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军侯

第一女军侯

第155章 向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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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忽生军情。

在阵地周围巡视的哨兵归营禀报征北军阵地以东似乎有军情。

众人皆添了一分不安。

司马枭却双目放光,连胡须都飞舞起洋洋得意。

北地以东有一片山,那处不连绵千里,山势也算不得高耸入云,却是隔开阳啟与厉风北的重要防线。

故,以东有军情,意为厉风北有动静。

司马枭气宇轩昂,召集军中高级将领商议,说是商议,却全权由他自己为主。他干净利落宣布自己将领兵讨伐这只厉风北麾下的散兵游勇,扼杀厉风北的气焰。顺势拨走两万余人,带了足够使用两月的军粮。

除开司马枭的亲信,别的将领对此颇有微词。

花翥更是细声奉劝不过是瞬间的军情,算不得要事,而今征北更重要。

朱曦飞也点头称是。

就连面色灰白的司马元秋也在士兵的搀扶下皱眉道即便真有军情,厉风北还会让大军翻过东丘前来入侵?所谓的军情大抵不过是虚晃一枪。

司马枭捻须大笑,道竖子不与之谋。

现在蛮族与征北军两军对峙,谁也占不得便宜,最佳的进攻时机是秋收前,而今只能等。

相反;“若厉风北帅军南下,于我朝便是大祸!”

此话一出,大帐内反对的声音依旧有之,却渐渐弱了。

风呼啸着。

有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今年的雨比往年小一些。毕竟是春日,天气晴朗时偶有燥热之感,雨一落,未散的冬寒从大帐的缝隙中刺入,窃笑着释放寒意。

司马元秋裹紧披风,亲兵担忧他未愈的身子,赶紧拿来暖手炉。

司马枭皱眉,对此景嗤之以鼻,道身子弱便好生歇着,何苦来帐中议事自讨苦吃。

面上一白,司马元秋长声叹息道受命,转身欲走,又被司马枭叫住一通责备,而后道:“老夫对你期待极深,这才责之切!”

“谢将军关爱。”

寒意未散,花翥也裹紧披风。见司马枭越发器宇轩昂,斟酌片许细声道蛮族崇尚游牧,对他们而言从紫炎关外来明荣至多算是逐水草而居。没有“腻味”一说,更不会凄苦。若非要到秋收时节才反攻,即便能消耗蛮族耐心,难道阳啟的国力不会被消耗殆尽?

帐中死寂。

司马枭重重搁下手中杯盏,杯中水四溅开。他吹胡子瞪眼,道自己行伍多年,对局势的判断难道不如花翥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花翥赶紧起身,拱手道:“花翥自知失言。可是”

她的确是初出茅庐。

但邢丰不是,东方煜不是。

邢丰曾说阳啟国力较弱,只能强攻、速攻,速战速决。避开蛮族大军。若不得不面对蛮族大军,则强攻某几支,从内部离间,方才可取得生机。

而东方煜曾道厉风北一旦南下一定会率百万大军成破竹之势。先攻打南面的鱼米之乡的靖国。最后才是阳啟。派一只队伍翻山越岭不是厉风北的风格。

司马枭哈哈大笑,径直离去。走前冷目花翥,甩下一句话:“东方老儿又曾算对几件事?!”

花翥目送司马枭离开。

松了一口气。

微微一笑。

中计的是司马枭。

司马枭嘲弄东方煜又曾算对几事。

但若东方煜真什么都算不对,说不准,司马枭又如何会入花翥的局?

东方煜曾道司马枭有致命弱点。

司马枭刚愎自用,极为自信,且视家族为重,过分看重司马元璋这个所谓的家族嫡子、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侄儿;过分打压司马元秋极其别的庶子。

他在,司马元璋便可拥有一切;他若垮了,司马家的后辈便得各凭本事。

司马枭要保护司马家。

花翥之前去第一山庄时查看地图留意到厉风北所占地界极大,与阳啟东面一片矮山相邻。

矮山名为东丘。

当时她一度庆幸厉风北未曾生出令军队翻东丘入侵的心思,不然蛮族与厉风北双面夹击,麒州将被彻底吞并再无喘息之机。

花翥也曾揣度过厉风北的心思。

她认为即便是厉风北也不想直面蛮族骑兵。对厉风北而言与其硬碰硬,不如让蛮族与麒州相争,而后坐收渔翁之利。

即便那时厉风北都对麒州毫无兴趣,何况现在?

