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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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入我相思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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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盼,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

陈盼之因手腕处突然受到的牵制,而下意识地回头。

她被宋医生的眼神紧锁。他的眼神莹莹清澈,似月光流水,一顷无波,里面装着的,是耐心,是包容,是循循善诱,还有的,是遮掩不住的期待。

他在期待她的倾吐。陈盼之如何看不出?

可是今夜的篇章那么跌宕,十年的故事那么漫长,我要怎么说呢?连我自己都还理不清楚。

更何况,宋医生你知道吗?

你现在的眸光和刚才萧意看我样子好像,真的太像了,像得我如同难以面对他一样难以招架你。

所以我该如何开口?又何言倾诉?此时此刻的我,甚至无法像从前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你我的亲密关系。

我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一点距离。

“宋医生,你别问好不好?”满腔的伤怀被锁在了唇边,却如藤蔓般肆意地铺满了眼底。

音落垂眸,泪珠滴落,每一颗都敲击在宋景明心上。他读了那么多医书,却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看着别人流泪,也会感到疼痛。

不说就不说吧,算了。

宋景明终究还是不忍,松了陈盼之的手腕,走上前一步,长臂一揽,将她的脑袋压在了自己胸口,手掌在她的后背轻轻拍着。

“好,我不问。”

却不想,这一句体贴反而惹得陈盼之的眼泪更如泉涌。

陈盼之哭得凶,宋景明抱着她不知道安抚了多久。

两个身心俱疲的人,在黑夜里相拥。

宋景明不放心她一个人上楼,一直把她送到家门前,嘱咐她“好好睡一觉”,看着她关上家门后,这才回到车上。

1:00点了。

宋景明坐在驾驶座上揉捏了许久的眉心都没能缓解自己的疲惫。

楼上陈盼之的窗户由明转暗。车子徐徐启动,经过矮丛。

掩映在灌木丛里的石凳坚硬冰冷,如磐石般牢据于此。

刹车太猛,猛得宋景明被安全带狠狠拉回,砸进椅背。他此刻心中的阵阵颤栗难以言喻。

他想起来了。

方才在饭店门口惊鸿一瞥的那个人,方才陈盼之久久注视着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夜夜在陈盼之窗下买醉的人啊。

上次夜深,那人黑衣黑帽,只见侧脸;今□□着鲜亮、面庞全露。两面反差太大,宋景明反而一时没有认出,但那深沉如墨又郁郁的眉眼,分明就是他。

所以,竟是为了他吗?

盼盼,今夜你是否就是因为他忘记了我?是否就是因为他,连方才相拥时,你的双手都冷漠旁落?你把双眼一遍又一遍得哭得通红,也是因为他吧。因为他,你甚至都不肯多对我说一个字。

宋景明仰头靠在椅背上,忍不住苦笑。

刚刚被陈盼之的泪水浸透的衣襟,此刻还是深色一片,风一吹,凉得透心。

华亭清苑1501。

入户玄关处,还摆着两双拖鞋。一双是宋景明的,另一双是他给陈盼之留的。

其实不止拖鞋,还有洗手台上她的牙具、厨房里她喝水的杯子,就连她在这留宿时穿过的运动衫都还整整齐齐地安置在她睡过的床头。

衣服是男装的款式,只因她穿过,就连衣料都变得更柔软了一些。

宋景明本想收进柜子里,但终究拿起又放回原位。

这间屋本是他的睡处,但自陈盼之留宿后,宋景明就一直睡在隔壁房间里。这个屋子好像专门留给了她一样。

但今晚,他走进了这间屋,却好像不太有力气再离开。

也许是因为太累了吧,宋景明合衣躺下,她的气息盈鼻,却是睁眼到天明。

今夜,无人好眠。

第二日清晨,徐英华熬了清粥叫女儿起来吃饭,然而等了许久才见陈盼之的闺门打开一条缝儿,露出一张憔悴浮肿的人脸来,差点没把她手里的粥勺惊掉。

徐英华吓得够呛,连忙上前去探女儿的额头:“胖儿啊,没事吧?”

