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年轻人当真了不得，一开口就要建国。

乔楚非常实诚地露出“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

“所以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颜叙不相信对方只是心血来潮地对他拍了拍屁股下的龙椅，然后就说“朕要与你共享这万里河山”。

他又不是祸国妖姬。

“重新整编十六军，让他们完全忠诚于你。然后我会把我手里的兵力也都交给你，由你一并统帅。”

卡特琳娜的语气循循善诱，像是引导迷途羔羊的牧羊人，又像是哄骗白雪公主啃苹果的老妖婆，“将军愿意成为新国家的元帅吗？”

“有能力的人总要承担更多责任，在我看来，没有谁比将军更适合元帅的位置。”

如果要重新整编十六军，那么前提首先是——

“你想让整个十六军叛出联邦？”

那相当于坐实了十六军“叛军”的名头。

且不说十六军的将士们是否愿意，他自己第一个无法接受这异想天开的提议。

但是。

颜叙记得赵南川来的时候就提到过，十六军正在被强制休整，强制打散，强制重编。

之后说不定就要被强制做些别的什么。

这种情况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就会哗变，到时候元帅想要对十六军搓圆捏扁，也是名正言顺。

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如……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要卡特琳娜可以帮助所有基因改造人消除掉那段所谓的“忠诚”基因就可以。

颜叙的沉默让卡特琳娜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对待十六军的态度，比如当做炮灰推出去送死之类。

“将军不用太担心，整合以后的十六军暂时不需要做什么——我还想让您手下的十六军成为我手里的一张暗牌呢，没打算那么着急就打出去。”

“我个人更倾向于上兵伐谋，不到迫不得已，尽量避免人类兵力的内耗。毕竟我们的最终目的，还是更好地迎击来自外部的威胁，不是吗？”

“听布尼尔的意思，十六军现在已经被元帅和总统盯上了，任何武力反抗或者逃跑的苗头可能会遭到血腥镇压。”

“如果不采用武力手段，其他方法很难把十六军在短时间内迅速和集中地转移出来。”

颜叙先把困难列出来，尽管他有自己解决方案，但没必要一开始就摊牌，总要显得困难些，才好向对方提出更多的要求。

话说回来，这也不算他虚张声势，卡特琳娜也不是傻子，十六军转移的困难程度，她不会不知道。

“这一点将军不必担心，过几天就是内阁议员选举，议员选举之后是总统换届，最近各种警卫守备的需求量很大，我有办法分批把十六军的人安插进不同星域守卫巡警的编制里，再分别送到附近的罗塞提、安提尔星域。”

“不过毕竟十六军已经不再忠诚于联邦，为了避免关键时刻‘引导人’对于基因改造者的不良影响，我们需要对所有十六军将士进行一次基因检测，并且将他们的那段‘虫族’基因彻底消除。”

这倒是正中颜叙的下怀。

而且理由也十分合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颜叙太过多疑了，这么瞌睡送枕头的事情，反而让他没办法毫无芥蒂地相信对方的用意。

无论卡特琳娜怀着怎样的目的，消除所有基因改造者的虫族基因确实是当务之急。

但他不想把这件事全权交给卡特琳娜来处理。

唯一的问题是——

颜叙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沙发上的乔楚，“你对基因调整了解吗？”

乔楚挑眉，难得万事不求人的颜叙，会主动找她帮忙，“你所说的了解，要了解到什么程度？”

“基本原理生物书上就有。但你如果说要让我亲自动手给人做基因调整手术——”

“当我没说。”颜叙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

主要是他目前手边能够动用的资源太少，值得信任的人也没有几个，还大多是只会跟虫族干架的武夫。

想找个人全程监督卡特琳娜的基因调整工作都很难。

“亲爱的，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乔楚一伸手，捏住颜叙的下巴，另一只手扳着颜叙的脑袋，让他的脸转回来，重新对着自己，“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做基因调整手术？”

颜叙强忍着没把乔楚嚣张的爪子拍掉，“那你会吗？”

“不会。”

颜叙：……

“虽然我现在不会，但我可以学啊，我学东西很快。”

乔楚这话说得，就跟客人等着吃面，她跟客人说别着急，麦子已经种上了，等结了穗子就能打面粉一样欠抽。

颜叙木着脸把乔楚的爪子扒拉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乔楚是他妹妹，他这会儿早把这欠儿登的头都给打凹。

卡特琳娜似乎完全不怕颜叙监督或者参与其中，大大方方地邀请道，“将军如果认识那位基因方面的专家或朋友，愿意让他也一起参与进来，我这边都没有任何问题，您随时把人带来找我就行。”

颜叙忽然觉得，跟卡特琳娜相比，他就像一个没有多少资产，偏偏抱着自己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劣质货物，贪得无厌地对大财阀不断抬高价格的小商贩。

