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赵府后，裴南烨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出了苏州城，一路往霍家村狂奔返回。
霍家村距离苏州城不算近，差不多隔了十六七里地。
平日里进城赶集置货，紧赶慢赶也得一个多时辰才到。
裴南烨愣是只用半个时辰，就进了村。
目标明确，直奔村长霍长清家！
婚姻大事，得需长辈出面。
裴家长辈都已不在世，本家的人又势利。
在裴家败落后，除了时不时趁机捞点小便宜，恨不得避之不及。
家里已经没什么银两了，可他还是不想太过委屈了阮青妩。
只能厚脸皮去求村长了。
冬月大雪封山，活儿也难得清闲了些。
此时此刻，霍长清正坐在门口抽着旱烟。
“霍叔，我孙婶呢？”刚进门，裴南烨顾不得气喘吁吁，忙问道。
听到声响，孙婶手里还拿着锅铲，就从厨间快步走了出来：“是阿南啊，咋滴了？”
“瞧你这跑得满头大汗，可是小北又严重了？”
说着，孙婶不由得紧张起来。
那孩子还这么小，就整日被病痛折磨，这真是造孽啊！
“不，不是！”
“昨日师父带了个朋友下山来，给北影看过后，他已经好多了。”
“哦”孙婶和霍叔一听，顿时放心不少。
又问：“那是什么事儿，怎么瞧你还有些不好意思呢？有啥事儿尽管说！”
裴南烨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攥紧，耳尖也悄然爆红。
“叔，婶，我……我要娶亲了。”
孙婶不可思议：“娶亲？谁家的姑娘啊！”
裴家的情况，她是很清楚的。
因着小北那孩子的病情，好多人家都不愿意闺女嫁过来吃苦。
就算有人家的姑娘因着他的好样貌，动了心思，裴南烨也都推脱了。
怎的突然就要成亲了？
“是村里谁家的姑娘啊？
你小子可以啊，闷声就找好了小媳妇儿！”
霍长清把裴南烨拉到堂屋坐下，细细询问。
孙婶也将锅铲交给大儿媳，跟了过来。
“不是村里的姑娘。”
“叔，婶，你们还记得四年前给了我银子，让我带北影去医馆看病的恩人吗？
就是那位姑娘，她是苏州知府上的表小姐。”
“知府大人府上的小姐啊……”
“那样金贵的人家，怎么会舍得将女儿嫁到咱这样贫苦的农家？”
霍长清眉头紧皱，拧成了一个死结。
孙婶也点头附和：“是啊，阿南，那知府上的表小姐，是何等金贵的人物。”
“怎的会下嫁到咱们这儿吃苦，这其中会不会……”
也不怪孙婶多想。
这官宦世家的繁琐杂事，她平日里也有所耳闻。
裴南烨明白他们的好意，但也不想阮青妩受到恶意揣测。
于是，他仔细将上赵府提亲，再到赵府推出阮青妩替嫁的事儿说了出来。
霍叔和孙婶也都没有想到，这姑娘竟也是个苦命的人儿。
“这姑娘也是可怜，竟遇到这样个忘恩负义的舅家！”孙婶心软，忍不住为阮青妩打抱不平。
裴南烨沉吟不语。
他心底确实心疼，但同时更多是庆幸。
是自己自私了，可若是能真的娶到她，他一定会疼她如珍似宝。
“孙婶，因为赵知府职位升迁，被调往京城任职，后日便会启程。
所以婚事明日就得办，事情仓促，我来求孙婶帮忙。”
“阿南你就放心吧，婚聘嫁娶这事我最熟不过了。”
瞧着裴家如今就剩这俩孩子相依为命，也没个长辈能主事，孙婶痛快地应承下。
裴南烨感激不已，将贴身放在胸口里的布包拿了出来，打开红布露出里面精致的玉佩。
“孙婶，您也知道我的情况，银钱实在暂时拿不出了。”
“这是我们裴家的传家宝玉。
您熟人多，只能麻烦您帮忙把它当了，将换来的银两用来置办聘礼和宴席吧。”
那通体血红的玉佩精致绝伦，一看就不是凡品。
孙婶和霍叔对视一眼，扭过头来将裴南烨递到她跟前儿的玉佩推了回去。
欣慰笑道：“傻小子胡说啥呢，东西你拿回去，这是命根儿的东西，可不能没了。”
“人这一辈子，谁能没点困难？
你霍叔和我虽说没啥钱，但一二十两暂时还是能拿出来的。”
裴南烨有些急了，这怎么行？
正要说话，孙婶两手叉腰，一副假装生气的样子：“咋滴，你还不乐意啊？”
“这银子就是暂时借给你的，日后可得看你自己努力还的！”
此话一出，裴南烨也不能再推辞了。
只能在心里牢牢记下这天大的恩情：“那就麻烦叔婶了，我一定会尽快还回来的。”
裴南烨谢完霍叔和孙婶，便匆匆赶回家拿庚贴。
望着他高兴离开的背影，村长夫妻俩复杂的叹了口气，相顾无言。
他们对裴南烨这么好，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裴家算是孙家村的外来户，本家已经来到这儿扎根了几百年。
到裴南烨父亲这一代，子孙稀少，只有两个弟兄。
裴提督为官后，本想提拔二房一脉。
但奈何弟弟裴文勇烂泥扶不上墙，只顾着吃喝玩乐。
裴提督被罢官后，只靠着大房接济的二房日子一落千丈，又回到了从前的普通生活。
可他们不但没有半点儿感恩的心，反而心生怨怼。
平日里，没少奚落大房一家。
裴提督报国无门，郁郁而终，其中少不了二伯母张红梅的功劳。
因此裴南烨也痛恨极了这个二伯母。
若不是因为有孝道压着，他恨不得手刃了她！
裴提督夫妻逝去后，二房更是变本加厉。
欺负兄弟俩年幼，将两兄弟赶出祖屋。
还霸占了本家的所有东西，只给了他们一个破茅屋。
还是村长霍长清看不下去了。
联合村里的族老出面，压着二房分了三亩地，和六两银子给两兄弟。
裴南烨拿这些钱请人盖了个土坯房，兄弟俩才有了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弟弟病重，急需银子看病抓药，裴南烨便尝试着上后山打猎。
年幼时到底是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不满十六的裴南烨虽然从小学武，有些身手，但跟打猎终究是两回事儿。
第一天上山，裴南烨就遭遇饿狼围攻。
幸得老猎户霍长雷救下，才堪堪捡回了一条命。
裴南烨被救下后，霍长雷主动提出收裴南烨为徒弟，教他打猎捕兽的本事。
而霍长雷则是村长霍长清的亲弟，年少时从军。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就退伍回来了。
他性子冷清，沉默寡言，一个人住在青龙山上。
如今四十多岁了，也没娶个媳妇儿。
除了裴南烨本身人不错以外。
日后能给霍长雷养老送终，也是霍长清夫妻俩把他当自家亲侄对待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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