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眠捕捉到了成耀汉眼中闪过的悲伤，她瞬间就明白了小男孩在难过什么:“当然，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比如，我看到的成耀汉是个特别好的同桌，特别可爱的男孩……”

她伸手揉了揉成耀汉的脑袋，身体不自觉地朝着他靠近，女孩身上带着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好闻又温暖。

闻着女孩身上的味道，听到她夸自己是“特别好的”“特别可爱的”时，成耀汉的脸慢慢红了起来。

她落在头顶的手力道不大，却让成耀汉忍不住想要她多停留会儿。

“成耀汉也要这样哦，不能因为别人都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你唯一要相信的就是自己很好，很值得别人喜欢。”雾眠轻轻说道，语气却已经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

她看到了怯懦与自卑正一点点蚕食着成耀汉，可是成耀汉还是那么阳光与善良，那么毫无防备地、充满希望地迎接下一个人的靠近，渴望被别人承认喜欢。

雾眠很难想象他在成长过程中遭受了多少的暴力侮辱歧视，才将这样一个善良生活、温柔待人的小男孩变成那个不苟言笑、抑郁自杀的冷漠医生。

他现在越表现的善良可爱，就让雾眠觉得难过。

雾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是个多么容易满足的孩子啊。

“我们是朋友对吧？”雾眠说道。

“是的。”成耀汉的鼻头不酸了，却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烫。

“那以后你遇到困难，不能抛弃我；我遇到困难，也绝对不会抛弃你。”雾眠伸出小拇指要求拉钩。

“真的吗？”成耀汉喃喃道，曾经也有人这么承诺过，可是一转眼，就变成了避他如蛇蝎他扔石头的人……

可是，他还是想要一个朋友啊……

他看着女孩小小的手指最终还是伸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契约成立

他还是忍不住靠近温暖源头，他还是愿意再相信一次，相信这个眼眸明亮，第一眼就选中他的女孩。

“再见！”两个小豆丁在门口道别着，成耀汉的妈妈站在不远处，靠着车门等待着儿子与新朋友的挥别。

而这次，女孩还是一个人。

她背着那个老旧的、普通的书包，一个人靠着路沿低头走着，午后的夕阳洒在她略微枯黄的头发上也将她的影子斜斜拉长，看上去孤独极了。

“和你的新朋友相处的怎么样？”成妈拉起儿子的手问道。

“妈妈，好像一直没有人接她放学。”成耀汉说道。

“嗯……也许是她的父母太忙了……这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啊，所以才会不去麻烦父母的。”成妈犹豫了一下，脑海中回想起女孩看上去并不富裕的外表，最终还是以一种温柔的方式回答了成耀汉。

成耀汉思索了很久，缓缓说道:“那以后妈妈也不用接我了，我和艺雾一起放学吧。换一条路的，我和她的顺路的……”

小男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舔了舔嘴唇，期盼地看着母亲。

成妈一阵恍惚，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成耀汉眼眸这样充满期待地看向她了，似乎自从上次转学后，成耀汉就已经变得寡言沉默了起来……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的。

“可是，会不会不安全。”成妈犹豫地说道，缓缓驶动汽车。

“不会，我可以保护……艺雾的。”成耀汉小声地说道，他很怕妈妈会不答应。

而可笑的是，妈妈往往并不是因为真的担心他的安全而不答应，而是担心他会伤害别人……那种怀疑的目光，他看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成妈的确是不同意的，可是相到最近的工作，她可能是没有办法再去接送成耀汉了。

“好吧，我答应了。”最终，成妈还是妥协了。

成耀汉捏着副驾驶的安全带，心中又高兴又失落，最后他垂下眸子，还是选择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