东丘下有阳啟的守军,也有村寨,但人不多,后因征北伐南,只留几百人。

对方厉风北的守军也不过千人。

厉风北不会从这处进攻阳啟。

阳啟人这般认为。

厉风北也如此想。

事实也是如此。

不过是计。

那所谓的疑似厉风北的人马其实是眠舟的杰作。

征北尚未开始花翥便令麾下出生于第一山庄的小兵跋山涉水寻南宫烁,带一千人扮做百姓藏于东丘附近。

花翥喜欢面面俱到。她虽觉得厉风北不会令士兵翻山越岭征伐阳啟,却还是决定留一手。

增加一千人,可做抵抗,可做岗哨。

将来论功寻赏,也算是功勋一件。

却不想派上此种用场。

邢丰战死后,眠舟便找到那群人,假扮为厉风北的麾下,并将行踪泄露给侦察兵。

司马枭是老将,当真心中无丝毫疑惑?

自然有。

但司马枭要保司马家,要保司马元璋。只要有疑兵他就一定会出兵,何况那是厉风北的兵。

“剿灭厉风北的入侵”,说出去便是大功一件。

这便是司马枭的弱点。

花翥等人越是用言语相激,司马枭越是想要奋力一搏。更会满脑子借剿灭“厉风北的队伍”重获司马家的荣耀。

一急躁,便会犯错。

在司马枭眼中,此战速战速决。不管那只队伍的来源,只要杀光便可天衣无缝。

可对手是眠舟。

还有第一山庄的精兵强将。

花翥只让眠舟带人拖。

将司马枭拖在东丘。,

她与朱曦飞便可攻打明荣、紫炎二城抢功。

这样,征北的功劳便尽数在她与朱曦飞手中,将来论功行赏,北地便是她与朱曦飞的囊中之物。

机关算尽,只为夺权!

司马枭也有此担忧,故才留下司马元秋压阵。

在司马枭看来司马元秋终究是司马家的人,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可在司马元秋眼中,他有何资格与司马家一荣俱荣?又凭什么与司马家一辱俱辱?

司马枭带军离去后,花翥与朱曦飞麾下加起来也就两万有余,司马元秋麾下不过四千。

若是死守,倒也可勉强抵御蛮族南下。

若是进攻,任何人都觉是自寻死路。

花翥与朱曦飞这才决定分兵,进攻明荣、紫炎。

分兵本就是战场大忌。

何况明荣、紫炎的敌军都数倍于他们。

司马枭走后第三日,花翥与朱曦飞准备出兵。

花翥将兵一万。

朱曦飞将兵一万。

司马元秋有伤,留守。李元春带一千邢家军留守阵地以防不测。军中几乎所有的马匹都给了花翥与朱曦飞。

“此战若是败了”

司马元秋多少忧心忡忡。

朱曦飞笑着牵着战马。道:“朱某能从紫炎、明荣之围中活下来,便绝不会败。”

骑上战马,他冲花翥咧嘴一笑。

“猪妹妹,只有十日。”

他将将兵一万,深入明荣,不围城,负责引开明荣附近的几万蛮族骑兵。

而后由花翥围城。

夺明荣。

军中不过五千人留守。

花翥用计。叮嘱李元春大军离去后军中每日炊火数量不减;备好旧衣每日晾晒;备下牲畜粪便,若是干了,便加一点儿水。造成军中依旧几万人镇守的假象。

沿路增强岗哨,以便及时发现敌军动静。

即便如此,此计极险,一着错,满盘皆输。

故而朱曦飞道他只能给花翥十日,至多也就半月,必须攻打下明荣。

朱曦飞先行,花翥整装待发。

登上瞭望塔也望不见朱曦飞的踪影后她才从塔上爬下。

依照计划朱曦飞会将明荣的蛮族引向西面的第一山庄,洪老大提早去了西面与第一山庄联络,南宫烁与青悠会在那处等待,作为增援,尽量将蛮族一网打尽。

第一山庄本就是征北军的援军,随时可做调动。

而早在南宫烁进宫面圣那日,花翥便令南宫烁做好开战的准备。

其一,派小支队伍去东丘紧盯厉风北。

其二,在从明荣到第一山庄的路上遍布岗哨,随时接应从花翥这方来的传令人。

第一山庄采用信号弹、信鸽等物传令,比人力快出许多。

故虽距离战场遥远,第一山庄也可接收到洪老大带来的消息,迅速奔赴战场。

其三便是如何攻打紫炎关。

路已开好。

万事俱备,只等一战。

花翥自觉步步为营,可终究是头一次自己决定一切。

即便东方煜常说朱曦飞是天生战将,在战场上直觉极准,她也多少有几分惴惴不安。

直到传令兵骑马告知明荣城外的近四万蛮族大军已被朱曦飞引走,而今,距离明荣已有两百余里后花翥才准备出发。

“很顺利。应是天助我也。”谷羽感叹道。

花翥笑着摇头。

天助?

