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峰王很快来接百合。
脸扣面具的晖王从身上摸出摩根给的袋子,五彩剔透的宝石堆满掌心。
晖麒眼睛一亮！0v0
摩根果然很懂吟游诗人，特意把这些亮晶晶的漂亮石头装了满满一袋！
晖王取两块，穿上绳子,替百合戴上，分别拍拍两人的肩：“去吧。
峰王把百合接了回去。
目送两人远去,晖王在袋子里挑三拣四，万分不舍地匀出一半,磨磨蹭蹭放到晖麒早早摊开等着的手心。
哎呀,要是摩根不那么实在,哪怕在袋子里只放三分之一品相不那好看的,他也不会犹豫那么久！
晖麒直勾勾看着：哎呀你的就是我的,亮晶晶谁收着都一样，怎么对自己都小气抠唆！
像是怕谁反悔抢回去，晖麒小心又快速地把亮晶晶们收纳好，看着心湖里的钓钩：“白色死神又病了。”
“……”晖王随之沉默。
建立在心湖上的每个“城”都是记忆的加工,雕刻一个人是一个念头的事，复刻一个世界也不过一个念头的事。
“白色死神”也不过心湖上一座会活动的雕像,是心湖主人庞大记忆宫殿的一缕，记忆又怎么会病？
除非心湖的主人觉得他“该病”。
“……”
“我想了想，”晖王道,“当初既然亲手杀死他,我就该接受对他而言活着就是痛苦这个事实。”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哪怕现在又让他在我的记忆中复生，可对他来说,即使是这种活着，大概都是痛苦的事。”
“作为杀人凶手，我本来也没有怀念他的资格。”
“……”
“那一座城，以后就关掉吧。”
一个念头发出,毗邻“忍者大陆”的那座钢铁森林之“城”，在无声中湮灭成空白。
“……”
然而逝者已矣，真正指责他没有资格怀念的，到底是已死之人，还是活着的……
他？
白发的晖麒蹭到晖王身边，把一米九的自己缩成大大一团，挨着人把手里的亮晶晶塞给他：“……这块亮晶晶也不是很好看，干脆分给你……叭。”正是他最爱不释手的透蓝色。
“唔。”
黑发的晖王挨着他的白发蹭蹭，收下带着对方体温的亮晶晶，从自己的袋子里选出“亮晶晶王”：“我这一块……也不是那么好看，给你给你。”
两只相似又不同的手摸索着，各自握着两块温热的宝石，默契地扣在了一起。
41
传讯卫半跪在两位王身后：“峰王已逝。”
“……”
“晖王？”
晖王伫立着，目光不知所及，像一座沉默的山。
“知道了，你退下。”治王道。
“晖王？”太宰治又叫一声，见他没反应，轻手轻脚地伸出手，碰到晖王的面具，缓缓揭开
被骨节分明的手制住。
太宰治的手被他握着，不进不退：“峰王逝了。”
晖王：“我听见了。”
太宰治：“晖王刚才怎么了？”又是那样旁若无人的静默姿态，又是遥远得怎么也走不进的窒息屏障！
刚在心湖的和晖麒逛了圈“大型一比一现实复刻手办场”的晖王严肃道：“在思考。”
太宰治打量他，实在没法从晖王平静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手臂更进一步，整个手掌按上他的面具，乖巧道：“我能看看你的脸么，老师？”
“不能。”
太宰治的手晖王被不容反抗地放回身侧。
太宰治委屈状：“为什么？我可是您的学生……”
“长得太俊，”太宰治看见晖王半含笑意的眼眸，“怕你见了自卑。”
太宰治：“？？！”
看着晖王远去的背影，太宰治捏了捏指骨。
太宰治：我嗅到了面具之下秘密的尾巴！
42
舜国的清晨带着清甜的芳香。
晖王的寝宫。
黑麒麟趴伏在屋檐上，屏息凝神，从瓦片的缝隙里看去。
床上，晖王的黑发与晖麒的白发缠绵交织，不分彼此。
黑麒麟打开心里的小本本，擦掉“晖麒”二字下方重重的下划线，又把“晖麒”和“晖王”挪在一起，在两个名字外框上一个粉色爱心，又画了几朵小红花。
屋里。
晖麒率先醒来，迷迷糊糊推了把晖王。
“……唔？”晖王挣扎着发出一声轻哼，迷蒙着意识和晖麒同时伸出左手，比了个剪刀。
左手比了个“布”的晖麒：“……好叭。”
睡在床内侧的晖麒滚动身体，坏心眼地从黑发晖王身上“轧”过去，下了床。
忽然被“轧”的晖王：“……”我没醒，我没醒。我还能睡，我还能睡。
一卷被子，骨碌碌滚到床的深处，团成一个球。
床边有两个衣架，左边的放着王黑底白纹的衮服，右边的放着麒麟的服饰。
晖麒洗漱结束，赤着上身从屏风后出来，擦净身上的水珠，走到左边的衣架前，拣起衣物一件件穿戴。
