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民兵营的一群连长们，听了金玉龙的十六字施工方案后，围着他们的营长张茂才，喜笑颜开地议论道：

营长，还等什么，就按这套方案，赶快准备大干吧！

营长，赶快大干吧，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

营长，赶快动手吧，再不动手，只怕就来不及了！

很显然，在这些理论上的外行，而实践上却是里手的人们看来，金玉龙的十六字方案，未尝不是好方案。因此，他们一个个都按捺不住了。

而张茂才毕竟是营长，不能草率地下达命令。因此，他把眼光投向了团长李国胜；嘴里虽然未说什么，那眼神却分明在说：团长，怎么办？在我们看来，这套方案很实用啊！

李国胜虽然参加了不少的工程建设，在理论上何常又不是外行？因此，他也不知能否拍板，转而望着商汉生。

商汉生作为指挥长，对金玉龙的方案，在感觉上自然是持肯定态度的。但他又想到，这是工程建设，在具体施工上，是来不得半点虚假和花架子的。否则，出了问题，那就会不堪设想。

因此，他诚恳地征询康文斌道：“老康，小金儿这套方案，你看这么样？不会是赵括的纸上谈兵吧？”

康文斌连连摇头，笑道：“商指挥，不是，这不是纸上谈兵！相反，小金这套方案，完全是结合实际情况提出来的，非常可行，也非常管用。其实，他是灵活地、巧妙地，把我刚才所说的四种办法，综合起来运用了。”

他感叹道：“我非常惊奇，小金的脑子怎么这样开窍、这样好使？太难得了！同时，我也感到非常惭愧。我一个学工程技术的，又从事了一二十年的工程建设，竟然在关刀崖这处工程施工中，不能灵活运用。因此，我没能及时地拿出这样有效的施工方案来。”

说到这里，他又转面对金玉龙道：“小金，看来，我也要向你学习。”

金玉龙见康文斌如此谦虚，早已不好意思，说道：“康科长，您言重了！其实，我是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夸夸其谈，不知天高地厚。我不是搞工程技术的，却在这里势无忌惮地大谈施工方案，实在是太冒昧。我只得说声对不起。不过，我的出发点还是为了工程，心里一着急，有话就说了出来。”

商汉生大笑道：“哈哈！老康，你也不必谦虚惭愧！你是工程科长，施工方案还得要你把关。小金儿也不必谦虚做检讨，讨论施工方案，言者无罪。刚才，是我点名要你说的，而且你又说得很好，连老康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你值得表扬嘛，还检讨什么？是不是，老康？”

康文斌大声回答：“是，指挥长！”

商汉生笑道：“那，我们就启用金玉龙提出的这套施工方案？”

康文斌赞成道：“我同意！”

李国胜也赞成道：“我同意！”

张茂才和连长们同声道：“我们都同意！”

商汉生道：“好！关于关刀崖的施工方案，我们就这样决定下来了。至于其中的好些施工细节，还要请李团长立即组织细商。同时，老康也要派一名有经验的技术员，来这里帮助商讨。至于悬空作业所需的设备，爆破作业所需的技术人员，我回去后，马上布置后勤科和政工科，立即连夜筹备和调集，保证明天半夜前，全部到位！”

李、张二人和连长们同声道：“谢谢指挥长！请指挥长放心，我们一定会按时完成打通关刀崖的任务！”

几位连长们对金玉龙很有好感，所以提议道：“指挥长，能不能把小金同志给我们留下来，在一些施工细节中，再讨教讨教？”

商汉生笑道：“嗬嗬！你们还想挖我的墙脚，和我抢起人来了？你们的胃口不错嘛，眼光也很贼啊！”

连长们笑道：“这么说，指挥长同意了？”

商汉生仍然笑道：“嘿嘿，你们想得美！告诉你们，刚才我带他来，还是拉的夫呢！他有他办公室的工作岗位，怎么能够不坚守？不过，我可以转你们一个脸，叫小金每天下午，来这里察看一遍。如果发现你们不加油，有问题，我好及时来打你们的屁股！”

