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昼

明明如昼

第 48 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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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楼骁鸣介绍完了,就这么完了?

卫逍为什么不说他们早就认识,他们彼此投契的时光,那些相互依靠的记忆,已经被遗忘和抹杀了吗?

还是说他们共同经历的一切只是在他眼里重要而已,对于卫逍不值一提?

一股没来由的愤懑淹没了程昼的理智,他忍不住开口:“我们……”

话音戛然而止。

卫逍投来的眼神让他咽下了无需打腹稿就能脱口而出的话。

一年过去了,他在卫逍面前还是会紧张到忘记呼吸。

他之所以会变得这样卑微,只因为害怕稍有差池就会失去卫逍,可到头来,卫逍却是他自己放走的。

想到这里,程昼莫名觉得胸腔内填满了千百块秤砣,压得他喘不过气。

房间里的几个人都在等着他说完下面的话。

侯卓阳是最没有耐心的,见他半晌不吭声便催促道:“我们怎么了?你把话说完啊昼哥。”

逐渐攀升的不良情绪经他这么一毁,程昼清醒了不少,做了个深呼吸,不疾不徐地改口道:“我们冒昧来访是不是打扰到卫总了。”

代表两个人的“我们”,终究变成了代表三个人的“我们”。

就在程昼兀自黯然神伤的时候,卫逍却出乎意料地望着他说:“骁鸣已经提前说过了,怎么会冒昧,他叫我卫总是在调侃我,没想到你也会跟着一起调侃。不过他没跟我说同行的是你。如果我知道你要来,说什么都会亲自去接你。”

楼骁鸣闻言急吼吼地申明:“你别乱说,我可绝无调侃之意啊,是发自肺腑的崇敬,崇敬!”

说完又察觉到被区别对待了,旋即惊讶地控诉:“哎?你们原来认识吗?这我就不干了。同样是朋友,凭什么他来你亲自接,我来你给我发定位?是我不配吗?”

侯卓阳听了在一旁拆台:“不是你让人家发定位吗?自己过分殷勤,还要怪别人招待不周,没这道理。”

楼骁鸣暴力地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程昼如愿以偿,失神地盯着卫逍,卫逍也朝他望过来,神色难明道:“不是朋友,是债主。”

楼骁鸣恍然大悟。

哦,这样就可以理解了,债主的确理应要比朋友受到更高级别的待遇。

只是他转念一想,咂摸出一丝猫腻,于是不解地发问:“你现在这么有钱还会欠人债吗?”

说着他将视线转向程昼:“能借得出卫逍还不起的钱……难不成你是隐形富豪?如果真是这样,兄弟,藏得够深!”

侯卓阳不懂装懂:“人家的意思应该是前债主才对,你这啥理解能力。”

楼骁鸣霍霍磨牙:“你他妈,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

两个人的拌嘴声传到程昼耳朵里,模糊到几乎消音。

债主吗?

一直到今天,卫逍还是执着于以往的恩怨,生疏地把他当作债主吗?

就算是欠债,他卫逍亏欠他的是三百多个日日夜夜的陪伴。

他能接受卫逍离开的理由,但不能接受卫逍的愧疚——在卫逍眼里分别是惩罚,而在他眼里,分别是折磨。

他受够了。

卫逍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养花草,只不过是从几十块钱的睡莲养到了几千甚至上万的稀有绿植。

他办公室里放置了一个占满整面墙的黑色铁架,三层架子和地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还配了培植植物专用的生长灯。

侯卓阳不识货,但努力想跟卫逍搭上话题,便从这些收藏品里找突破口:“我妹妹也喜欢养这些花花草草,感觉你们应该挺合得来的,要不是今天我和你也才第一次见面,都想把她介绍给你认识了。”

这句话说出来有两层意思。

第一层是表明他们现在不熟,试探自己和卫逍关系有没有可能更进一步。

第二层是看有没有机会通过自己的社交圈套住卫逍,以后再慢慢深入。

可程昼无端听出了第三层意思。

——侯卓阳这是在保媒拉纤,要替卫逍找个俏媳妇。

他没来由地焦躁起来,撂下句话:“你们聊,我出去透口气。走的时候叫我。”

卫逍对他的关切不减分毫,跟过去说:“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胃病又犯了,来这边坐一会儿,喝杯热水。”

程昼抬眼,神色复杂地盯着卫逍。

彷佛屋里晾着的两个人根本不存在。

一来二往,楼骁鸣貌似看出了这俩人眉目间流转的情愫,搀着侯卓阳的胳膊说:“我还是改天再来拜访吧,你们先叙叙旧。”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哎,我……”侯卓阳不明所以地被拽走了,到门口还惦记着自己没跟卫逍套上近乎的事。

楼骁鸣板着面孔教训他:“你是真傻假傻,没看出里头俩人渊源不浅。”

“嘁,反正不是真傻。”侯卓阳反驳完才后知后觉地奚落,“就你聪明!”