最后穿上靴子，罩上外袍，系好手掌宽的腰带。
照照镜子，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晖麒走到床边，把黑发的晖王从床深处挖出来，解开他脸上的木质面具，扣在自己脸上。
趴在床上的晖王扒着床沿看他。
黑发散乱，睫毛柔长，眼眸清亮，五官锋利而美。
正是和晖麒如出一辙的容颜。
晖麒正正面具：“我上班养你去啦！”
“等一下。”黑发的那只说，在床上招了招手。
晖麒会意，回身弯下腰，凑到床边：“唔？”
床上的人仰起上身，扒开他整整齐齐的领口。
晖麒：“？”
黑发的脑袋凑上来，在他锁骨上留下一个牙印。
晖麒：“！”
“上次采茶节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晖麒生气了会咬我。”
“哦……是这样。”
晖麒翻了翻记忆，发现是有这么回事，他理好衣襟，想了想，指着脖子道：“锁骨上不太看得到，要补一下吗？”
床上的晖王从善如流，在洁白的颈项上吮出一个红印。
“那我上朝去啦？”
晖王点头，裹着被子团成球，又窝进了床的深处：“心湖见。”
脸扣面具的“晖王”踏出房门，阳光照到的一刹，洁白及踝的长发化作及腰黑发，冰凉柔顺，其间编入丝缕雪白长毛。
“心湖见。”
像过去九百多年一样，“晖王”上朝去了。
43
九百年前，蓬莱的舍身木降生了一头洁白的麒麟。
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等我，等我找到你，白麒麟在心湖里对他道，在这之前，一定要戴好面具。
好，我等你。他在心湖承诺。
白麒麟长大的十几年里，黄海来了个比妖魔更可怕的人类。
人类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黑发白肤，脸上扣着一张没有五官的面具，手里提着一枝竹竿。
人类白天从黄海边上进来狩猎，随意挑一个方向缓缓前行，竹竿所过之处锐气撕扯不息，清净澈然，妖魔退避。
“喂！人类！”被推举出来和人类交涉的饕餮喊道，“回到人类的国家去！别待在黄海里！你是人，人就该待在人该待的地方，造房屋、种田地、结婚生子、和人类结缘……反正不管怎样，别待在黄海里！黄海很危险，你这样脆弱的人类，一不小心就会死掉！”
戴面具的人类说：“我不怕，我会小心探索。”
饕餮：“……”可是弱小可怜的黄海禁不起你的探索啊！哪来的怪物……居然有这样可怕的人类呜呜！
外强中干的饕餮吞了口唾沫，努力发挥聪明才智：“你都不用和同类交朋友的吗？听说人类长时间不和同类说话，就会像花朵一样干枯。”
面具下的人类似乎笑了一下，他指指心脏：“没关系，一直有人、有很多人陪我说话。”
“而且我答应一个人，在他来接我之前，我不会和任何人看到我，不会和任何人结缘。”
“这样一想，也只有黄海这个人迹禁绝的地方，能让我一直保持不认识任何人的状态了。”
饕餮、饕餮看一眼身后平时作威作福凶猛肆虐、紧要关头就假装自己娇小可爱的妖魔们：“……”要你们何用！
一等十几年，直到饕餮都混到能在人类面前开几句玩笑话的程度，饕餮终于见到了，那个能让这样强大的人类，为了一个约定默默在黄海苦恶之地独行十几年的白麒麟。
麒麟踏浪而来，双角延至后腰，鳞甲洁白流光，肌理流畅，优美健硕，气势凌厉磅礴令黄海为之静默。
落在人类面前时，化作白发及踝的人形。
白发的麒麟走到人类面前，亲手接下他的面具，露出其下虚无诡异的面容。
“我来了。”白麒麟微笑。
“你来了。”人类也笑，微一眨眼，面庞上的虚无水波般退却，与白麒麟如出一辙的五官凝实成形，锋利而美。
我的脸……如果谁见到我，心里有个不可割舍的最重要之人，我的脸就会变成那个人的样子。饕餮想起闲聊时人类告诉它的话。
好自恋啊，这头白麒麟，饕餮恨恨地想，人类等了他十几年，他心里最爱的人居然是自己！
在饕餮的旁观下，这和谐默契不分你我的俩人，手牵手离开了黄海。
留给它一个背影。
“嗷！”饕餮懊恼地打了个滚，卷起水波万丈，闷声嘟囔，“坏人类！连个再见都不留给我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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