陈盼之昨夜流尽了的半载的眼泪,这会儿脸肿眼更肿,但又不好对母亲解释,只好随口扯了个谎,说是昨晚睡前喝多了水。

徐英华一边往冰箱里去倒腾冰袋,一边纳闷:这丫头从小也没见睡前喝水的习惯啊。但她今天赶着出门,也没放心眼深究,把冰袋隔着毛巾呼在陈盼之脸上后,就忙交代她这两天好好照看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南屿老家院子里的葡萄是晚熟的品种,徐英华和老陈每年这时候都要回去采摘、打理,一半分给四邻尝鲜,一半留着老陈酿酒,够忙活小半周的。

陈盼之昨夜心里翻江倒海,哪得好眠,被母亲唤醒时才刚刚睡着不久,此刻脑疲身累,心如乱麻,哪里有心思听母亲念叨,只满口胡乱答应着,敷着冰袋塞了两口粥。待徐英华收出门后,她便又栽回了枕头里。

可晨光已张,不容倦意,许是因为心头压着事,陈盼之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闭眼却全是昨晚萧意的颓丧、宋医生的受伤、大毛的责备,还有阿优的失望。这是她逃无可逃的境况,是她必须解决的课题。

整整两天,她闷头苦想,不开电脑,不看手机,只为将纠缠盘杂的心绪理顺,好找到一处活口,去将牵扯成结的线团都解开。

陈盼之与世隔绝了一整个周末,自然是没有看到宋景明发过来的一条又一条消息。

宋景明那夜也是无眠,起来后掐着陈盼之平常睡醒的时间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安好,却久久都没有收到回讯。

一天。

又一天。

他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留心着屏幕,但屏幕始终没有亮起他期待的光亮。期间他寻了由头的又发了好几次消息,可也一样地石沉大海。陈盼之从来没有这样过。

宋景明等得不安,也忍不住起了猜想。

陈盼之的种种反常又是因为那个人吗?时至今日,那人依然对她影响至深吗?

宋景明手边的书久久都没有翻动一页。案头的咖啡已经凉透,上面栩栩如生的拉花图案依旧完好无损。

明月又上梢头,饶使是宋景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脑海里确实浮现过那个可怕的念头——她是不是在不告而别。

其实他可以直接拨一个电话过去的,但是他没有,他选择了等待。

宋景明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周一照常投入工作。没有人看出宋医生心绪不佳,他在外人面前本就面冷,而今不过秋意渐深,更添几分凉意。

只是上午跟着刘院查房时,在陈父曾住过的那间屋驻足了一会儿。今天的太阳也很好,洒在窗台上,让他想起她那时沐浴在晨光下批卷的模样,美好又安宁……

“小宋?小宋?”

还是刘院唤他时,他才省过神来。

“老师,抱歉。”宋景明眉目无神,音色低沉。刘院只当宋景明是劳累太过了,没有责怪他,反而拍了拍他的肩头,嘱咐他注意休息。

好不容易结束查房,他已经累极,独自回到办公室里闭着眼睛揉着眉心。明天还有一场学术研讨会需要他去做报告,他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还是不死心地将手机屏幕被划亮。

她还是没有回复。

宋景明自嘲地苦笑了一声。

手机被倒扣在桌面上,彻底被沉默的黑色覆盖。

一整天宋景明都逼迫自己埋首在资料里,不做他想,更不做别的期待。

关山记得今天是他师兄生日,一早就准备了大礼要孝敬给宋景明。可他发了几条微信都没收到回复。关山不是个有耐心的,他和9楼的护士小姐姐一打听,就直接杀到了宋景明办公室。

宋景明那屋窗帘紧闭,关山开门进去的时候被黑得脚步一顿。他师兄只在一盏豆大的灯前翻阅资料,心无旁骛地整理了一天,整理得不知昏昼。关山随眼一看,案头的医讯案卷堆成小山,纸质的笔记整理了一沓,知道的是他师兄在准备报告,不知道还以为宋景明在自虐。

关山捻起一张手写的笔记,正准备啧啧称奇,就被一声冷言喝断。

“放下!”

声音不大,但寒意无边,冻得关山不自觉得抖了三抖,手里的纸当真就滑落在了桌上。

“嘿嘿,这生辰大寿的时候,谁惹我们宋医生生气了?”关山惯会嬉皮笑脸的。

关山不提,宋景明还真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生日。可是生日又如何呢?没有兴致,也是无趣的事。

宋景明没搭理关山。

但关山早就看惯了他师兄的冷脸,毫不介意地继续追问:“怎么?和嫂子吵架啦?”

宋景明一副不理人的样子,可他写字的手明显一顿。哪壶不开提哪壶。关山只觉身周寒意更深三分,嘿嘿他猜对了!

“吵架嘛,常有的事。”关山一副过来的口吻宽慰起了宋景明的,“寻个由头,给个台阶,这坎就过了。喏!今天你生日,这不是现成的由头吗!”

宋景明被说得心头一动,可再一深想,这刚燃起的火光就又扑灭了。

“她不知道。”宋景明声音淡淡。

“不知道什么?”关山一下子没跟上他师兄的节奏。

“她不知道我今天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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