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晚饭后，指挥部机关人员，陆续聚集到办公室门前，观看两副进度图上标出的工程进度。他们一面看，一面七嘴八舌地议论，显得兴高采烈。

其中，除了几个工程科的人员外，其余全都是水利工程方面的外行。

因此，一位后勤科的人员议论道：“好啊，五天就填筑了5米高！照此下去，54米高的大坝，不是只要54天就完成了吗？还需要搞百日攻坚做什么？”

玉龙刚刚吃完饭，才洗了碗筷回来，恰好听到了这些话，便站住笑道：“哦，同志们，大概大家还不知道这其中的详情吧？其实，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

有人当即问：“远没有这样简单？那，难道这个账，我们还算错了吗？”

玉龙忙顺手把碗筷放进屋里后，笑道：“我不是说，大家这个账算错了，而是这个算法不对。”

好几个人同声问：“这个算法不对？那要如何算？”

玉龙笑道：“嗯，大家问得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把其中的原委，粗略地告诉你们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大家明白后，就会知道，其中的艰难险阻和取胜之不容易了。”

于是，他便把大坝坝体每一高程的填筑量，都有着巨大变化的情况，一一地告诉在场的人们。

原来，这二龙口水库的大坝设计为：坝底轴长30米，宽300米；坝顶轴长210米，宽6米；垂直高为54米。

如此算来，坝底面积为9000平方米，坝顶面积为1260平方米，底、顶面积加起来为10260平方米，平均面积为5130平方米；即平均填筑一米高的坝体，只需要土方实方5130方。这就是说，填筑100高的大坝，也只需要实方50万方。那么，54米高的大坝，为何要100万土石方填筑呢？

原因是，这二龙口水库大坝坝体所需要的填筑方量，不能这样计算！

因为，这座大坝设计为粘土心墙坝，加上地形复杂，便造成了坝体每一个层面的轴长和宽度，变化都很大。所以，其每一层面的填筑方量，也随之变化很大。

针对这一现实情况，金玉龙选择性地给人们算了几笔账：

坝底轴长虽然只有30米，但实际上，那只是河床底部的宽度。当坝体填平到河岸高度后，两端便是平均宽各为50米的平地（原均为稻田），即轴长一下子就增加到130米。同时，由于坝体坡度的变化，每增高一米，宽度也会减少5米左右；填高5米后，整个宽度便由300米降为275米。

于是，此时的坝体平面面积，便增加到130米x275米=35750平方米，即填高一米，便需35750方土石方（实方，以下同）。

此后，随着坝体高度的不断上升，两端山坡也随之不断扬开；虽然坝体宽度层层减少，但轴长也在不断增大。因此，当垂直高达到25米时，宽度虽然降为200米，但轴长也增长到160米，平面面积便为32000平方米——即填筑一米高的坝体，仍需32000方土石方。

即使坝体垂直高到达35米，宽度减为150米，而轴长增加到180米时，平面面积仍有27000平方米，填筑一米坝体仍需要27000方土石方。

选算过这几笔账之后，玉龙笑道：“所以，二龙口水库大坝坝体所需要的填筑方量，决不能按照坝底面积、也不能按照坝底面积加坝顶面积的平均值去计算；而是要根据测量数据，一米一米的高度去计算。如今，我们说二龙口水库大坝填筑需要百万土石方，就是这样精心计算出来的。”

他见大家点头笑了，又道：“现在，大家明白了吧？大坝填筑需要百万方土石方，不是估计，更不是虚言，而是货真价实的难关！因此，我们要取得百日攻坚战的胜利，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儿啊！”

几个工程科的人员笑道：“哟！只道金秘书是县委大院出来的行政人员，却原来，讲起工程技术事，也这样内行！”

玉龙忙笑道：“呀，班门弄斧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只顾解释我的进度图，却忽视了有老师们在场。”

众人道：“老师也好，学生也好，总之，你讲的我们听懂了，这就没有白费唇舌嘛！”

众人听了，这才点头散伙，慢慢离去。

如今且说，大坝填筑高度超过原河岸之后，填筑平面面积，一下子增加到原来9000平方米的近四倍。场面铺开了，施工也比先前要好摆布多了。自然，全体民兵指战员的劲头，也要更加好使。