人为。

邢丰战死后征北军停止北进,司马元秋因司马枭的私欲几次三番在蛮族那处吃亏,蛮族多少有几分轻敌。此其一。

其二,便是朱曦飞。朱曦飞从未修读兵法却有着精确直觉,作战神出鬼没,听说被蛮族成为“鬼将”。蛮族从未在朱曦飞手中占得便宜,更会加重兵力在朱曦飞身上。不定还有杀了朱曦飞就可攻破征北军军营古代想法。

其三,邢丰已故。蛮族虽不知司马枭离开征北军营,却知司马枭更擅长防守。笃定司马枭不会轻易进攻明荣城。

如此罢了。

“谷羽,天会助你。但若将一切希望放在天上,便会一事无成。世上那么多人,上天顾得上几个?”

花翥一声长叹。

天定下大局,别的则事在人为。

临走前,花翥找到宋喜悦。

宋喜悦换上了男装,带好武器。独自回天靖城。

花翥盯着她看了许久,沉默许久。终于拱手、躬身,言辞恳切:“花翥,朱将军,还有所有将士的性命,全都拜托你了。”

宋喜悦微怔,而后大惊失色,扶起花翥道不可。“喜悦承蒙翥小将军重视担此大任。定拼尽全力,不负所托。”

万事俱备。

花翥领一万人马。

纵马,向北。

次日清晨。

花翥站在小山坡上远远眺望。

身后是八千人。

十辆投石机。

其中有三百名弓箭手。

若是探子的消息没错,明荣城外、城内的守军大都被朱曦飞引开,城中还剩万余兵力。加上城中老幼更是数倍于花翥。

何况此番花翥攻城。

当年数万蛮族驻守明荣城下时也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破城。

晨雾缭绕。

薄薄的阳光落在城墙上,给明荣城镀上了一层细细的金粉。

花翥一时竟有几分心神恍惚。

明荣城。

上回来她假扮商贩,跋山涉水,为见一眼月亮,也为心中的光。

再上一回来明荣城时她尚且不过是懵懂少女。

逃离明荣那日。

她跌跌撞撞,惴惴不安,前路未卜。

此番,她要堂堂正正进去。

从何处跌倒,就从何处爬起。

大军逼近。

有军队前来袭击之事很快传遍明荣,防守加重。

但当城中蛮族太守看清来的不过八千余人,领队的是个女人,军中更有不少女人后竟是立在墙头狂笑。

而后用不甚熟练的中原话大声对身边的士兵说:“全歼,那不就是全奸?”

花翥听得清楚,抿唇一笑。

缓缓抬手。

被记忆拉扯回当年。

那时她还未去明荣城。

唐道年纪还很小。

汀丘的阳光温煦,软软铺满房间。

东方煜斜靠着软塌,慢条斯理抽了一口烟。青悠满头青丝,温顺地陪在他左右。

东方煜开口,依旧懒洋洋的。

小花猪,何为战?

夺回失地,守卫家园。

是,也不是。小花猪,所谓“战”,便是杀戮。杀戮下,有寥寥几人是必杀之人。更多的是无辜之人。丰功伟绩的背后是累累白骨。有人敬你,爱你,却有更多因你失去性命,失去家园的人指着你的脊梁骨咒你永世不得超生,骂你是丧心病狂的毒妇。即便如此,你可愿“战”?

那日,花翥说“愿意”。

东方煜却摇头笑道:“不,小花猪,你根本不懂为师在说何事。”

师父……

花翥望向东方,昨日天空布满红霞,清晨的太阳算不得热辣。就像汀丘那日的阳光,温煦,又软软绵绵。

师父。

徒儿终于懂了你那日之意。

所谓战,一旦开始,便处处是无辜。

但是徒儿愿意。

她抬起的那只手重重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本章

所以为啥上一话说小花猪彻底黑了,原因就是因为这一章,亲们也看得出来,她开始使用手段夺权了……

前几天那是真忙……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一点连轱辘转的那种……终于,有时间了,今天双更哈,算是补偿……嗯……不过万一晚上十一点还没有更新,那可能就是明天双更……远目……感谢在2021032922:13:322021040314:3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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