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国胜虽然急于打听到有关碾压机的好信息，但他并没有打断金玉龙的回忆，而是耐着性子，静听他的下文。

因此，金玉龙得便继续道：“我和陈震南等一些相好的同学，在人们的争争吵吵、闹闹嚷嚷中，不愿意选边站，成了人们所说的‘逍遥派’。在一九六六年下半年和一九六七年的整个一年中，一直无所实事——上不成课，读不书书。于是，我们便乘机走出学校，游玩了一些地方。”

他又道：“后来，我们又到相好的同学家里去玩，这回去你家，下回去我家，再下回去他家。”

李国胜问道：“所以，你曾经去过陈震南家里？”

玉龙点头道：“是的。他家离我们学校很近，就住在地区‘八一’拖拉机站，中间只隔着一个地区农科所，不过两三公里远。他爸是个北方人，很直爽。他妈是本地人，贤惠又热情。我们几个同学又相好，所以便常去他家玩。有时，还在他家吃饭、睡觉。”

李国胜并不失望，只是问道：“陈震南他爸爸是干什么的？”

玉龙道：“他爸爸就是‘八一’拖拉机站的站长啊。”

李国胜听了，心中一喜，忙问：“陈震南他爸爸，是八一拖拉机站站长？”

玉龙道：“对，他爸爸是‘八一’拖拉机站站长。”又道：“这个北方人，是个先期的南下干部，落脚武陵后，娶了个武陵小商人的女儿为妻。不久，他们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陈震北，十七岁就当了兵。后来，他们又生了个小儿子，就是我那同学陈震南，比我要小一两岁。”

李国胜问：“这个北方人，为什么要将儿子取名震北、震南呢？”

玉龙道：“谁知道？我猜，大约是他认为自己是南下干部，南征北战的，威震四方吧？”

李国胜道：“听起来，这个老头子，只怕有些倔犟吧？”

玉龙道：“你说对了，他不仅有些倔犟，而是倔犟得很！在那动乱之中，有人说他‘有罪’，要斗他，但他拒不认‘罪’，也不低头。他仗着自己根正无污点，又是现役军人的家属，一直是昂首阔步，对那些人不屑一顾。因此，说他‘有罪’的人，也一直奈何不了他。”

李国胜问：“毕业后，你还去过他家吗？”

玉龙道：“再也没有去过了。”

李国胜问：“和陈震南还有联系吗？”

玉龙道：“毕业后各奔东西，又因为工作忙，虽联系过一两次，也没有联系上。”

李国胜道：“也不知道那老头子退了休没有？”

玉龙道：“谁知道？”又说：“不过，当年我见到他时，他不过五十刚刚出头，如今很有可能还没有退休。”

李国胜听后，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他本想直接向金玉龙说出来的，但又考虑到他只是一个办事员，难以自专，还是向商汉生汇报了再说为好。于是，他便适可而止地说：“小老乡，你和小贺两个，大概还要到关刀崖去，我们就暂时先说到这里，好吗？”

玉龙道：“行，我们也只能暂时说到这里了。”说着，他便和贺光辉起身要走。

李国胜又笑道：“小老乡，如果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请你一定要给个脸，散动散动大驾啊。”

玉龙岂是死岩八板的人？李国胜的心思和用意，他早已明白了七八分。

其实，他主动说出，他曾见‘八一’拖拉机站有履带式拖拉机，立意也就很明白了。但是，他当然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毫无把握的时候，就冒冒失失地毛遂自荐。因此，他听了李国胜的话，也就不再提这事，等回去汇报后再说。

所以，他只回答李国胜：“团长放心，只要帮得上忙的事，我是决不会推辞的。”

李国胜道：“好，那就这样了。你们去关刀崖，我也要去上面工地，那就分头走吧。”

玉龙笑道：“好，李团长再见！”