张茂才听了，对连长们笑道：“好啊！人没留下来，反让指挥长安上了一双千里眼、两只顺风耳吧？既然这样，还不快谢谢指挥长？”又向商汉生道：“指挥长，现在施工方案拿出来了，大家有脸回去吃饭了吧？”

商汉生笑道：“有个屁的脸！不是小金儿，看你们谁有脸回去吃饭！”

有位连长认识金玉龙，笑道：“指挥长，小金同志也是我们山阳人呢！我们没脸，他可为我们长了脸啊！”

商汉生听那连长说，金玉龙也是他们山阳人，为他们长了脸，越发笑道：“嘿嘿！你们还和我搞起地方主义来了？是这样，我就更不能把他留给你们了！”又站起来催促道：“老康，小金儿，我们快走，省得沾染了这些人的坏习气！”

李、张二人和连长们纷纷挽留道：“指挥长，已经要开晚饭了，是不是就在我们营部吃了饭再回去？”

商汉生道：“你们啦，哪里知道我的心？此刻间，我急着要回去，给后勤科和政工科布置任务，连夜为你们准备悬空施工设施、调集爆破技术人员，哪里吃得下饭去？”又诙谐地说道：“你们若真有孝心，就争口气，加把劲，给我长个脸，提前打通关刀崖。到那时，我才好光光彩彩地来喝你们的庆功酒！”

李、张等人听了，不再勉强，表态道：“也行！指挥长，你记着，到时候，我们一定会请你来喝庆功酒！”

说着，便送商、康等四人上桥过了河。

回去的路上，与来的时候一样，仍然是商、康在前面边说边走，金、贺两人落后一截。

商汉生忽然道：“哎！老康，我想起一件事来了！去年县委召开常委扩大会，专题讨论这二龙口水库工程的时候，王志业所说的那破解大坝重重施工难关、被称做‘隆中策’的八句话，听说是县档案馆的一个职员首先提供的。那职员莫非就是这金玉龙？”

康文斌笑道：“是的，正是这小金！”

那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在一年半之前，县水利局紧张地制作二龙口水库工程规划时，李宏新三天两头地去档案馆借阅技术资料。金玉龙帮了他这个当年毕业实习老师的大忙。

有一次，当李再三借用那卷大坝设计书和地形图时，玉龙问他：”李老师，这卷档案，你为什么查阅得这么勤谨？“

李宏新道：”唉！你哪里晓得，这工程实在难喏！真有点儿难于上青天呢！“

玉龙问：”什么事情这么难？“

李宏新道：”大坝填筑太难呗！工程量太大，光坝体就需要一百万土石方填筑。时间紧迫，必须要在一冬一春之内完成。施工场地狭窄，人多了摆布不开，少了又完不成任免。土方运距远，挑一担土，来回平均要走两公里路。没有机械设备，完全要靠人力去完成！“

他叹口气道：”唉！还有很多呢，一口气说不清白！“又道：”小金，这卷资料，这回我要多借天把，后天来还你，好吗？“

玉龙道：”行！李老师，这是特殊情况，你查完了再还就是。只是，千万不要丢失了，也不要弄坏、弄残了！“

李宏新道：”放心，这规矩我晓得。小金，谢谢你啊！“

这回，李宏新过了三天才去还那卷档案。

玉龙收下案卷放好后，有心的他又问：”李老师，攻克大坝填筑难关的方案，研究好了吗？”

李宏新道：”哪里啊？还在患难呢！“两人交换了一下情况后，他便走了。

金玉龙农校毕业之后，虽没有在水利部门工作，但他毕竟有点水工专业的基础，而且又是个热心人；所以，他见二龙口水库规划这件大事，遇上了大难题，也便心中刻刻不化。再加这段时间，他除了正常上班外，还算清闲，便接连用了近半个月的休息时间，翻阅那本二龙口水库大坝工程设计书和地形图；并结合李宏新介绍的、水利局的一些初步意见，提出了他的一套破解难关的方案。