而另一边的郑巴凛走过一家矮桥，站在回家途中必经的一片荒草地里，用石头一下一下砸着一只猫咪的脑子。

石头缝里的锐角与猫咪头骨的碰撞声回荡在空地上，高高的荒草几乎快盖过了郑巴凛的头顶。

天空被夕阳的粉丝一点点晕染，如柳絮般的白云淡淡地飘在天际间，忽略掉男孩残忍的举动，一切就看上去美好而静谧。

终于，男孩握住石头，举起手，看着手背处不小心被划破的伤口，目色冷漠到让人害怕。

鲜血顺着指尖低落，很快就被贪婪而干涸的荒草土地吸收。

咔嚓。

男孩敏锐地抬头，一双眉头不自觉地凑在一起，冷漠的眸子也瞬间变得暗沉可怖了起来。

“谁。”他开口道，手指慢慢收拢，将石头攥在了手心。

一只瘦黄的小手缓缓扒开挡路的荒草，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郑巴凛的面前。

“又是你。”郑巴凛冷冷地说道，并没有扔下手中的石头，反而将它攥的更紧了。

女孩挠了挠脑袋，低头看了一眼草地里的猫咪尸体。

郑巴凛的目光紧紧看着她的脸，似乎只要她发出任何惊恐害怕的声音给他招惹了别的麻烦，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石头扔出去，让她闭嘴。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女孩并没有感到害怕，她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然后吞了吞口水说道:“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尿尿……”

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几乎小到已经听不见了，女孩的耳朵就在郑巴凛的目光下慢慢变红，像是天边的火烧云一样，乍一看竟然还让他觉得有些可爱。

可爱？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郑巴凛感到新奇又有些不适应。

雾眠确实有点不好意思，她本来是在这条郑巴凛回家必经路上蹲他的，结果尿急，附近也没有厕所，雾眠只能舔着脸找个荒地躲起来解决一下私人问题。

结果没有想到，这不巧了，遇到郑巴凛在虐猫。

于是此时，两个人面面相觑，本该是紧张的气氛，却因为雾眠的一句话变得尴尬又好笑。

“你受伤了？”突然，女孩惊呼道。

郑巴凛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似乎被石头割出的伤口不小，鲜血越流越多，他的整个手背都已经被浸染了。

再抬头女孩已经小心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握起他的手用纸巾小心地擦拭着。

女孩的手小小的，关节粗大，并不是太好看，但是却出奇的柔软和温暖，指甲被修剪的圆润可爱，指尖掠过他的手背痒痒的。

只见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创口贴，勉强盖在了伤口上，却还是有血迹渗出。最终小女孩得出一个结论:“你需要去医院。”

她抬起眸子，初见时的尴尬已经没有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担忧与紧张，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创口贴的表面，像是在安抚他一般。

“为什么又是你？”郑巴凛看着专心帮他处理伤口的女孩，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她。

“缘分吧。”小女孩回答道，目光瞥向草地里的猫咪尸体时，眼中还是划过了一丝不忍与难过。

“为什么难过？”郑巴凛直接问出了自己的想法，曾经也有人看到过，可是没有等他询问，那人就尖叫着跑远了。

“猫咪会很痛的，比你的手划伤还痛。”小女孩缓缓说道，伸手慢慢取下了他手中沾着血肉沫的石头，然后将它远远地抛向了一旁。

“痛吗？”郑巴凛有些迷茫，刚刚石头划破他的手背时，他确乎感觉到痛了。

“对啊，你为什么要杀死它呢？”雾眠继续问道，然后低头缓缓蹲下来，拔下旁边的荒草将小猫咪的尸体一点点盖上。

“它咬我。”郑巴凛说道，他在草丛里看到了猫咪，一时兴起逗了逗，却没有想到它却要扑上来咬他。

他一生气，就将猫砸死了。

而在看到猫咪痛苦地咽气后，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与满足。

“你攻击它了吗？还是，你逗它了？”荒草慢慢盖住了猫咪的尸体，小女孩的声音小小的，蹲在郑巴凛的面前也是小小一只，跟那死掉的只猫咪竟然还有几分相似。

“嗯。”郑巴凛回答地倒是很坦率。

“那是你的问题，你不应该去招惹它的，所以也不应该伤害它。”

这是第一次，郑巴凛没有在别人眼中看到厌恶害怕他的举动，而是平静温柔地给他讲为什么。

小女孩的眸子透亮干净，带着一丝怜悯，粉色的夕阳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看上去更加可爱些。

雾眠重新看向男孩的眸子，只见那双漠然的眼睛出现了一种名为疑惑迷茫的情绪，他似乎在思考这期间的逻辑链条。

“你明白吗？是你先惹怒它的。”雾眠再次强调道，“下次不可以这样了，神也不会喜欢伤害小动物的人的，你不是还有心愿没有完成吗？”

小女孩歪了歪头，她再一次提到了神。

郑巴凛没有说话，神情却有些恍惚，是因为他做的不符合神的要求吗？所以神才会惩罚他变得奇怪而不受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