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如昼

明明如昼

第 53 章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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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昼把手机收回自己面前:“也没有很频繁,有事才会找我。”

卫逍也收回视线:“什么事需要找你?”

程昼一边给宁馨回消息一边说:“她朋友要来学校参观,问我怎么预约。还有跟一群女同学在外面喝醉了,让我帮她们订酒店。出门忘带钱了让我过去垫付,之类的。”

都是些本该由宁煜来、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收拾的摊子。

卫逍听了笑:“可能是觉得你比较好说话,她要是跟她哥说的话会挨骂。”

程昼偏过头看他:“她会找你吗?”

卫逍说:“不会。”

程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为什么?你会告诉她哥?”

卫逍说:“有两次没接到她电话,她就不打了。”

程昼沉吟片刻,问:“故意的?”

良久,卫逍“嗯”了一声。

程昼顿觉压抑,调整了一下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既然又说到这里了,我必须表示,对不起,我从来没被你说服。我想不通,明明是可以被分担的事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大家一起想办法不好吗?你应该知道,就算你不联系我,不联系他们,我们也不会安全,只要这些人在一天,不止你的生命会受到威胁,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我可以等,她们能等吗?”

卫逍索性把车停到不远处商品房前的停车位,认真说:“程昼,不管你问多少次我都会说,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程昼心底的火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拱了起来:“不是这么简单是有多复杂?你必须说清楚。你肯把真相告诉我,证明了你宁愿破了你的独挡一切的规矩也不愿让我误会,我不要再听你含糊其辞的为我好了,你能靠着我对你的感情诓我一天,不能诓我一辈子,甚至,诓不到第二天。”www.九九^九)xs(.co^m

卫逍就是怕他不好骗才忍着一年没见他,结果终究没逃过宿命,叹了口气,说:“那好,我告诉你这件事有多复杂。这些案子的受害者都是未满十八岁就生了孩子、出事时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少妇,由专门的皮条客去物色人选,被定为目标的条件也不难达到,只要受害者脱离了社会关系,丈夫同意并且肯积极配合,接下来就好办了。”

“首先让丈夫跟妻子说要宴请朋友,这些人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酒足饭饱便开始实施他们的罪行。如果受害者反抗,就把受害者年幼的孩子带来观看,几乎没有女人不屈从。而孩子没有成为证人的资格。事后他们会给精疲力竭的受害者进行从外到里的身体清洗,彻底销毁罪证,鉴于受害者的已婚身份,这一切都将被认定为家事。丈夫有利可图,且参与其中,也没有出卖或者要挟的祸患。最重要的是,受害者全部抑郁致死或死于性/病,死后永远无法开口伸冤。”

童年遭受的惨痛经历被人像这样没有温度地叙述出来,程昼咬了咬后槽牙,热泪在眼眶里滚动。

卫逍也是觉得对程昼太残忍才隐瞒,要不是程昼一再坚持,他可能仍然会严守秘密。

可他知道,程昼这不仅仅是想满足好奇心,而是在向他这个知情者讨要知情权。

话既然已经说了一半了,万没有留一半的道理,就算现实再残酷也要保证完整。

“他们犯罪计划的谨慎周密造成了极大程度的取证困难,同时还最大限度的利用了人的心理,也就是,不完美受害者。当这件事呈现在大众眼前,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未婚先孕,第二眼看到的则是为什么要和家人断绝来往,是不是不孝,于是一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罪恶就难以得到声讨。关键不在于舆论的导向,而在于审判是由人来主持的,是人就会有情感偏向,法律的不完善留了许多可以灵活变通的漏洞,就变得可操控了。这样一来,我们的敌人不是罪犯,也不是一纸法条,是畸形的社会。”

“再来说舆论。舆论不是工具,它只能预料,不能掌控,用它就必须承担被对手颠倒黑白的风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件事披露出来,你我都是拯救这些少妇的英雄,也将背负父辈的罪孽,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也许赞扬只是一时,诟病却是一生。然而要想让那些女孩瞑目,又不能不制造舆论,因为只有关注度够大才不会被恶势力压下,才可能伸张正义。”

“程昼,迈出这一步很难,如果只要迈出了这一步,就能必胜,我想你我都是愿意做出牺牲的。可惜就算我们挺身而出,获胜的希望也很渺茫。我是在很严肃郑重地跟你说,并不是在给你泼冷水。你听好,我们不是警察,私下调查有局限,而且已经被对方盯上,轻举妄动真的会死,要不是自身难保,我不会怕把你们牵扯进来。”

程昼听了浑身颤抖,义愤已然填满了整个胸腔。

这些女孩做错了什么,单纯是错吗?