两个人骂骂咧咧地结伴离开了。

卫逍的办公室里就剩他和程昼。

程昼鬼使神差地伸手触摸卫逍的脸。

卫逍躲开了。

程昼哂笑一声,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卫逍颈间,眼中倏然一凛。

在卫逍的喉结旁,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这是手术刀曾经割破皮肉,插入喉管的痕迹。

赤/裸地证明着,在他们分离的期间,卫逍遭受的苦难。

也许只差一点,他就将永远和这个难以忘怀的人天人两隔,就将尝受锥心蚀骨的切肤之痛。

而这个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不改色地用熟稔的腔调跟他说着话。

就没有什么要跟他解释的吗?

程昼攥紧的拳泛着透红的冷白,青色的血管随着脉搏一下一下地抽动。

他本以为如果当他再见到卫逍,会满怀失而复得的欣喜,挣脱所有桎梏,不顾一切地抱住他,热烈地拥吻他,向全世界宣告,就算天塌地陷,爱恨纠缠,他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爱人。

可是为什么会事与愿违。

此时此刻,他竟深切地感受到了久别的酸楚和无能为力的愤怒,甚至是对这个世界的怀疑。

这个一度提醒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人,为什么没能照顾好他自己?

程昼深吸一口气,靠在身后博古架制成的隔断上,看着门的方向,状似波澜不惊地告白:“你看他们的相处模式和说话方式像不像池伟和盛逸舟?我就跟鱼一样,很难适应新环境,要不是这些相似的人,说不定会把自己完全封闭。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没能找到理想状态,因为我之后遇到的人,没有一个像你。”

卫逍下意识屏息。

程昼深情款款地说:“在没有你的这一年,我学会了收敛脾气,学会了沉着处事,学会了独当一面,可是我仍然觉得自己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我在自己身边给你留了位置,笃定你在某天会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是光芒万丈还是遍体鳞伤,这个位置都属于你。”

不等卫逍应答,他的脸色骤然一厉,不容置喙地说道:“我不接受和你形同陌路。这是作为债主的要求,也是作为情人的态度。以前是我太畏手畏脚,但从现在起,绝不退让。”

卫逍认真听完他的话,长舒一口气,不露丝毫情绪地说:“一年没见,你长大了。”

程昼有些气恼,咬了咬后槽牙,郑重地说:“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卫逍想了想,不紧不慢地说:“我需要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程昼咄咄逼问:“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你在犹豫什么?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卫逍依言给出理由:“一年前我经历了一场车祸。”

程昼马上展示自己的家庭责任感:“我从楼骁鸣那里听说了,有什么问题吗?你现在差不多已经康复了,而且就算你没有康复,瘫了,残了,破相了,我也不介意,毕竟有我的责任在。”

卫逍继续说:“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什么意思?

不是意外是什么意思?

程昼震惊之余,迅速根据卫逍的话揣摩起字里行间的内情。

他一直以为卫逍是因为跟他分开以后,精神状态不好,失魂落魄之下,不小心出了事。

结果现在告诉他,车祸不是意外,那就意味着,这场车祸出于人为。

是彻头彻尾的谋杀。

卫逍当时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哪怕是给所谓的“哥”打工也很少抛头露面,能结上什么仇家呢?

只能是因为得知了当年闹出过人命的真相,有人慌了,害怕事迹败露,所以铤而走险地选择了杀人灭口。

卫逍在他思考时警示道:“别人可以跟我走得近,但以你的身份,得离我远一点,不然那些人会当你也知道真相,在跟我谋划怎么扳倒他们,这样他们也一定会对你下手。尤其是你的确知道。”

程昼全然不惧,义愤填膺地嚣张道:“你以为我怕他们?他们跟我有杀母之仇,还敢对你下毒手。正愁找不到他们,他们却急着送上门,来一个我弄死一个。”

交手未必赢,但是嘴炮不能输。

许久未见,卫逍一句逆耳的话都舍不得对他说,只是在心头默想:要是真能和他并肩战斗就好了,但是敌暗我明,实在太危险了。

他不希望把程昼牵连进来,于是积极努力地劝退:“要是下定决心跟他们抗衡,不但我无法维系表面的光鲜,你也会失去一身的光芒。”

如果他们决定对抗黑暗,首先要面临的就是亲手揭露父辈的罪行。

他们身上将永远烙着上一辈的污点,不论是参军还是深造,都过不了政审。

程昼满不在乎地嗤笑道:“都要死了还考虑这些。你不是贪慕虚荣的人,我也不是。”

卫逍久久没有说话。

就在四下沉寂时,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门都没敲,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暴躁地怨道:“给你打了五个电话都不接,你那手机拿着是当板砖补墙用的吗?”

卫逍连忙解释:“我这里有客人。”

女人闻言将目光定格在程昼脸上,端详了五秒,忽然嫣然一笑,大方地伸出手来,对着程昼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卫逍的女朋友。”

程昼心底蓦地一空,心跳漏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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