,宋佩瑜快速做下决定,他闭着眼睛道,“等年后我就回奇货城,这边还没彻底稳定下来,我不放心。”

等奇货城彻底稳定下来,他再回咸阳的时候,恐怕连小皇孙都有了。

到时候物是人非,曾经的一点感情波动,也就彻底成为曾经了。

重奕仍旧会成为明君,他也会如他所愿般站在想要的位置,护住宋氏,护住赵国,让重奕脱离书中的命运。

吕纪和探究的望着宋佩瑜,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宋佩瑜这个架势可不像是能接受重奕要娶妻,反而是要借此与重奕一刀两断的意思。

“你......”向来能言善辩的吕纪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宋佩瑜如今的态度,到底是因为与重奕吵架,还是因为不能接受重奕娶妻。

若是因为吵架,他也没什么能劝的。

若是因为不能接受重奕娶妻,他就更没有办法了。

没等吕纪和想好他还能说什么,宋佩瑜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再睁开眼睛时,宋佩瑜身上的纠结、颓废、苦闷,通通消失的一干二净。

仿佛刚才出现在他身上的所有负面情绪,都是吕纪和眼花看错了。

宋佩瑜抬脚朝着门外走去,语气变得轻松起来,“我去找人将这些账本入库,然后挑些最新款式的香皂、琉璃带回咸阳。”

吕纪和缓步跟上宋佩瑜,反而沉默了下来。

他好像不小心做了错事。

若是让重奕知道,在他莫名其妙的劝说之下,宋佩瑜就要和重奕彻底断了,重奕应该......不会在盛怒之下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心情互换的两人刚走到门口,突然身形不稳,纷纷朝地上倒去。

同时两人也听见了外面的惊叫声。

“地动!是地动了!”

“地龙翻身了!”

“宋公子和吕公子还在里面!”

......

宋佩瑜与吕纪和听见动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窗户处冲。

他们现在是在二楼,想要下楼梯从大门出去,根本来不及!

马上就要到窗口的时候,宋佩瑜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忽然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吕纪和的方向倒去。

宋佩瑜姿态扭曲的在半空改变姿势,双手朝着吕纪和推去,跌倒前刚好将吕纪和推到窗口的位置。

‘哐’

随着吕纪和消失在窗口,忽然掉下段横梁,将窗口彻底挡住。

还在里面的宋佩瑜没能出来。

吕纪和忍着连绵不绝的呕吐感,急声开口,“宋,宋佩瑜呢?”

“宋公子在里面,没能出来。”不知是谁带着哭腔的道。

这人话音未落,不远处又响起更绝望的声音,“殿下刚才也冲进去了!”

吕纪和不顾眼前阵阵发黑,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厉声道,“都哭什么?!还不快点去找人来将东西都搬开!”

也是他们的运气太差,偏生在地震的时候,在奇货城中少数祁镇留下来的建筑中。

周围新建的建筑都没什么大碍,最多就是掉了些瓦片下来。

食香楼却塌了近乎大半。

宋佩瑜倒下后,再想从窗户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便眼疾手快地跑到了最近的桌子下面蹲着。

他刚停下动作,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随即而来的是失重感和铺天盖地的灰尘。

等到所有动静都消失了,宋佩瑜才敢确定他活了下来,一时间浑身都在发抖,无力的瘫软在姿态扭曲、已经认不出原样的桌子边。

他想着休息一会儿后,再看看还能不能有自救的余地,却没抱太大的希望。

以他在奇货城的地位,除非重奕也被压在废墟下,否则奇货城的所有护卫都会先来救他。

等待援救,远比自己瞎倒腾安全多了。

“狸奴?”

“宋佩瑜!”

......

熟悉的声音让宋佩瑜猛得瞪大眼睛,马上从无力倒在桌子下的姿势,变成弓腰警惕的蹲坐在

桌子边,凝神倾听若有若无的声音,并试探着给出回应,“殿下?”

给出回应后,宋佩瑜忍不住苦笑。

没想到他还没受皮肉伤,也没在废墟下呆多久,竟然就已经出现幻听的症状了。

重奕应该在行宫才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宋佩瑜这个念头还没彻底过去,忽然听见了重奕的回应,“我知道你在哪儿了,有没有受伤?”

宋佩瑜无声握紧衣袍,少见的语无伦次,“我没事,你有没有受伤?不是,你怎么会在这?!我......”