于是，李国胜独自往上方工地去了。

这里，金玉龙两个则沿着新开出的线路，坎坎坷坷地直往关刀崖而去。路上，他问贺光辉道：“辉儿，你猜，李团长这会儿干什么去了？”

小贺道：“我怎么猜得到？他不是说，要到上面工地去吗？”

玉龙摇头道：“他说去工地，那不过是幌子罢了。其实，他是另有所图。”

小贺道：“他另有所图？图什么？”

玉龙道：“你仔细想想，他刚才和我说的一番话，不就晓得了？”

小贺真地仔细想了一回，然后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大哥，他一定是向指挥长汇报去了！他想要求指挥长，派你去‘八一’拖拉机站求援，是啵？”

玉龙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算你脑瓜子灵活！”

小贺道：“灵活什么？不是大哥点醒，我还蒙在鼓里呢！”又道：“那，他为什么不当面鼓，对面锣地，直接和你说呢？”

玉龙道：“他乃久经世故之人，岂不知这件事，终究还得指挥长说了算？”

小贺道：“大哥，那你认为，指挥长会同意吗？”

玉龙道：“我想指挥长一定会同意。因为，这进场道路的碾压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如果能租借到碾压机，那是最好的选择和措施了。至于能不能租借到，那也只有等去过后才知道。所以，他一定会同意派我去的。”

小贺问：“那你去不去呢？”

玉龙道：“废话！你忘记了‘一切行动听指挥’吗？再说，我若能租借来碾压机，不大不小，也是一桩好事啊——筑路工地上，眼睁睁地盼望着呢！”

小贺道：“那，我们为什么还不打转身？难道，你不需要回去准备准备？”

玉龙笑道：“急什么？还未到回去准备的时候嘛。”

小贺问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玉龙笑道：“有人来找我的时候。”

小贺问：“为什么？”

玉龙笑道：“你知道吗？这事我是不能主动的。因为，能租借到碾压机，一切都好说。如果租借不到，闲话就会铺天盖地而来。我问你，这完全是一件隔山打羊的事儿，你能拿得准吗？”

小贺道：“嗯，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你也得提前准备准备才是啊？”

玉龙道：“有什么好准备的？穿件衣服换双鞋，拿个袋子装上毛巾、牙刷和牙膏等，拔腿就可以走嘛。”

说着，他二人来到了关刀崖前。

山阳营营长张茂才见了，立刻前来打招呼。他向他两个说：目前工程进展还算顺利，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他指着关刀崖上第三工段说：“你看，那一排二十架悬空作业的滑轮架都已架设完毕，滑轮和绳索，也都已装好，全都可以使用了。”

玉龙问：“爆破作业的工具都准备齐了吗？”

张茂才道：“都齐全了，只需今后加以补充就行。”

玉龙又问：“爆破技术工到齐了吗？”

张茂才道：“已到十六个，还有四个路远的，今天中午能赶到，最迟晚边吧。”

玉龙道：“那就好，这是保证爆破安全的第一招，也是保证爆破效果的关键。有了爆破安全和爆破效果，才能保证爆破质量和进度。”

他想了想，又道：“张营长，我建议，对这些技工，最好在生活上给予一些优惠。这样，一能保证他们的体力和精力，二能提高他们的积极性。”

张茂才道：“谢谢提醒，谢谢提醒！”又指着崖壁中间工段说：“穿洞的那一段，两头都已完成挂洞工序，中午放炮，就能开始爆破进洞了。”

玉龙叮嘱道：“张营长，这第二段与第三段一样，也特别需要注意施工安全；如果出了安全事故，那就不好办了；不但民兵们的生命安全不保，工程进度也会大受影响啊！”

张茂才道：“小老乡，这些你放心。如今，整个关刀崖施工面，就像一个大火药桶；而我们就像坐在火药桶上一样，一不小心，随时都会有飞上天去的危险。你说，我怎能不把施工安全，时时刻刻悬挂在心上呢？”

要知金玉龙还有何话说，且看下一回：金玉龙武陵借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