不谙世事的时候被人渣欺骗,自以为拥有了爱情和归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身心交付,或许只不过是因为对方说这是对抗世俗的勇气,她就信了。

那么问题来了,谁天生就充满戒心,如果不是看见了宣传科普,看见了前车之鉴,看见了惨痛教训,谁能保证自己能幸免于难,先天环境本就优于众人的侥幸者又有资格、有立场讽刺不幸者的愚蠢吗?

物竞天择是自然淘汰,人为的叫做谋杀。

人类如果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失去了对弱者的悲悯,失去了对受难者的同情,还是人类吗?

他想他的母亲一定是被美好的外表吸引才会跟那个披着人类皮囊的畜生生下了他,一定是对对方许下的未来充满了憧憬,才想逃离那些近似谩骂的劝告,走向了深渊。

在打开那扇门前,她一定怀着愉悦的心情精心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并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

蒙蔽她双眼的既不是利益,也不是地位,是美好。

美好的假象。

该万劫不复的是制造假象的人,不该是被卖掉换取钱势的她。

程昼沉痛地闭了闭眼,略带颤抖地说:“所以这件事不是难在这些罪犯的势力强大,而是缺少决定性的证据。”

“是的。”卫逍理性地说,“黑的永远是黑的,沾满鲜血的人永远只能活在阴沟里,靠利益勉强聚在一起永远面和心离,只要有一个人背叛就会土崩瓦解,那么所谓的势力称不上势力。可站在光明里的人不一样。孤勇坚韧、热情团结,这是我们这个民族血脉里的珍贵品质,我们从没有输过,在这件事上也一样。只要找到证据,保护证据,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他们选择受害者的奇怪标准以及作案动机,在目前阶段并不重要,这是心理学家该琢磨的事,现阶段最重要的是搜集证据。

他有一个想法。

要是没有猜错,一年前的车祸不是为了杀他灭口,是为了警告卫悟,那么现在危险的不是跟他接触的人,而是卫悟夫妇。

程昼终于有一点动容了:“所以你要我等是在等什么?下一个受害者?”

要是真的非得出现下一个受害者才能搜集到证据,实在是太迟了,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

卫逍说:“等我说服我的父母出面指证,坦白罪行。”

程昼闻言心头一震。

卫逍的父母已经改换国籍,常居国外,而且据他所知,一度很想把卫逍也弄过去。

让一个煞费苦心逃脱罪责的人俯首认罪,把牢底坐穿,不是有这个想法的人傻了,就是认罪的人疯了。

简直是天方夜谭。

再者说,这么做的话,卫逍白手起家得到的成就也会付之一炬,整个商圈都会因为他有这样的父亲排斥他。

会受到影响的不止卫逍,还有自己,眼见着就能参与科研,为祖国效力,也会因为强/奸/犯野种的身份和梦想失之交臂。

父辈的污点可比同性恋严重得多。

如果继续维持现状,那么他们至少在东窗事发前活得光鲜。

卫逍也是怕最后的结果对他不利,才迟迟没有还击吧。

如果所有人都这么想……

所有人都这么想……

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正义可言?

程昼无声做了决定,缓缓伸手抓住了卫逍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很庆幸,自己爱上的是你这样的人。”

卫逍用力回握,微笑着说:“不用为即将到来的谴责感到害怕,我们活着的时候,没有做过任何错事。”

程昼“嗯”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怕劈头盖脸的恶意,只怕愧对了那些在天之灵。

卫逍把程昼平安送回学校,捞过后座上的保温桶塞进程昼怀里:“这些海鲜拿去和室友一起分着吃吧,不然要浪费了。”

程昼被自己做的勉强凑合的面条撑满了胃,本是没有多余的位置装这些海鲜的,但想到卫逍一个人肯定吃不完这些海鲜,不管是隔夜坏掉浪费了可惜,还是最后卫逍把打算给他的东西转送给了别人,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程昼默默收下,下车后暂且把保温桶放在卫逍的前车盖上,没头没尾地说:“哥,再把窗户降下来点。”

“怎么了?”卫逍问是问,可没有打算得到答案,依言把车窗降到底。

一刹那,程昼猛然俯身,把头探进车窗吻上了他的唇,不等他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低喘着说:“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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