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军侯

第一女军侯

第 191 章 萤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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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惊诧不已。

宋喜悦分明回蓉州前与李元春还几乎老死不相往来,而今却开口问“嫁他可好”?

牟齐儿与珑儿都道不好。

花翥不言,此种事她没有任何主意。

唯有阿福牵着巧儿一个劲点头道那是极好。李元春有官位,俸禄不低,相貌不差。哪儿去找这么好的?虽不对宋喜悦百依百顺,却也诚心诚意。

一面劝道:“女人,迟早得嫁人。”

牟齐儿反问她而今夫君何在?

阿福讪笑道:“奴家命苦,寻不得良人,怨不得别人。但宋姑娘一看便是命好之人。”

花翥笑着让阿福带巧儿买零嘴吃。方才一脸紧张追问。

宋喜悦归来时形如乞丐,一身破烂旧衣因太久未洗已有几分僵硬。饿得瘦骨嶙峋,步履蹒跚,浑身恶臭,原本黑亮的秀发头发结成干枯的一团,与当年初见牟齐儿的模样颇有几分相似。

在蓉州时定出了事。

“妹妹是逃出来的。”宋喜悦苦笑着说起自己回蓉州之事。

最初其乐融融,爹,娘,兄长,嫂嫂,听闻她此番得了一个小官职都欢喜不已,道她为家门添了光彩。

蓉州时常全城百姓不分男女齐心作战,对女子从军并不厌恶。

“可爹娘都舍不得喜悦。”宋喜悦一声长叹。

尤其是宋母,见北地阳光将自己在蓉县养得细皮嫩肉、肤色白皙的漂亮女儿生生晒成一块黑炭,又见女儿身上遍布伤疤,更是悲从中来。听闻宋喜悦要回北地,一哭二闹三上吊。

宋喜悦本以为劝慰一段时日娘亲也就不会吵闹。

不想愈演愈烈。

宋母始终如此,本坚定的宋喜悦的父兄也渐渐变了想法。虽说女儿做官也算是光耀门楣,但毕竟是女孩,耽搁久了、年纪大了终究难嫁。

便让宋喜悦辞官,回蓉州嫁人。

宋喜悦虽不愿呆在家中,却也明白爹娘舍不得自己,便找到林安默。心道既然爹娘不愿自己远离家乡,那便就近在林安默麾下任职。既不负多年努力拼来的官职,也可孝敬爹娘。

林安默却无奈道依照朝中今年颁行的政令,女兵若想入军,将军必须是女人此令是陈中友年初颁布的。

花翥在京中为女兵讨要俸禄与官职之事令陈中友不悦。趁着北地建立军镇忙得不可开交,陈中友便在朝中进言道:男将女兵,易生事端。

他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令百官信服。

杨佑慈忙于整顿新并入阳啟的领土,忙于稳定天下、扩军备战,女兵跟随女将会少许多麻烦,便应了,并便将此事全交与陈中友处置。

此令很快通过。

令行之初,连花翥也不觉不妥。

女将带女兵,天经地义。男将管女兵,若是撞上心术不正者那些女子岂不深受其害且上诉无门?

整个阳啟女将唯她一人。她更可依此令行事将天下有心成就事业的女子齐聚紫炎这片重造之地,更易立功,更易成事。

“而今想来,本将却忘了亲人之情。”花翥苦笑。

她自幼不受关爱,与生父关系淡薄,十三岁那年更是断绝关系离家,多年来孑然一身,来去无牵挂。自然想不到。

可总有女兵生活幸福,安乐富足。也愿留在爹娘身边尽孝道。

单紫炎一处设女兵营,根本不够。

陈中友道:女将带女兵。

听来容易。

但若依照陈中友的规矩:林安默想帮宋喜悦,便得先在林家军中提拔女将军。

可若要提拔女将军,又首先得有常年征战且立功的女兵。

女兵想要立功又得先从军,要从军又要找女将军。

整个阳啟却只有花翥一个女将军。

宋喜悦试探问:“那由翥小将军你提拔女将去蓉州可好?”

