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金玉龙听了杜小鹃祖孙两人的话，实感盛情难却，只得沿台阶而上，登上石塌去。

杜家祖孙两人接着他们，热情地引进屋里，直接入了席。

小鹃的奶奶还是老习惯，家里来了客，便不上桌吃饭。所以，金、贺两人去了，一共也只有四个人坐席——老人坐了主位，金玉龙坐了客位，贺光辉和杜小鹃坐了两边相陪。

席上，热气腾腾，香气飘飘：中间摆有两个炖钵，一个炖着一钵肉，一个炖着一钵偏豆；周围还摆着一碗焦黄豆和两三个蔬菜。

小辉和小鹃两人是不喝酒的，所以，席上只有老人和玉龙面前摆有酒杯。

小鹃提壶给他两人斟上酒后，笑道：“小龙哥，到我们乡下人家来了，只有自酿的一杯米酒，你可不要见怪啊！”

玉龙笑道：“说到哪里去了啊！叨扰了爷爷、奶奶且不说，你是知道的，我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农家人。”又举杯对老人道：“爷爷，借花献佛，谢谢您老人家了！”

他两人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后，老人拿起筷子点着那个肉钵道：“来、来、来，你们两个尝尝这新鲜味道，看怎么样？”

玉龙也不客气，夹了一块肉在嘴里嚼着、品着，笑道：“嗯，这肉好香，味道很好！”

小鹃笑道：“小龙哥，你猜猜看，这是什么肉？”

玉龙笑道“肯定不是猪肉，也不是牛肉！是狗肉？也不像！倒有点像羊肉，但也不是羊肉啊？这到底是什么肉呢？”

他又仔细地品了品，并将那已嚼烂的肉咽下去，摇头笑道：“我实在猜不出来，大概是什么野物肉吧？”

小鹃问道：“嗯，你能猜到是什么野物肉，也不枉称是农家人了。但你再猜猜，这是什么野物肉？”

玉龙笑道：“猜不出来！”

小鹃道：“你还没有再猜呢，怎么就认输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她一心只想他猜出来，所以提醒道：“刚才，你不是猜到有点像羊肉吗，怎么不往这上头猜呢？”

玉龙听了，心里一动，笑道：“啊！莫非这是麂子肉？”

小鹃立即拍掌笑道：“啊，猜到了！小龙哥终要猜到了！”又转面对贺光辉道：“小辉，你大哥能猜出来，可你不行吧？”

小辉道：“我、我原先是城里人，如何辨得出野物肉？再说，我们有谁能和大哥相比？”

小鹃笑道：“嗯，你这话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玉龙笑道：“你们二位，就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了，席上坐着爷爷呢！”又转面问老人：“爷爷，这真的是麂子肉？”

老人笑道：“不错，正是麂子肉。”又道：“昨日我上山去，正好撞见一只青麂，被我一火铳打了个正着；背回来剥了二十多斤肉，给鹃儿她爹和她叔叔各三、四斤，又给了上下左右邻居各两斤；自己留了七八斤，今日弄了两、三斤。”

他又道：“我们两老单独吃东西没味，便把鹃儿叫了来。但我正愁没人陪我喝酒讲白话，不想你们两个赶巧来了。正好，正好啊！”

玉龙笑道：“哦，原来如此！”又问：“爷爷，麂子肉怎么弄得这么好吃？”一面说，一面又夹了一小块在嘴里吃着。

小鹃抢着笑道：“你哪里知道？我爷爷是个弄野物肉的高手呢！不管什么野物肉，别人弄来不好吃的，只要经我爷爷的手一弄，就格外地味鲜肉美了！”

玉龙笑道：“哦，爷爷还有这么一手！”又称赞道：“这也是羹调技术啊，兴许，今后还大有用途呢！”

老人笑道：“这能有什么大用途，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

玉龙道：“将来，这小玩意儿兴许能上大席，也未可知。”又道：“这话先说在这里吧。现在我只问：爷爷，这项手艺，你能传授给我吗？”

老人道：“这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邀他喝了口酒之后，又道：“告诉你吧，关键在一个小窍门，就是把野物肉洗净后，放在锅里把它焯透，捞起来用冷水一淬，然后放在地上，用木盆盖着；过一夜之后，再洗净它，就可以切细下锅弄了。”

