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这是你应该问的问题么？”

中原中也语气冷冰冰,周身气息不自觉严肃起来，双眼盯着太宰治；不同于太宰治会以为的勃然大怒，中原中也意外的冷静。

“好歹我也算是前成员，再说大姐头和我关系也不错,不出于其他目的询问,仅仅是关心一下也不行么？”

“废话少说。”

中原中也眼睛一瞪,狠狠勒住太宰治衣领前的布料,而高大的青年被迫接受脖颈间窒息的压迫感,略微痛苦的扬起头颅，露出了雪白的脖颈。

“两位…两位客人！请冷静！”

店员一看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按在墙上几乎要翻了白眼,顿时被这个橙发青年要杀人的架势吓的面目铁青，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自己害怕，心里面唯一祈祷的就是千万不要在自己工作的地方搞出人命。

“呵呵。”太宰治沙哑的哼笑两声。

似乎是不在意,又似乎是被店员的怂样逗笑了。

两人共事几年,关于对方的一切都基本上了如指掌。

正如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绝对不会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利益价值的关心,满嘴的谎言都是虔诚为了目的服务，太宰治同样可以从中原中也的眼神，微表情,甚至是嘴角下搭的弧度看出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青年的后背紧紧贴到冰冷的墙面上,鸢尾色的瞳孔微微方大，他默默将颤抖的手摸进大衣的口袋里，紧紧的攥着那枚信封，指甲因为喉咙上的疼痛几乎要扣破纸面。

中也的表情告诉了我。

看来…找到了呢。

太宰治的双眼斜着瞟了一眼放在柜台上已经用镂空花纸包裹精致的满天星花束,目光被其吸引。

“话说……江本青玉在那之后一直没有联系过你吧。”

中原中也：“………”

听到江本青玉这个久违的名字,中原中也的表情有一瞬间变的空白。他的脸本来就稚嫩，在面目表情呈现空白的一刻，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少年。

那双湛蓝的瞳孔微微波动,其中似乎有磷光闪烁，但是又很快平静下来。

中原中也的表现就像是听到了一个没有想到的名字，又像是一个埋藏在记忆中的名字突然被挖掘出来，猝不及防，却又没太大反应。

“他身为港口黑手党通缉人员他和我联系什么？找死么？”

中原中也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微笑。

“还有你提这个干什么？我可不记得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冷漠的话语，中原中也嫌恶的扔开了手中的衣领，似乎不想在同他多言也不想同他再浪费时间，在太宰治揉着脖子的那一刻，狠狠的往他小腹上踢了一脚，将高大的青年踹到在地。

太宰治应声而倒，腹部传来内脏都要撅成一团的疼痛，英俊的五官瞬间痛苦起来，像一只虾米一般蜷缩在地上。

然后中原中也走到柜台边，若无其事的拿起那上面那束五彩斑斓的满天星花束，在店员惊恐不安的目光下，要求继续结账。

“在我结账之前，如果你还没有拖着你那死狗般的身体离开我的视线，我就亲自拿根绳子套在你的脖子上，把你牵回港口黑手党。”

店员战战兢兢的接过中原中也手上的银行卡，中原中也付钱之余，回头给了地上太宰治一个嗜血瘆人的目光，一边说一边冷眼看他。

“咳…咳…”

好在太宰治手脚利索，也非常懂得看别人的眼色，抱怨了两句中也畜牲下手真狠之后，立马支起身体，扶着花店的墙壁，一瘸一拐走出了花店。

花店中的中原中也冷漠付钱。

在店员挽留他想让他同花店老板交代的时候只是留下一串电话号码，随后在店员面带忌惮的神色下，抱着怀里的满天星扬长而去。

离开花店的中原中也并没有回到港口黑手党，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公寓中，而是乘坐出租车来到了海边的莲花公墓。

他双手捧着满天星，将那束五彩斑斓带着一点童趣的花放到了一座墓碑前，随后目光沉默的凝视着这块墓碑，细细的观察着墓碑上经历岁月洗礼的微小划痕。

…………

阳光很好，风中带着恬静。

这块无名的墓碑安静的矗立在中原中也面前，久久的盯着它，就感觉自己身边的时间似乎都静止下来。

这就是活物和死物，他们之间宛如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无法触及，也不能交谈。

这个秘密也许知道的人不多。

森鸥外不知道，太宰治不知道，尾崎红叶不知道。

但是中原中也知道。

在这个城市的一座无名墓碑之下，掩埋了一具干枯瘦小的尸体。

不会有人在意这个小小的尸体。

它只不过是擂钵街无数个遭遇不幸孩童的其中之一。

如果中原中也从来没有遇到过江本青玉，那么他大概也只会为这个早亡的孩子送上一句叹息和悲悯，同样也不会过于在意。

但是没有如果。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躺在厚土之下的是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和亲人。

