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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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榴花零落满苍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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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光阴,在每晚的电话粥里煲着煲着,倏忽也就过去了。

陈盼之的腿已经好了大半。

只待今天再去医院拍个片子,如果没问题的话便可回学校复工。

昨天夜里宋医生来电的时候还问起复查的事,说他调了好班,可以带她去。

但被她急急叫停。

徐英华和老陈早早就记着复查的日期,必定是要亲自出马的。

她可没忘记她们家老陈对宋医生颇有微词,现在绝对不是什么见家长的好时候。

自从那天被陈盼之勒令不准再把他那辆黑车停在她窗户底下以后,宋景明已经大半个月没见过他的女朋友了。

好不容易等到女朋友有一个出门的机会,还离他这么近,宋景明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错过,试着提议道:“那我装作是骨科的医生?”

“……”陈盼之无语,“宋医生。”

“嗯?”

“我爸见过你,他知道你是胸外科的医生。”

宋景明:“……”

于是把初恋硬生生谈成了网恋的宋医生再一次对着幽幽的黑夜叹下了落寞的长气。

不过陈盼之还不太了解,宋景明一直就不是一个会轻言放弃的人。

第二天,陈盼之在拍X光片的房间里看到宋景明的时候差点惊掉了下巴,双眸睁得老大,脑门上是明晃晃的四个大字——难以置信!

为了防辐射,拍片室的门都又沉又厚,宋景明就站在这门后面。助理护士扶着陈盼之进来。厚重的门被关上,连同徐英华和老陈殷殷切切的目光一并隔绝在外。

陈盼之的表情一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唔,傻得可爱。

果然,效果不错!

时隔二十一天,终于看到人了,宋景明莞尔,走上前,从护士手里接过了她。

连胳膊上温暖的触感都没有唤回陈盼之的神智,她盯着就在眼前的人好久都没反应过来。

偏偏这人还一幅私事公办的样子。一边扶着她往机器边上走,一边一本正经地问:“身上有金属物品吗?”

“……没有。”

拍片室里面还有隔断,放置机器的里屋和操作电脑的外室之间还有一道门。

进了里室,宋景明反手将门关上,就把人抵在了门后,咫尺相闻。

但他并不说话,只将笑眼锚定着她,直到瞧见一片红晕爬上来泛了她满脸,才心满意足地在她耳畔热热地吐息:“陈老师,好久不见。”

陈盼之心口还满是震惊的余韵,哪里经得起这样突如其来的亲近,只觉得脸上热得要爆炸,一时紧张地咬紧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谴责这位阴奉阳违的人。

外间操作仪器的小医生呆头呆脑地等了半天也没看见病人到机器边上去,起身隔着特制的玻璃往里张望:“宋医生?出什么问题了吗?”

这声音提醒着陈盼之此时此景的处境,她不敢出声,怕外面的医生和护士听见,只涨红着脸,又羞又恼地狠狠瞪了宋景明一眼。

可是这个被瞪的人却毫无被瞪的自觉,反而笑得更开怀,扬声对外间胡诌:“没事,取个脚链。”

陈盼之腹诽:瞎扯!您看见我那只脚戴脚链了?刚刚都说了没有金属啦!

不好再耽搁了,宋景明把人引到机器边上,动作轻柔地亲自把她的腿安置好。最后还从玻璃窗外看不见的角度又对她笑了笑,这才退出去,和那位小医生一起盯着屏幕研究。

从片子上看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她养得不错。

片子拍得快,这一面也见得短。

最后只来得及再听护士说一句:“过半个小时机器上取报告。”就又得把人还到门外的陈父陈母手里。

出来的时候,陈盼之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全,见到老陈和徐英华时,她心里虚得像刚干了坏事的小孩,眼神东躲西藏地不敢让家长知道。

徐英华对女儿是何等关切的人,只消一眼就发现了:“怎么了这是,拍个片子脸红成这样?”说着还把手往陈盼之额头上探,怕不是烧了吧,她这闺女最近老是这样傻不愣登的。

陈盼之一缩,没躲着,只好被徐英华的手掌贴住。

“嘶,还真有点烫,胖儿啊难受就跟妈说!”

陈盼之无奈:“没有,妈,我没发烧!”

旁边的老陈觉得徐英华大惊小怪:“烧什么呀,出门的时候都没烧,拍个片就烧了?摆明了是这里闷的,这医院,嘿,人还真是多!还不通风!”