当李宏新在那次县委扩大会议之前，再次去还另一卷档案时，金玉龙便把他反复修改过的攻克难关方案，交给李宏新，说：”李老师，这是我的建议，你看看有用没用？“

李宏新急急地看了一遍，笑道：”哟，行啊！小金，你比我还要开窍得多！“

玉龙道：”开什么窍？在你老师面前，正所谓班门弄斧了！“

李宏新道：”怎么是班门弄斧呢？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我看这非常好！你该在过天的县委常委扩大会议上，贡献这套方案才是！“

玉龙道：”我哪有资格在那样的会议上去乱说？李老师，你若觉得可以提出来，那就请你代说，或改为你自己的意见吧？“

李宏新道：”我也没有那个资格啊？那这样吧，我们局里老王，肯定是要作为技术人员的代表，参加那个会议的。我把你这方案交给他，让他去说。你看怎么样？“

玉龙笑道：”行，我没意见。“

于是，王志业接到金玉龙这方案后，很是赞赏。经过稍许修改后，他便拿到那个会议上，直接以他的口吻提了出来；结果，被会议称做”隆中策“，于以采纳。

会后，余向东问王志业：“老王啊，你什么时候成了诗人了，所献‘隆中策’，用的也是诗篇？”

王志业笑道：“哪里是我用的诗篇？我这是贪天之功，据为己有！”

余向东问：“什么意思？”

王志业道：“这套方案，是由县档案馆一位职员提出后，再由李宏新转交我的。我只稍微修改了一下。”

余向东道：“呀！这倒是一个人才！”

王志业道：“是呀！向局长，这样的人，应该想法调到我们局里来才是。”

后来，这事便传出去了。只是，传出的是“档案馆的一个职员”，而不是“金玉龙”。

如今，商汉生等人从关刀崖回指挥部的路上，他忽然记起这事来，把“档案馆职员”与“金玉龙”对起号来，这才问康文斌。

他听康文斌做了肯定的答复后，笑道：“果然是他！难怪，他今天又出了彩！”

当他们四人回到指挥部时，晚餐早已开过。他对康文斌等三人道：“你们几个先到厨房里去，叫他们弄点吃的，给我也留点。我要先找后勤科和政工科，给他们布置完了之后，再来吃。”说着，他们几个分开了。

吃过晚饭，稍坐了一会，喝了一杯茶后，商汉生便令金玉龙将原班人马叫齐，到大坝坝址工地上去查看。因为，他放心不下的另一处难关工程，就是导流涵管的施工进度。

对于整个大坝枢纽工程而言，这导流涵管项目，也是一处咽喉工程，如果不能按期完工，也会直接阻碍整个工程进度。

这一工程项目，主要有基础开挖、基础混凝土浇筑、管身钢筋混凝土浇筑三大程序。其中，管身钢筋混凝土浇筑又有装模、弯扎钢筋、浇筑混凝土、拆模等等工序。由于没有机械设备，这些工夫，全部都要依靠人力去完成。虽然有一台小型的简易混凝土拌和机，但上料、运输和倾倒熟料，还得全靠人工。

这条管导长为二百八十米，直径为一点八米，限定在十天之内完工（直到现浇完毕为止），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好在基础开挖早已完工，基础浇筑也已完成，并已经在开始装模，准备浇筑管身钢筋混凝土。

他们四人来到导流涵管工地时，天还亮着；只见，装模安筋才完成了不到三十米。

商汉生便问康文斌：“老康，照这个施工现状，导流涵管能够按期完工吗？大坝填筑能够按期开始吗？”

康文斌摇头道：“不能，肯定不能，只怕要远远超过时间！”

商汉生问：“为什么？”

康文斌回答：“照这样下去，两三天也完成不了三十米，十天怎能完成整个二百八十米的管身浇筑？”

商汉生又问：“前哨战不是有一个月时间吗？这个项目，为什么要限定在前十天中，必须完成呢？就不能推迟几天吗？”

康文斌肯定地摇头道：“不能！从理论上说，不但一天也不能推迟，而且十天的时间还嫌长了，最好尽量再短一些才好！”

商汉生着急道：“尽量再短一些才好？那是为什么呢？”

要知那是为什么，请看下一回：连夜召开现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