可到头来，那双软白的小手不过是幻象，真实往往比双眼所见的更为残酷；他亲眼目睹那双小手真实的模样。

双手上充满了伤痕，指甲盖外翻，它在死前一定非常用力挣扎过，它想活下去。

“………”

中原中也从口袋中摸出一根香烟，点燃放在嘴边，用力的吸了一口，眼瞳中充斥了复杂和纠结。

江本青玉已经走了七年了。

他很想他。

但是。

感情和思念，原来真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磨慢慢变淡。

中原中也已经快要忘记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甚至有时候，中原中也看着眼前的坟墓，会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年是不是经历了一次由鬼怪编织的幻觉。

江本青玉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人很少提过他，就如同他的存在慢慢向着边缘逐渐消失且透明化。

他是真的存在过么？

或者说其实他早就已经死了，陪伴在中原中也身边的也只不过是一条向往生存的残魂。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条残魂也慢慢淌过时间的小溪，将最后一抹执念溶于清澈的溪水，同世界告别。

江本青玉会不会早就走了？

只有他停留在原地，坚守着某种执念和约定，还在盲目的相信江本青玉一定会回来。

他会回来么？

即便他回来了，他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他么？

…………

中原中也有时候想不通，江本青玉真实模样到底是什么。

和他相处了很久，如果不是青玉很早就和中也生活在一起，说实话，他可能很难对青玉这样的孩子感兴趣。

他是一个直率的人，说话做事有时说一不二，心思也难得通透，不喜欢拐弯抹角。

但是青玉就如同长反了一样，虽然和他生活了很久，但是性格一点也不像他，反倒有些唯唯诺诺，总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冲动的时候却能不顾一切代价。

中原中也不能说他的性格好，但是也不能说他性格坏。

他没有经历过青玉的童年，无法肆意评判他的成长所带来的弊端。

况且青玉的性格虽然看似懦弱，却从来没有惹是生非，与人相处也一直在照顾别人的感受，哪怕是羊组织那些对他有意见的人，也从来抓不着他的把柄。

他总是能小心翼翼的在夹缝中寻求与人相处的平衡。

青玉的性格很怪，但是也很乖。

无话可说。

这个孩子一直很让他省心。

也很让他意难平。

……………

“………”盯着墓碑沉默了许久，中原中也面目表情将烟头甩到了地上。

没有熄灭的火星在地上剧烈摩擦，拖拽出小小一串火花，最后被一个鞋底毫不留情的狠狠踩灭。

………

“大概是我平时在你心目中的形象过于温和了。”

中原中也湛蓝的双瞳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面容之上无喜无悲。

“这次你真的有点过分了，青玉。这么久不回来，连一次主动的通话都没有，让我守着你那具身体，毫无音讯。”

身体？

还是尸体？

他到现在也搞不懂。

他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想太明白。

青年抬头盯着天空，薄云遮挡下的阳光犹如一片流萤一样撒落在他姣好的面容上。

他周围没有人，但是他依然用一种正常的音量自言自语，仿佛真的在和什么人交流一般，或者在和面前的墓碑交流，似乎通过一个媒介，传递到那人的耳旁。

“你不来找我，那么很抱歉，我要去找你了。”

“我有我自己的原则，也有我自己的信仰和坚守。”

“但是你应该知道的吧？青玉。”

中原中也本质就是一头带着人类社会规则枷锁的野兽，他愿意的时候，他会乐在其中。

但是当他不乐意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没有打不开的枷锁。

“我不以我的身份自豪，但是我也从来没有自卑或者怨天尤人过。”

“不管你母亲是什么品种的怪物，我都无所谓。”

“毕竟。”

青年的蓝瞳闪烁着噬人般的利光。

我可是荒神啊。

古往今来，群所有与神明殊死抵抗的妖魔鬼怪，早已注定了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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