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城东农贸菜场。

杂乱又安静。

这个时间来买菜的人已经很少，大部分摊主不是在打斗地主就是在打瞌睡。

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忽然踩进了一双干净得锃锃发亮的男士皮鞋。

卖鲜鱼的阿婆刚刚把泼浑水的不锈钢盆盆收回身侧，就看见有人踩在了她才弄湿的地板上。

哎哟喂，这脚看起来就贵得很！

“小伙子！买鱼不啦？今天的花鲢好得很哩！”阿婆殷切地看着宋景明的俊脸，笑开了花。

“唔，今天先不买鱼，阿婆，请问的卖猪蹄的摊子在哪个位置？”宋景明微微躬下身子，用尽量亲切的声音谦虚请教着。

他没来过菜场的，不太熟悉这里的布局的。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伸手不打笑脸人”。

可是阿婆一听这话，却一点儿也不想给这位笑脸人好脸。

呵！

不买她的鱼就算了，还指望她帮着卖猪肉那婆娘发财？！她前两天才跟那婆娘吵了一架！

长得俊有什么用？有票子俊吗？

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阿婆”“阿婆”叫谁呢！别人都叫姐！

阿婆把盆和其他盆子一套，发出“锵锵”的刺耳声音，随手一指：“那儿呢。”

宋景明再次恭敬地谢过之后，依照着阿婆的指示，抬步……往和猪肉摊相反的方向走去。

等等宋景明真正站定在猪肉摊面前的时候，他今天的行走足迹已经绕了菜场一整圈。

猪肉摊前生肉的腥味扑鼻而来，宋景明审视着面前挂在铁钩上的几条蹄子，神色比在医学院上解剖课的时候还要认真几分。

皮色雪白，敷骨紧实，血色鲜红，腐败气味不显，切断神经时的细胞活度应该还不错——总而言之，就是还蛮新鲜。

卖猪肉的阿姐已经立着砍刀半天了，才等到这位年轻人指着她最好的那挂蹄子说：“就它吧！”

“好嘞！”这年轻人挑肉的眼光倒是还真不错，就是忒磨叽了些，“剁吗？”

“额…什么？”

“不剁那你拿回家整条煮咯？”阿姐在默默腹诽，这斯斯文文的样子果然是少来菜场的。

“那还是麻烦您剁一下吧。”

在哪里都人见人爱的青年才俊宋医生今天在菜场却频频遇冷。

但这还没有终结。

宋景明好不容易拎着菜来到的宋谕家的时候，等着他的，还有常年在他姑妈家帮忙的方阿姨。

方阿姨是厨房里的行家里手。

她正抱着大宝轻轻晃着哄睡，略略在小宋医生洗猪蹄的时候瞥了一眼就发现不对：“停停停，你这没叫人家给你烧毛吗！”

冷水还在水池里冲着，宋景明顿住了，提起一块猪蹄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细细的硬硬的还有点莹莹反光的，全是猪毛啊！这这这……怎么弄？

宋景明用求救的眼神望向方阿姨。

“偏偏还都剁碎了，不然整块放火上烧烧毛也好的。“方阿姨用嫌弃的眼神打量了打量那兜毛猪蹄，“哎，现在你只能用镊子拔了。诺，在抽屉里呢。”

悲催的宋医生只好搬了小板凳，捏着小镊子一根一根地给猪蹄拔毛，无可奈何地边拔边叹气。拔吧，总不能让陈老师吃一嘴的毛。

方阿姨边拍着大宝，边偷偷叹：“笨啊。”读了再多的书有什么用，连个猪蹄都买不好。

大宝早上赖床，这会儿一点困意都没有的，正趴在方阿姨暖暖的肩头装样儿呢。

这两个字传到他耳朵里，立马被他抓到了关键。

他从方阿姨脖子窝里挪出一只大眼睛来，有样学样，对着他正在苦苦拔毛的小叔叔吐出一个标准的发音：“笨！”

刚说完就遭到了他小叔叔一记凌厉的眼神警告，吓得他又埋回了方阿姨肩头。

唔，他还是好好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