他喝了一口，咂了咂，又道：“弄的时候，多酌些辣椒、花椒、香叶、柑子叶等香料。再就是，一定要把握火喉，火喉不到，也不好吃。”

玉龙笑道：“这么说来，我今天不但叨扰了爷爷一餐酒饭，还学到了一门羹调绝技啊！”

小鹃笑道：“叫你们两个来，还罗罗嗦嗦地不肯进来呢！怎么样，进来后没有亏待你们，还赚了吧？”

玉龙笑道：“不错，的确是赚了！得谢谢你们祖孙两个啊！”

爷爷笑道：“别听鹃儿的顽皮话了，我们喝酒吧。”两人喝了一口后，他又道：“金秘书，有句话我想问你，行吗？”

玉龙笑道：“行，有什么不行的？爷爷，你问吧！”

老人笑问：“听鹃儿说，你的名字叫‘金玉龙’？”

玉龙笑答：“是啊！”

老人笑问：“哪几个字？”

玉龙笑答：“金银的‘金’，玉器的‘玉’，龙王爷的‘龙’。”

老人又笑问：“也就是金龙山的‘金’，玉龙山的‘玉’，二龙口的‘龙’吗？”

玉龙笑道：“是啊！”又疑惑地问：“怎么，爷爷，有什么不妥吗？”

老人摇头大笑道：“不是不妥，而是太好了！”

玉龙笑道：“爷爷，好什么？不过一个贱名罢了！”

老人笑道：“不，不，不！这哪里是‘贱名’？‘金’者贵，‘玉’者坚，‘龙’者吉祥之意。这且不说，对于二龙口而言，尤其是深藏福音啊！”

玉龙笑道：“我一个农家子，如今，不过是一个一般又一般的干部罢了，如何能为二龙口深藏福音呢？”

老人一直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来、来、来，喝了这酒再说！”说着，他邀金玉龙要干杯中酒。

玉龙怕他年纪大了呛着，便道：“爷爷，我们别喝急了，慢慢来吧。”

老人笑道：“你怕我年纪大了会呛着？放心吧，这少半杯酒还呛不倒我！”说着，便把杯中酒一口干了。

玉龙见老人家领先干了，也便一口干了。

小鹃见了，便提壶给他们重新斟酒，并笑道：“小龙哥，爷爷又要讲故事了。可是，不喝酒哪里讲得出味道来？你就陪爷爷好生喝一杯，慢慢听他从头细细道来吧！”

老人笑道：“你这鬼丫头，老是揭你爷爷的短！你和小辉两个不喝酒，就吃你们的饭，别插我们的嘴好不好？”

小辉和小鹃笑道：“好！爷爷，我们吃我们的饭，您和小龙哥只管喝酒讲故事，我们再也不插嘴了！”

老人笑道：“这还差不多！”又道：“金秘书，三十多年前，我还年轻的时候，我们这里来了一个游方先生，在我这里住了好些日子。他对我讲的一些话，还真灵验，有些已经应了口气，剩下的也正在应口气呢！”

玉龙笑道：“哦，他讲了一些什么呢？”

老人笑道：“他一来到这里，落在俺屋里歇脚时，就对我说：‘老板，你们这二龙口，是个好地方啊！’”

玉龙笑道：“这里山青水秀，广有良田沃土，人烟稠密，适宜居住繁衍，游方之人见了，谁都会说是个好地方的。”

老人笑道：“当时，我听了也是这么想，并说：‘唉，什么好地方？好看不好吃罢了——天干涨水，兵荒马乱，辛辛苦苦，人心惶惶的，还不是与别处的人一样，过着穷困的日子？’”

玉龙问：“他听了如何说？”

老人笑道：“他说：‘老板，那可不一样啊！你知道吗？外面如今灾荒连连且不说，只那倭寇侵犯，杀人放火，奸淫掳抢，使得中华大地战火纷飞，血流成河，人民痛苦不堪，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与那外面比起来，你们这里可是安宁平静，幸福之地呢！’”

玉龙笑道：“他这话可不假啊。”又问：“爷爷，您怎么跟他说呢？”

要知游方先生和杜爷爷还说了些什么，请看下一回：杜望水戏学游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