徐英华想想也对:“还真是怪闷的。”说着就指挥着往人少的地方呆着等报告去。

另一厢,陈盼之走后的拍片室内,宋景明慢条斯理地脱下了防辐射服还给小医生。

“我先走了。”

小医生有点纳闷:“宋医生这就走了?”

“恩,突然想起来科室里还有点事。”

“哦哦哦,那您忙。”

拍片室的工作其实就这些,不停地重复,小医生在这里一呆就是一天,经常觉得无聊,好不容易胸外大名鼎鼎的门面宋医生到访,却这么快就要走了,这让他很惆怅。

一边继续给下一个病人拍片,他一边忍不住嘀咕:“哎,也不知道宋医生什么时候再来。”

他的助理护士淡淡地答:“不会来了。”

“为什么?”

“没看见那姑娘伤都好了吗?”

“他又不是来看姑娘的!宋医生分明是说他好久没接触影像工作,来复习一下的!”

这位正直又单纯的小医生非常鄙视自己的这位助理护士,她怎么能对宋医生擅自进行这样无脑又无端的揣测!人家宋医生明明一身正气!

“……”助理护士真的很不想搭理他了,“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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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一月,榴花不再。

A城处南,向来温郁,总是能更早地感知到夏天。

陈盼之终于回到七中的时候总觉得这里有些变了,又好像没变。

蝉鸣呱呱地叫着,呼唤着热浪。也许是那个春天是真的过去了。

她的腿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好像肌肉有记忆,还没有忘记那场疼痛。一月不动,如今行走牵扯间总觉得这腿脚不似从前般利索。

再加上徐英华女士总是在她耳边念叨着:“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多久就去上班,怎么够折腾的!”念叨得陈盼之也渐渐觉得心有戚戚,于是行动的时候总是格外慢,格外小心。

好不容易慢慢走到了八班的讲台前站定,书本刚刚放定,她还来不及抬头,班长洪亮的声音就已经响起:“起立!”

讲台下“刷刷刷”地瞬间起身稍息立正,一双双小手贴着严实得贴着裤缝,平常在座位上东倒西歪成一片的同学们此刻一个个都板板正正地站着,比军训时不知道要认真多少!

班长再次响亮地代表发声:“欢迎陈老师回来!鼓掌!”

音落!雷动的掌声响彻了走廊!

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在不断开合的手掌间闪烁着,带着那么深的笑意望着她,望得她一时喉间哽咽,眼眶发热。

还有两个孩子从教室的最后面搬了一只高脚椅放到她身侧。这是他们用班费买的,这样陈老师就可以坐着给大家上课。

这群孩子呀,是在表达着想念啊。

“谢谢!”陈盼之忍下鼻间的酸楚,笑着对讲台下的这群萝卜头说:“我回来了。”

“上课。”

孩子们又“刷刷刷”地坐下,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她,好像这趟语文课他们已经盼了很久。

孩子们站着的时候不觉得,坐下的时候,教室后方的那个空位就变得格外明显又突兀。

从前总是趴在那儿睡觉的孩子现在去哪儿了呢?

那个座位前的皓子,一月不见好像清瘦了些,和其他同学一起望着她。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皓子的神色间少了一点从前那样熠熠的快活的光,多了些什么,是郁郁吗?

望着那个空位好一会儿,她才收回视线。

低下头幽微地深吸了一口气,才重振精神继续开口:“翻开书吧。”

书声朗朗又起,少了哪个声音,是否真的有人在意?

下课的时候,孩子们一个个往门外窜。她收拾了东西慢慢地往办公室里走,身后无声无息地跟着一个人。

远离了人群,到楼梯转角的时候她才发现,是皓子。

皓子低着头,拉着校服的衣角,站在她面前,明显是有话说的样子。

“怎么了?”陈盼之柔声问。好兄弟离开,剩了他孤孤零零的一个人。半大的孩子,肯定要难受的。

“陈老师。”皓子抬起头,眼睛有些红红的,声音低低但又透着执着,“辛哥他还能回来吗?”

还能回来吗?这个问题,陈盼之在这个月里已经不知道问了自己多少次。

但是她该怎么告诉眼前这个孩子呢?

皓子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里好像才有几分从前那般亮晶晶的样子。

她顿了又顿,才无力地回答着让皓子失望的话:“我也不知道。”

那样残忍的真相,她不忍心说出。

“你见了辛少然了吗?他最近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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