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商汉生见众人，回答不了他提出的一系列问题，便一针见血地说：“你看你看，连我们指挥部负责施工、装模、安筋的技术人员，都没有做到心中有数，更没有在十天之内完成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具体措施。这叫龙沄民兵营的指战员们，又如何加油使劲呢？如此下去，这项咽喉工程，又如何能如期、如质地完成呢？”

他见众人被他说得稍无声息，又道：“你们说，我着急不着急？”

这时，有人问道：“指挥长，前哨战的日期不是有一个月吗？这导流涵管的浇筑，为什么要限定在十日之内完成呢？”

商汉生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原先，我也是糊里糊涂的。刚才，我问了工程科长康文斌同志之后，方才弄明白。”

他接着道：“现在我告诉大家，只所以必须限定在十日之内完成，原因就在于，钢筋混凝土浇筑完毕之后，还需要经过一个月以上的凝固期，才能承受土石方的重压和机械碾压啊！否则，涵管就会破裂而报废，导致水库不能蓄水和使用！”

人们听了这话，纷纷惊叫道：“呀！这可是天大的问题，开不得玩笑的！就是十天完成了，也只剩下二十天的凝固期。那、那多么不保险啊！”

商汉生点头道：“是呀，同志们担心得非常对！只剩下二十天的凝固期，本来就非常不保险！如果再延期，那就真的是要劳民伤财了。所以，我们必须要千方百计，想尽办法，尽量提前打死这只拦路虎！”

他叫着大家道：“同志们，话说到这里，大家明白了吧？我只所以要召开这个紧急现场会，就是请大家来统一思想，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商议如何按期——最好是提前攻克这一难关！现在，就请大家出主意，提建议，好不好？”

于是，人们三五成群地议论起来。接着，大家又纷纷发言。

但是，，与下午在关刀崖的情况差不多，大家的发言内容，都偏于端正态度、或表决心的范儿。至于求之不得的、如何加快施工速度的方法，却少之又少。

其中，只有龙沄的干部们提出的，必须加快装模安筋的速度；李宏新和邹为民提出的，木材、钢材、水泥等物资器材的全面供应，必须及时应手；锯工、木工、钢筋工等匠工还要增加人员等建议，比较有光点，有价值。

在这一过程中，金玉龙与贺光辉两人也没有闲着，而是早已凑在一起，低低地讨论和商议。

商汉生注意地倾听和品评着每一个人的发言，虽觉其中不乏宝贵意见，但总感到缺少正中下怀的方略。

忽然，他想起一个人来，便在雪亮的电灯光下，抬头往四下里寻找。很快，他找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

于是，他不声不响地向他走过去。到了他背后，他方叫道：“小金儿，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做什么？”

原来，他要找的是金玉龙。

玉龙一见商汉生来了，连忙站起来道：“指挥长，您找我？”

商汉生道：“不找你找谁？”

玉龙忙问：“什么事，您分咐吧？”

商汉生笑道：“‘分咐’什么，我是来‘请’你的？”

玉龙也笑道：“指挥长，这时候，您心里已经是急得做马咬，还开我的玩笑？我一个小小办事员，哪里当得起您一个‘请’字？”

商汉生仍然笑道：“你不声不响地躲在这角落里，图安静，享清闲，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我不亲自来请你，你肯出来吗？”

他又催促道：“你有什么好建议、好方案吗？如果有，就赶快站出来说，亮一亮，晒一晒，好不好？”

他又真诚地说：“小金儿，什么当得起当不起？你看这形势，就算我商汉生请得起你，可这宝贵的时间，也等不起你啊！”

玉龙听了商汉生这话，不知怎么搞的，竟忽然觉得战战兢兢起来。因为他感到，自己的背上，就像孙悟空被如来佛压上了五指山，沉重无比！

他自思道：我不过是一个‘以职代干’的小职员而已，竟然受到如此地看重。他可是县委副书记、县革委副主任、二龙口水库工程指挥部的指挥长啊！他对我如此礼贤下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对人民利益极端地负责任吗？