花翥苦笑。

一将功成万骨枯。

她立下赫赫功劳不过得了个小将军。

小将军无权提拔同级别的将军。

夏闲影皱眉问为何林安默有此权。

林安默看似与花翥官位相差不大,但蓉州是林家的地盘,而今又并了南面的夏国。他的实际权力比花翥大很多。

细细分析,此政令竟是要你吃饭,又不许你吃饭。

陈中友此计着实妙。

轻而易举便抑制女子得权。

陈中友当年不限花翥建军,因东方煜。

陈中友现在不限制花翥成事业,只因她有用,她有功,而杨佑慈会帮她。

陈中友强调德行,却不管自己女儿的德行,那毕竟是他自己的女儿。就像夏闲影所言,只许州官放火。

夏闲影冷声赞叹道:“短短几个看来有理有据、正当且贴心的字便彻底限制了女子手中之权!宰相大人真不愧官居正一品!着实下得一手好棋。他这枚黑子还真是堵住了翥小将军你这颗白子的气。翥小将军若想做一番大事业,还真得将这颗黑子彻底吃掉才行。”

宋喜悦眼中的光暗了几分。

惆怅添了几许,道当日林安默便是这般说的。

林安默无力帮她,她爹娘便要她嫁人,她心一横,逃了出来,一路逃回紫炎。

可聘礼已收,她爹娘迟早追来,想来,还是早些将自己嫁出去为好。生米做成熟饭,她爹娘便奈何不了她。

“妹妹这一路都在思索合适的人选,想来也就李元春合适。他心悦妹妹,长得不差,身子骨也不差。”

“喔?身子骨不差?”牟齐儿眉梢一扬,生生让宋喜悦有了张大红脸,她赶紧解释道自己的意思是李元春看来不像会早夭之人。

“哟,才这时,就担心别人早夭?而且他那年纪,即便真出了事端,也能算早夭?”

一张小脸彻底红透,宋喜悦追着牟齐儿打了出去。

花翥笑望她们打闹,脑中竟是空白一片。

缓了许久才对夏闲影道,她几乎忘了,女孩儿也是要出嫁的。她几乎忘了,许多女孩也是有家的。

“这般来看,也就闲影与翥小将军活得轻松。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你师父可曾与你说过亲事?”

“曾有一次。”与司马元璋,目的却是利益,东方煜最受情所困,故口上最厌恶情爱。

花翥想着宋喜悦之事,满心惆怅。

陈中友之令的“妙处”太尉钟平不会不知,可太尉钟平毕竟是男人。

花翥本已觉得自己开拓了一块福地,不想却这般脆弱不堪。而今想来只有一法。

做更大的官。

手握更大的权势。

获得提拔女将军之权!

军中最高位便是“军侯”。

侯,侯爷。正一品。

若要得此功勋,便必须建功立业。

逐鹿之时,处处是机会。

可处处又是劲敌。

南方军中有林安默。

北方有朱曦飞。

东西两方军中也各有本事滔天的武将。

靖国皇帝费洺,大周皇帝厉风北也皆是武将出生。

她要如何在这么多武将中杀出一条路?

以滔天的军功抢下“军侯”之位?

花翥想着,噗嗤一笑。

唯有他们的皇帝杨佑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从未上过战场的白面书生。

“得将陛下藏好才是。不然他打得过谁?”

夏闲影也笑道:“世上人总说书生在当兵的面前一无是处。可治国却不能只靠武力。”

入夜,花翥本想与宋喜悦聊聊,远远却见李元春在宋喜悦房中。两人对坐,桌上放着一盘鱼。

他终于还是去抓了。

口上、脸上再不耐烦,她要的,他还是会去做。

三日后便定了婚事。

花翥不解。

宋喜悦道:“过去曾想花前月下,此番回蓉州,爹娘寻的那户人家的公子知书达理,温柔体贴,满口甜言蜜语,给得了属下想要的花前月下。却有一事……”

那人道:若是成了婚,切莫再出门做那所谓的军官,女人,还是呆在家中为好。

“李元春那厮连花都不会给我摘一朵!可若我想继续呆在翥小将军身边做事,他不会干涉。现在想来,花前月下比不得他知晓你心中所望且由你。”

花翥似乎懂。

就像司马元璋开口闭口让她呆在他家中。朱曦飞却总是帮她,助她,欣赏她。

她却又似乎不太懂。

依旧不自觉望天寻找月光。

“情上的事,又如何说得清楚?”夏闲影摇头叹息道。“翥小将军不懂,妹妹也不懂。不过比起情情爱爱,而今还是戏本子重要。”

之前花翥在小院听的是侠女传。

她虽毫无兴趣,却也觉得唱得不错。

“一句戏文听不懂的翥小将军也知唱得好坏?”

