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甑上的灰尘渐渐地落了下来，微风轻轻地吹动着木屋前面的野草堆，一个带着斗笠的牧童手里面攥着一根柳条，静悄悄地走在了草甸上。
穿过稀稀疏疏的梧桐树，放眼望去，可以看见那澄澈的苍穹，一只孤鹰盘旋在了空中，好似在与仙人嬉闹。
刚刚的卫国都城落了一场大雨。
这场大雨，欲洗干净卫国混浊不堪的土地。
“呜……”
“来哦……”
牧童大喝一声，前方的牦牛的三三两两地赶了过来，牛角上挂着古铜色的铃铛，只要它们微微移动，就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真冷啊！”
牧童哆嗦了一下，冷不丁说道。
牧童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可是他那熟练度放牧本领却让人瞧见了，不经心生伤感。
牧童打了一个哈欠，擤了一下鼻子，随后又蹲了一下，把有些歪斜的蒲公英摆正了。
“秦老这个大烂虾米，又他奶奶地躺着捞好处！”
远处一个老者悠闲地躺在了摇椅上，他拿着一把羽扇，身着粗布麻衣，脚边放着一个一尘不染的鱼篓，深邃的眼眸之中倒影着泗水河的粼粼波光。
“哎呀，这鱼都被上游的晋国捞完了吗！”
老者瞅了瞅插在了地上的鱼竿，干枯的嘴唇微微阖动，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个天怎么了，一条鱼也没有！”
簌簌簌簌……
一只野兔在刨地，不停地刨着，翻飞的新土一堆堆将老者的布鞋埋了起来。
这里是一块无人问津的草甸。
与那块方形的草甸相接壤的是卫国的泗水河，泗水河从西方山门流来，途径了诸国以及各邦，百姓们依靠着泗水河，商贸络绎不绝，一时间卫国也是欣欣向荣。
而老者正是这泗水河的船夫。
因为泗水河是各国贸易来往的命脉，所以自古以来都有人把守着这泗水河畔，而那木屋后的烽火台，也是打造了近乎千年之久。
“秦怀山，还不快去做饭，吃完了今天我们去十四坊卖货，要是晚了，又要被那些老扒皮宰了！”
老者摸了摸自己若有若无的胡渣子，一片柳叶倏而腾飞，又倏而坠落，旋转着身子，似壁画上的仙女一般，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碧波荡漾的泗水河上。
“得来，你这日子可真舒坦，比我这小孩还闲！”
牧童名叫秦怀山，是老者的义子，也是老者的徒弟，更是老者的接班人。
“呵，小家伙，还轮不到你调侃老夫！”
老者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暗劲，轻轻地一摆手，那地上的一粒石子就仿佛枪子一般弹射而出，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秦怀山的小腿肚上。
“啊呀！”
秦怀山惨叫了一声，那力道一瞧就是算计过的，也只是让他长个记性罢了。
“这个老东西……”
秦怀山擦了擦脸上的泥垢，摘下来了头上的斗笠，骂骂咧咧地走进了木屋。
炊烟袅袅，乌鸦躲在了灌木之间，却一声未啼，老者身旁一排伏枝的柳树上嫩绿的新枝正徐徐而上，乘风起舞，生生不息。
可是它们却更像是老者的垂暮之年的好友，一同驻足在了那宽阔的泗水河边。
“三十年了，杉杉，这泗水河的水又清了！”
老者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了一根玉笛，玉笛下的坠饰是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龙。
笛声起，老者的眼角逐渐湿润了起来，他望着那望眼欲穿的泗水河对岸的山川，突然哽咽住了，可是他还是咽了下去，继续吹奏了起来。
远处几个身披蓑衣的男子撑着竹竿，帆舟顺着水流缓缓地从西方驶来，好似征战沙场，归来的将士。
“秦老！”
老远，渔夫就看见了又在等着他们停泊的老者。
笛声悠扬又温和，淡然地，仿佛家家户户门口都在推杯换盏。
炊烟入云，时而传来牦牛的么么声，很安逸，安逸地就像是这里不曾发生过战争一样。