就是省水利厅建设公司派来的三台碾压机，进行碾压时，也摆开了长一百三、四十米，宽二百六、七十米的宽大场面，更快更伸展了。

天气也很好。九月初打响前哨战以来，只下了几场小雨，连一天工都没有停止过。进入这十月初打响百日攻坚战后，势头又不错。看样子，近期也不会有雨、至少没有大雨下。

在“抓阴天，抢晴天，麻风细雨当好天，不雨一天当两天”的口号下，人们的心中，的确有一个强烈的概念——“时间就是成功”、“时间就是胜利”！

因此，工地上全体民兵指战员，没有一个人会舍得浪费一丁点儿时间——有人开玩笑说：撒尿都舍不得站住呢！

金玉龙的督察工作，本来没有什么具体的指标。他的时间，也没有什么规定；他的行动，更没有什么限制。

然而，越是这样，他越是严格要求自己，尽量多做事，尽量不让时间白白溜过。因此，他的目标和行动，比有规范还要规范得多。

这一日，他从一清早起床到晚边，除了吃饭，就没有住过停，无论怎么说，他都可以休息了。

可是，晚饭之后，他只稍稍坐了一会儿，就又出去了。

这时，天早已黑了，灯也早已亮了。

他来到大坝坝体工地上，见那里各级负责人甚多，施工人员也不少，专门负责安全工作的人员也有好几个，心中便想：“这里看似复杂，其实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了。相比之下，那些采挖土方的各个土场，大都处在比较偏僻、照明设备不足、且负责人和安全员也比较少的地方，反倒令人有些不放心。看来，我应当到这些地方去看看才是。”

于是，他便离了大坝工地，独自一人，往青泥岗内坡下的一大排土场走去。

经过望水爷门前时，他见他家里亮着灯，便想：“好些日子没有看见他老人家了，不知他是否还好？”这样想着时，口中也觉有些干渴，不免暗暗道：“我何不进去看看他，顺便讨口水喝？”

想罢，他便登上石梯，来到门前禾场上，口中叫道：“杜爷爷，在家吗？”

他叫声未落，只听老人应声道：“谁呀？是金秘书吧？”

玉龙笑道：“是我！爷爷，你耳朵还这么灵，我只叫一声，你就听出我的声音来了！”

老人已走出门来，笑道：“还灵什么？要是先前，我放夜狗打猎拦卡，野物来了，即使有这十个、二十个远，我也能听清它的响动。如今耳避了，听不清楚了。”

他又说：“玉龙呀，这一向都没有看见你，今朝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进屋里坐吧！”

玉龙笑道：“现在，我要到岗下土场里去看看，顺路先进来看看您。”一面说，一面随老人进了屋，又问：“爷爷，您家里也住满了民兵？”

老人道：“是的，我让了西头一头屋给他们驻扎。”

玉龙笑道：“爷爷，害你和小鹃她二叔，控出那一整头和堂屋，一大家子挤在这两间屋里，实在是吵扰了啊！”

老人笑道：“这是什么话？人家包起粮食，带起工具，远天远地跑到这里来，出力为我们修水库。我们腾出几间房子给他们住，还怕吵扰？”

他又正颜补充道：“如果连这点仁义都不讲，那还算是二龙口人吗？那还有一点社会主义思想觉悟吗？”

二人正说着，又听门外有人问：“爷爷，你和谁说话呢？”随着声音，进来一个女孩儿。

老人道：“我和你小龙哥说话呢。鹃儿，来得好，快给你小龙哥倒茶去！”一面说，一面把拿在手里的茶杯，递给了她。

玉龙也早已听出，那是杜小鹃的声音，因而转面笑道：“小鹃，这几天怎么没有看见你，到哪里去了？”

小鹃笑道：“我姨妈病了，恰好学校又放了农忙假，我就听爹娘的话，看她老人家去了。”一面说，一面给玉龙倒了茶来。

玉龙接过茶杯问：“那，你姨妈的病好些了吗？”

小鹃道：“她好多了。要不，我今天还回来不了，看不成爷爷呢。”又问：“小龙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爷爷了？”

玉龙道：“我准备到青泥岗下土场里去检查，就顺便先到屋里来看看爷爷，不想还见到了你。”

小鹃笑道：“到这边土场里去检查？好哇，那我也要跟你去看看！”

玉龙道：“那不行，这土场里有什么好看的？再说，进土场的路又不好走，尤其是土场里，还很不安全呢！”

小鹗笑道：“不，我不怕，我要去！”

要知杜小鹃是否跟玉龙去了青龙岗下的土场，请看下一回：心欢惊落土坡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