他想到这里，连忙坦言道：“指挥长，我与小贺两个，虽然商议了一个方案，但又觉得还不成熟，恐怕贻误工程，害了大事啊？”

商汉生鼓励道：“不要紧，说吧。说出来让大家商议，不正是为了避免误事吗？我们常说，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为什么？因为我们发动群众议定的东西，往往都是正确和可行的，是经得起实践检验的。”

玉龙听商汉生这样说，信心大大提高，说道：“指挥长，我先简略地向您汇报一下，您觉得有价值，我就说。您若觉得不行，那就算了，好吗？”

商汉生笑道：“好吧！其实，又何必这样小心翼翼？”

于是，玉龙便把他与贺光辉两人商讨的方案，一五一十地、言简意赅地向商汉生说了出来。

商汉生听后，十分高兴，大笑道：“你这小子！有这样好的方案，还磨磨蹭蹭地不肯说！你是想吊老子的胃口吧？”

说着，他一把将他拉出来，推到他刚才讲话的那方大石上，向全场人大声道：“同志们！大家讨论得很好，提出了不少的好建议！这很好！”

他接着道：“但是，这还很不够。现在，指挥部办公室的金玉龙同志，有一个比较完整的方案要说。所以，我请大家安静下来，认真地听一听。等他讲完了，我们再发表意见，好不好？”

这时候，会场上的人，除了原先被通知来开会的一个未少外，驻扎在附近的民兵们，因晚饭后休息没事，也散步来到这里，自发地在外层围观听会，因而增加了好几百人。但他们都很自觉，也静静地一语不发。

商汉生见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便轻推金玉龙道：“说吧，大胆些！”

事到此时，金玉龙不得不斗胆发表意见了。

其实，他原本是个既有文才，又有口才的人。在与人辩论中，他曾有过获得听众热烈掌声的精彩演讲。在讲台上，他曾有过令学生觉得津津有味的讲课。在一些会议的讨论中，他也曾有过令同志们感到兴趣昂然的发言。

然而，他感到此时此刻的发言，与以往任何时候的发言都大不一样——以往的发言，无论重要与否，他的心情都是轻松的。而此刻间的发言，他觉得字字句句都是沉重的。

在谨慎中，他开言道：“各位领导，同志们！正如大家所说，导流涵管的问题，关键就在于‘时间’二字上！所以，我提出的建议，也便是围绕如何‘抢时间’三个字做文章！”

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他自己都能听得出，他的语音有些儿颤抖。

商汉生对于他的这一状态，早已明显地觉察到了。因此，他轻声给他壮胆道：“别慌，只管从容些，我站在你背后呢！”

玉龙听了，心中又想：指挥长为了对人民利益极端地负责任，急切地盼望有个好方案，正望眼欲穿。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我怎能扭扭捏捏，稀泥巴糊不上墙呢？我必须得要把我和小贺商议的方案，完完整整地、明明白白地说清楚才是！否则，我不成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吗？

他想到这里，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平静了许多。因此，他继续说道：“我要提出的方案，可以用几句顺口溜来概括。”于是，他清晰地说道，这几句顺口溜是这样的：

歇人不歇工，日夜连台赶；

制模弯筋工厂化，装模安筋主攻坚；

天天每日不欠账，时时刻刻往前赶；

各方主动相配合，整体一环套一环。

人们听了纷纷议论道：

哟，提建议，拿方案，还用诗句呢！

不是诗，他自己都说了，是顺口溜！

诗也好，顺口溜也好，总之，人家还是有水平吧！

那是，那是！人家是指挥部办公室的人嘛！

听说，他还是县委大院里出来的，当然有水平嘛！

县委大院里出来的？县委大院的人，就个个有水平？

这、这当然不一定。可他有啊！

他确是有水平。只是这顺口溜，有些儿不太明白。

不太明白？那就仔细地听吧，人家会一句一句解释的！

要知金玉龙如何解释他提出的八句顺口溜，请看下一回：法门一环套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