花翥却也老实,道:“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自然被夏闲影指着骂了一顿。后便鞍前马后,小心帮忙。

夏闲影首先在紫炎最热闹出演了一出阿红传,用的是有神相助阿红的那个戏本子。北地许久无人唱戏,当日紫炎万人空巷,叫卖各色食物的小贩也赚了一把。听过戏后众人皆道善恶有报,婆家太过亏待、欺负媳妇连神佛都会帮媳妇。

夏闲影笑吟吟点头。

偏是有人道:“可若不听婆婆和夫君的话,恪守妇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神佛又岂会相助?”

众人恍然大悟!

话传到夏闲影耳中,气得她一把撕了阿红传的戏本子。

“本姑娘是那个意思吗?”

花翥哭笑不得,小心安慰。

次日又演了侠女传。

依旧万人空巷,夏闲影收了不少钱,小贩赚得盆满钵满。

可听过戏后,却又不少人道:就算有人相助,阿红也不应该落草为寇,那可是有悖朝廷的!

夏闲影大骂:“本姑娘不让她落草为寇她又该怎么活?卖身吗?”

气不过,夏闲影隔日便带着戏班子去城外军镇唱戏,此番演的是狂女。

城中老者欢喜而来,败兴而归,大骂胡言乱语,女人落草为寇也就罢了。可女人当皇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皇帝”怕是睡出来的!

夏闲影争辩了几句,村中老者手握菜刀、斧头追了出来,女人更是喊打喊杀。亏得花翥令宋喜悦带人沿路保护才有惊无险。

回到紫炎,夏闲影咬牙在城中最热闹处演了幻梦记。

此番,城中不少老者登门找到朱曦飞,递上一份百人血书,求朱曦飞将夏闲影与戏班子一道关进大牢!

“竟敢逃婚!违逆父母之言!此等胡作非为之物若是流毒中原,岂不是坏了天下女子名声?”

四本戏。

本本不合期待。

气得夏闲影捶胸顿足。

花翥欲帮,但终究隔行,也不知如何帮。

却再度明白何为女子之“难”。

北地比天靖城民风剽悍。

阳啟的女子更比靖国、大周自由许多。

竟也如此?!

此番想,连北地人都接受不得的戏本子真能穿过山河,飞入那些像当年的花翥一般对许多事不解、想寻答案却又寻不到的女子的耳中?

已是六月下旬。

北地也有了一两声细弱的蟋蟀叫声。北地蟋蟀个头很小,有的不过指甲盖长短,很少才能遇见一两只。南方的蟋蟀却可比中指还生得长,翻开草丛,轻轻松松就可找到。

戏本子之事也像那北地细细小小的蟋蟀,蹦跶不起。

夏闲影烦躁不已,花翥打仗还算厉害,此事上却也没有主意,只陪在一旁听她唠叨。

玉蝉见此,小心翼翼坐在气鼓鼓的夏闲影另一边,沉默许久,道:“夏姑娘何不用最初的?”

最初的阿红传。

故事只到阿红冻死在街头,连尸身都无人收拾,被野狗分食。

夏闲影虽不喜,却还是试了试。

此番,再无人多言。不少女人看过戏,一路走一路抹着泪。

头一遭,她的戏本子令他人心有所感,泪有所流。

被问起,玉蝉笑道:“夏姑娘写的另外几本戏本子着实有趣,可单是有趣之物唤不起世人的怜悯之心。世人皆苦,皆知受苦时永不会有神佛前来相助。苦了,便是苦了,无人在意。死了,便是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玉蝉轻叹,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夏闲影微微蹙眉:“你……”

玉蝉神色一紧,复又微微一笑,欠身离开。

夏闲影想了两夜,又改了戏本子。

依旧名为阿红传,阿红冻死后无神相助,又添了阿红去了阴间问鬼差的戏文。

阿红哭诉:奴家当初恪守妇道、孝敬公婆,疼惜女儿,善待小娘。。而今白雪覆身,狗撕鼠啃。只剩三片残骨,日晒雨淋,风吹霜冻,魂魄无所依。落个凄凄惨惨,荒荒凉凉。不公!不公!苍天不公!

那鬼差嘲弄:谁让你痴痴傻傻,不争不闹,逆来顺受。

故事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话的前半截叫先婚后爱……后半截叫闲影太太受挫记……感谢在2021061521:25:212021061620:2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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