“别怕!”重奕低沉的声音传入宋佩瑜耳中,成功让宋佩瑜闭上了嘴。

他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

发现还有另一个人存在后,确实觉得安心了许多。

宋佩瑜甚至不知道他会安心,是不是因为另一个人是重奕。

将百般复杂的心思压下去,宋佩瑜高声提醒重奕别急着找他,先找个能躲避的角落藏好,小心已经是半个废墟的食香楼会再次坍塌,或者还会有余震。

然而听着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的声音,宋佩瑜就知道,重奕根本就没听他的话。

没过多久,宋佩瑜就见到了重奕。

重奕还穿着吃早饭时的衣服,上面不仅布满了的各色灰尘,还被剐蹭的破破烂烂。

最惨不忍睹的莫过于重奕原本白皙修长的手。

宋佩瑜的视线突然凝在了重奕的指尖。

圆润的手指尖上黑色的泥土和鲜红的血液凝结在一起,不分彼此,刺痛了宋佩瑜的眼睛。

重奕先是弯腰去看宋佩瑜的神色,顺着宋佩瑜的视线看到自己的手,干脆将手大大方方的摆在了宋佩瑜眼皮底下,任由宋佩瑜观察,低声道,“往左边些。”

宋佩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重奕的手上,根本就没注意重奕说了什么,闻言虽然挪动的地方,却是与重奕所说完全相反,他往右边挪了挪。

重奕也不介意,他坐在了宋佩瑜让出的位置上。

这样他们刚好都能缩在宋佩瑜原本藏身的桌子后面。

重奕能这么快就来到宋佩瑜身边,是因为他们原本就在同一层,且距离不远。

想要出去,却要冒着

废墟随时都要再次崩塌的风险,远不如在原地等人将他们救出去。

宋佩瑜没摸到手帕后,默不作声的将中衣撕下来一大块,捧着重奕的手,小心翼翼的给重奕清理伤口,又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重奕垂下眼皮去看宋佩瑜的表情,默不作声。

重奕不答话,宋佩瑜就锲而不舍的问。

终于在宋佩瑜嗓子稍稍变音的时候,重奕开口了,“恰好路过,听到你在里面。”

宋佩瑜不信,于是他继续追问。

重奕用已经被包扎好的右手捂住了宋佩瑜的嘴。

宋佩瑜抬头看向重奕,重奕若无其事的撇开视线,却丝毫没有将捂着宋佩瑜的嘴的手拿开的意思。

直到手心忽然传来柔软湿润的感觉。

重奕猛得回头看向宋佩瑜。

宋佩瑜面无表情,毫不躲闪的与重奕对视。

良久后,宋佩瑜眼中出现迟疑,正想伸手将嘴上捂着的大手拿下来的时候,忽然听见耳侧沙哑程度不亚于他的声音,“再舔一次。”

宋佩瑜愣了一下,立刻扔了重奕尚且没包扎好的左手,转身背对重奕,目光在废墟的缝隙中不断巡视,试图能找到个能容纳下他的地方。

他错了,他就不该指望重奕会有礼义廉耻这种东西!

隔了段时间,始终都没听见重奕的声音,宋佩瑜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重奕正半垂着头望着右手手心......

宋佩瑜刚降下去的血压,顿时如同火山爆发似的往上涌,下意识的拿着黑白红三色掺杂的布片往重奕手心上糊。

可宋佩瑜却忘了,他的反应怎么可能快的过重奕?

重奕马上握紧拳心,将右手往身后藏。

宋佩瑜被糊住的脑袋已经没有任何理智而言,见状四肢并用,完全不计后果的想要抓住重奕的那只手。

此时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重奕的右手擦干净!擦埋汰了也不要紧,但必须要擦!

最后手是抓住了,宋佩瑜却怎么都没法掰开重奕的手指。

“打开!”宋佩瑜气势汹汹的道。

重奕默默伸出左手护住正骑在他身上的宋佩瑜,“不”

宋佩瑜深吸了口

气,再次口不择言,“你是变态吗?”

“不是”重奕眼皮抖了下,颇为新奇的望着宋佩瑜现在的模样。

不仅双眼比平时明亮,面容更是前所未有的鲜活。

原来宋佩瑜生气时的样子,也很好看。

宋佩瑜正要再说话,突然整个人都悬空了。

余震。

宋佩瑜之前藏身的桌子已经被砸的四分五裂。

多亏了重奕及时抱着宋佩瑜躲开他们原本藏身的位置,那已经被从天而降的土块彻底砸成了废墟。

余震的威力没有刚才地震的威力大,却会让宋佩瑜和重奕的情况雪上加霜。

食香楼本就在地震中七零八碎,余震让那些七零八碎变得更碎,再次挤压宋佩瑜与重奕的空间。

而且他们如今已经找不到能躲避的地方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宋佩瑜回过神的时候,周围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光亮。

宋佩瑜只知道,他正躺在地上,抬手就能摸到温热结实的躯体,是重奕。

重奕覆在他身上,给他撑起空间。

前所未有的惧怕袭上宋佩瑜心头,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颤抖着手,凭感觉顺着重奕的脖颈往上摸,只记得先看重奕还有没有气。

重奕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画面。

虽然没有任何光亮,但这不能影响重奕的视力。

他贪婪着注视着顺着宋佩瑜眼眶涌出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沿着宋佩瑜脸侧落下。

感受到脸上颤抖的手,重奕终于分出精神来安抚宋佩瑜。

声音比之前更沙哑,“没事”

宋佩瑜咬着舌头,试图用痛感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口后才发现,他的声音抖的格外厉害,“你、有没有、受伤?靠在我身上歇会好不好?”