蹦跶得越欢，死得越快。

“我还有一个问题，除了十六军之外，其他那些基因改造者体内的虫族基因也有很高的潜在风险，你有没有能力为他们一并进行检测和手术？”

颜叙说完这两个问题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

刚刚卡特琳娜只是说要求给十六军的人做检测和手术，他却把范围扩大，直接要求把所有基因改造者的虫族基因都消除掉。

不过谈判总是这样，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他总不可能一开始就说出自己的底线。

出乎意料的是，卡特琳娜并没有讨价还价，直接答应下来，爽快得像个搞电信诈骗的。

“可以，杨曼从贝洛克那里偷来的清单不是已经交给你了吗？”

“我们CML集团跟周尧家合作投资了以养生保健为主营业务的基因管理咨询公司，基因检测、保健和体检机构、社区医院覆盖到了全联邦所有星域。联邦公民的免费年度体检官方指定机构里面，排在第一位的就是我们。”

“根据贝洛克那边的基因改造者清单，我们可以定位到所有除了部队军人以外的公民居住地、工作地，只需要借助这个网络，通过他们的健康状况检测终端发送一个基因异常警报通知，或者提醒他们过来体检，就可以把检测和手术的问题一并解决。”

听完卡特琳娜的话，颜叙一时无言。

有些人，虽然张口闭口就是建立一个新国家什么的，听起来仿佛很中二的样子。

但是当人家真的有随时颠覆一个国家政权的资本的时候。

那就不是可笑，而是可怕了。

本以为是意外从一位茶师手里拿到手的重要资料，却没想到早就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颜叙直觉自己已经彻底走向了卡特琳娜早已为他安排好的命运，“夫人，您早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是吗？”

“为什么是我呢？虽然我父亲与您在早年间曾经有过一段交情，但是似乎不足以让您对我有如此厚爱？”

“恕我冒昧，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但是我个人不喜欢隐瞒和欺骗，你也不是什么经不得风雨的娇花。”

颜叙听到“娇花”两个字，嘴角不自然地动了动。

——他这辈子也没想到过“娇花”这两个字还能跟他产生什么关联。

“我从年轻时就喜欢你的父亲，喜欢了很多年，尽管他对我的爱慕并不知情，但我确确实实爱他。”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不道德的。我只是爱他而已，没有伤害过他或者他身边的人，所以这只能算我一个人的私事。”

“但这也足以解释我为什么想要让你也参与进来，除了对你本人做过深入的调查和了解，并且对你的主张和能力都非常认同之外，也是因为我自己的一点点私心。”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一点私心。”

“因为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

“主要还是对你本人的认同和信任。”

颜叙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是因为亿点点私心。

之后颜叙跟卡特琳娜又聊了些合作的细节，临离开时，颜叙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地，问了卡特琳娜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夫人，今天和费格斯一起陪在您身边的，另一位，是之前西斯酒馆的那位贾斯汀吧？”

卡特琳娜一瞬间的诧异很快又隐去，“不愧是联邦战神，您的观察力真让人叹为观止。没错，是贾斯汀，之前管理西斯酒馆的人办事不利，所以我进行了一些人事调整。您也知道的，事情多了，总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就得挑些好用的手下帮我管好那些琐事。将军对他有兴趣？”

颜叙笑了笑，对卡特琳娜点了点头告别，“没有什么，只是有点好奇，所以想确认一下。多谢夫人招待，让我们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而充实（主要是充实）的夜晚。”

回房间的路上，颜叙小声问乔楚，“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乔楚替颜叙擦了擦鬓角间的冷汗，“有一点我相信。”

“哪点？”

“她喜欢乔允将军。”

“为什么？你调查过她？”

“不只是调查得出的结果，毕竟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卡特琳娜的绯闻又被传得奇形怪状的。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这身打扮吗？”

“所以？”

“我现在想起来了——之前看见你这身打扮，是在卡特琳娜那个豪华套房的衣帽间里。”

当时乔楚刚刚出卖完“□□”，给卡特琳娜做了一次人物肖像的模特。

她从虚拟的河流里出来，坐在沙发上穿着鞋袜，正好看到卡特琳娜换了一身待客的衣服，从衣帽间出来。

衣帽间侧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和人等高的大幅油画，油画里是一对跳舞的年轻男女。

那副油画里的男人实在太过出色，以至于即便乔楚只是在开门关门间惊鸿一瞥，也留下了几分印象。

油画里的女人只有一个背影，身材娇小纤细，但看不清长相，男人脸上一张纯黑色的半脸面具，唯一能看清的下半张脸，已然十分英俊，让人忍不住想要揭掉那张碍事的面具，看看他完整的样貌才好。

乔楚倒是不用看就知道那个男人真正的样貌有多么清隽卓然，因为她见过很多次了——在乔允将军生前的照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