渔民们开始歌唱，歌声困住了泗水河。
也困住了逐渐干枯的老者。
……
……
“古鹿铜像，三千两，客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这要是买回家给姥爷，长辈们一定会爱不释手，这平日里对公子，想必也会宠溺更加！”
此时已经是亥时一刻，月光柔和，映射在了千家万户的门锁和瓦片上。
卫国无宵禁，自然而然，这十四巷出了名的贸易商圈，来往行人，显而易见得洛洛不绝。
一个贼眉鼠眼的瘦子拿着一个有些年代的铜像，看着一个衣着华丽，腰带玉佩，身旁跟着两三个随从的少年说道，那副嘴脸，好像刚刚出洞的老鼠。
少年原来并不是很感兴趣，可是经过瘦子这么一说，开始心动了起来，正准备掏钱的时候，手里面提着灯笼的秦怀山却从中间穿了过去。
“借过，借过哦！”
秦怀山的头颅撞开了瘦子的手，那古鹿铜像也因为失力掉在了地上，谁成想，那古鹿铜像砸在了卫国最硬的青石板上，铜像直接裂了开来，一堆熔渣散落在了地上。
“骗子，你个骗子，我怎么会相信你这种人！”
少年一看那古鹿铜像脆弱无比，便知道这个人是当地的骗子，骂了几句之后，扭头就走，任凭瘦子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
“好你个秦怀山，你给我等着！”
瘦子的手狠狠地砸在了堆满各式各样次品货和高仿货的木板上，一不小心竟然捶到了一个尖锐的铁杵上，这下他更是暴跳如雷。
“秦云这个抠门的老东西，怪不得能教出你这个野小子！”
看着吵吵闹闹的街头小巷，老者会心一笑，没想到卫国也是愈发的繁荣兴盛了，当然这样的太平盛世，必然少不了他们秦家军的丰功伟绩。
把守泗水河，这可是重中之重。
“也不知道那泗水河有什么好看的，那秦家军，世袭看守，当初圣上想要封秦家后人一官半职，却被秦家军惋辞，也不知道脑袋里面想的什么，放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要，心甘情愿陪着一条河。”
酒楼里面，嘈杂声更是此起彼伏，一番畅饮之后，自然也是少不了一些闲言碎语。
醉仙楼，是十四巷唯一的酒楼，这间酒楼，听说从卫国先王揭竿而起之后就建立了起来，一千年来，久居不倒，这后台势力，想必也是让人望其项背。
“兄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看着黄豆，没有那些看守泗水河的秦家军，你能吃到嘛，人家也不是啥也不干，至少送送货，查查走私，还是有点门道的！”
那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坐在了醉仙楼的一楼，他一双虎眼仿佛睚眦一般，凶神恶煞，任谁看了，都会敬退三分，彪形大汉们的言论也是字字珠玑，啥都给得罪了一遍。
街道上的人如潮水一般涌来，那每个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也变成了行人的指引者。
“小姑娘，快把这酒喝了！”
醉仙楼格外雅致，在它的东边，有几个镂空的单间，不仅仅可以望见那皎白的月光和璀璨的繁星，还能走马观花地看看街角穿梭的行人。
“徐兄，放过小贾吧！”
这不，有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他们的身边端坐着几个体态纤细，风情万种的少女。
天色愈黑，仿佛人的心情也愈发的古怪和放肆。
少女们一个个轻纱薄衣，脸蛋通红，欲说怀休的样子让那些男子们看了之后更是情深意切了起来。
“唉，这几个姐姐也不好看，干嘛一直纠缠人家！”
就在这几个人风花雪月的时候，机灵的秦怀山却摸索了过来，他收了几个没开盖的佳酿，打算带回去给老者喝，老者嗜酒如命，说不定一开心，还能教自己一招半式。
秦怀山不懂。
可是那几个书生确懂。
“紫画诗会，开始啦！”
突然一个纸鸢从秦怀山的头顶飞过，上面还插着几个大红灯笼，可是当秦怀山，定睛一看的时候，却被吓了一大跳。
那纸鸢上面竟然绑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