重奕忽然想笑,但他觉得他如果笑了,宋佩瑜可能会不高兴,于是他忍住了,仗着宋佩瑜视线不如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无声笑得开怀。

“腿上被东西钉住了,这个姿势不疼。”重奕轻描淡写的道,怕宋佩瑜还不放心,补充了句,“没有大碍。”

腿都被钉住了,怎么可能没有大碍?!

宋佩瑜根本就稳不住的手顺着重奕的脸往下,想要看看重奕的腿怎样。

可惜留给他们的地方实在太过狭小,只要宋佩瑜手以外的地方靠近重奕,重奕就会发出吃痛的闷哼,宋佩瑜马上不敢乱动了。

好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并不浓郁,宋佩瑜才能勉强稳住。

他快速回想有关如何面对地震的知识。

他们所处的空间这么小,很难有新鲜空气,他千万不能情绪激动,要尽量保持呼吸平稳,这才不会大量消耗氧气。

想到此处,宋佩瑜紧紧抿着嘴,单手死死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再次用疼痛让自己冷静。

宋佩瑜不知道重奕身上的伤有多严重,毕竟重奕是那么能忍的一个人。

去年在华山中被刺杀,几乎要将身体贯穿的伤口也没让重奕变色。

但他知道,无论重奕的伤有多重,他都没有除了祈祷没有余震之外的任何办法。

他如今能做的,唯有不停的与重奕说话,别让重奕昏睡过去。

极黑的环境下,宋佩瑜只能依稀看到重奕脸侧的轮廓。

“你想过回到咸阳后,要做什么吗?”宋佩瑜默默将手贴在重奕立在他脸侧的手臂上,这样能让他觉得有安全感。

重奕的答案来的轻而易举又漫不经心,“没”

宋佩瑜闻言沉默了半晌,才故作轻松的道,“你比我还大一岁,况且皇室子嗣凋零,你的婚事肯定比我还急,说不定回咸阳就要大婚了。”

重奕半分犹豫都没有,“不会”

“不会什么?”宋佩瑜无意识的追问。

“不会娶妻。”重奕答。

宋佩瑜再次沉默,任性的顺着重奕的话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期盼你娶妻,上至陛下,下至朝堂大臣,甚至连平民百姓,也会觉得皇室枝繁叶茂才是好事。”

“他们也许会在皇子妃的人选上退让,却不会在皇孙上退让半步。”宋佩瑜也不知道他这番话到底是说给重奕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嗯”重奕出声,表示自己在听,却没轻易被宋佩瑜的话影响,“父皇不行,皇叔行,还有青鸾。”

宋佩瑜无声睁大眼睛,连虚挽着重奕手臂的手力道都不知

不觉的加大了,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万万没想到,会被‘孝顺’框住,对穆贵妃言听计从的重奕,居然思想如此开放。

当年永和帝会将肃王长子作为继承人培养,是因为对发妻用情至深,发妻连带着发妻生下的孩子都没留住,过于伤心,已经断绝了再续娶的心思。

如今重奕不仅能轻描淡写的将皇位再寄希望于肃王还没影子的儿子上,居然连大公主都在他的考虑中?

远处突然传来沉重的东西被挪开和铁锹挖土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

宋佩瑜知道他们马上就能脱困了。

他想知道重奕早就将目光放在肃王没出生的儿子和大公主身上,究竟是为了逃避皇位,还是因为......

不知道这个答案,他大概永远没法甘心。

仿佛从四面八方传入耳畔的声音越来越大,宋佩瑜努力扬起上半身贴近重奕耳朵,声音几不可闻,“你是不是想娶我做皇子妃?”

感受到耳畔柔软的触感和温热的气息,重奕又听见了心跳声。

但距离太近,他分不出这是他的心跳声,还是宋佩瑜的心跳声。

重奕舔了下干涩的嘴唇,少见的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这个......可以考虑。”

宋佩瑜的身体僵住,无力的躺回原本的位置,任由随着废墟被清理而掉落的尘土沿着重奕的身体,再砸到他身上。

恰好他们上方最大的障碍物被移开,宋佩瑜在众多惊喜的呼唤声中恢复了视力。

他半眯着眼睛,抗争长久注视黑暗后畏光的本能,将重奕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

重奕真的在认真考虑,是否要娶他做皇子妃。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重奕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是冲着谁去的怒火萦绕在心头。

宋佩瑜双眼一闭,气昏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豆芽毛”、“云琅”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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