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风波

避风波

第369章 369.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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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个月,周止又忙碌起来,要处理抢来的大量金银。苏州花隐园内,也不见闲适。朱孟炤夫妇一直在商量要将家安在何处。

沈维汉不知与刀娘说了什么,竟让刀娘留了下来。但沈维汉烧伤严重,刀娘细心照顾,却不让其他人搭手,特别是红绫。这让红绫满心苦涩,南英看在眼中,时时有意无意的帮她处理各种琐事。

园中留了南英几人护卫外,老戊与宝俚也被派了出去,要在苏州城中开苗山商号,宝俚是掌柜。这让宝俚紧张的不得了,天天盼着波金回来。

几天前,朱孟炤借口为苗山商号铺货,带着宝俚、伊乔去了扬州。

扬州黄金银满楼。

掌柜赵德全见到朱孟炤,并没太意外,随即递上一封信。信密封的极好,除了封面上写着的‘江崇召公子亲启’外,没其它标识。

朱孟炤毫不在意的打开信,里面只有一行字‘云烟客栈,天字号房’,落款是‘沐’。

云烟客栈就在黄金银满楼隔壁,朱孟炤嘴角带起一丝嘲笑。随即离了黄金银满楼,走进边上的云烟客栈。

客栈不大,店门虽开着,但门口站着护卫打扮的人,见朱孟炤过来,细细打量一番,什么都没问,点头行礼后,就让三人进了客栈。店堂内坐着四、五个人,齐齐看向朱孟炤,随即有一人上前,对着朱孟炤抱拳,一句话没说,带着三人上楼。

朱孟炤嘲讽之色更浓。

故意在黄金银满楼边上包了间客栈,又从头到尾都没拦自己身后的二名护卫,这是想让自己放松警惕、不要怀疑?没想到沐俨也开始玩心机了。

天字号房的门开着,连窗都开着。朱孟炤在走廊上就已一眼看见对着房门坐着的中年男子。此人抬头看见朱孟炤,放下手中的书,立即站起身迎到门外。

“沐晟见过景陵郡王殿下。”沐晟恭敬行了一礼。

“黔国公?”朱孟炤看着他,微微侧了侧身,又还了他半礼。

二人同时抬头看向对方,沐晟露出歉意的笑,将朱孟炤让进房内。而朱孟炤扁了扁嘴,表情无奈。

这间天字号房,陈设极为雅致,虽然开着窗,也没传来太多人声。二人在窗边坐下,门仍开着,宝俚、伊乔也随朱孟炤进了房内护卫。

沐晟满是歉意道:“见到殿下前,沐某还在想,该用什么理由让殿下原谅。”

说着叹了声,“要说孩子年纪小?可他已成年,还娶了妻,说他是孩子,沐某都觉得不好意思。说他见识少吧,怎么也上过战场、打过仗。只有子不教、父之过能说得通,但这样,就是将儿子犯的错算到沐某头上,迫使殿下不追究。”

说到这里,沐晟看了看朱孟炤,随手拿起身前的茶杯,“不管怎么说,沐某都有管教之责。”说着倒了杯茶,向朱孟炤端茶认错。只是朱孟炤根本不接,沐晟苦笑着将茶放在他面前。

沐晟继续道:“他从夹山回京之时,沐某在云南。当时知道后,沐某只是写了封信,让内子严加管教。完全没想到他不知悔改,竟再次骚扰殿下。若不是太子殿下私下遣人通知沐某,沐某都不知情。此事,是我们夫妇过于宠溺,更是沐某之前不曾重视,才会如此。沐某,责无旁贷。”说着又拿过只茶杯倒上茶,低头认错。

可惜,朱孟炤仍是无动于衷。沐晟只能再次将茶放在他面前。

“这次,沐某已决定带他到云南。准备先禁足三个月,熟读史书,这样至少能让他明事理。之后,会将他放到军营之中当小兵,平时该如何就如何,期间不得透露身份。这一年,绝不会有任何人特殊照顾他,希望能磨磨性子。”沐晟看着朱孟炤,停了停。

朱孟炤只是顾自坐着,也不知有没在听。

沐晟拿起第三只杯子,倒上茶,说道:“此事,当时与英国公、楚王殿下说好,沐氏在迎娶之后二年办理丧事,以了断此事。而犬子也将在此不久续弦,延续沐氏香火。现在,沐某向殿下承诺,从今往后,沐氏定不会再有纠缠。”说着,再三端起杯子道:“其实在当时谈定之后,与楚府就已两清,是沐某大意了。还望殿下,给沐氏一个亡羊补牢的机会。”

朱孟炤转头,看了眼沐晟,仍不接。

沐晟看着朱孟炤,终于还是放下茶杯,沉思良久,缓缓道:“殿下与思州苗人有旧,不仅沐某知道,宫中也知道。沐某明白,殿下不惧此事。不过,贵州新设,当地也如云南一般民族众多,极为复杂。若是殿下在苗人中有一定威信,沐某可以向太子殿下举荐‘江崇召’参与相关事务。此为家国大事,甚至会影响殿下安全,所以,沐某需要听从殿下的意愿。”

沐晟停了下来,等朱孟炤的回应。景陵王妃‘身亡’、不久前顾成病逝,而这位殿下又在此时离了武昌,不论宫中是否给他任务,沐氏都能增加他在圣上、太子心中的份量。但是,最终能否把握好,就要看他自己了。

这段话,总算让朱孟炤有了反应,问道:“国公打算何时行事?”

沐晟松了口气,微笑道:“若是殿下愿意,沐某就在这两天进宫一趟。太子一向仁厚,也甚是关心云南。再说蒋廷瓒之前并无主理一地的经验,没了顾侯爷,他就寸步难行。但贵州现在不仅是百废待兴、更是各部族各条心,确实是难。”

“好。”朱孟炤点着头,拿起一杯茶,道:“若是每件事都如国公之前所言这般,本王也定会放下前嫌,不再追究。不过,希望国公再给本王一个保证。保证本王及家人,不会再有与令郎相见之日。”

“好,沐某保证。之前沐某所说,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朱孟炤微微一笑,喝了手中的茶,起身,“告辞。”

与沐晟谈定之后,朱孟炤片刻没再停留,直接回苏州。

几天后,南英从苏州江府拿回厚厚一叠材料。这是胡淦寄来的,南英、老甲、老戊脱离军籍的文书,其中还有一封胡淦的信。告之,老丁已回了景陵王府,另院安排。

又过了几天,周止终于处理完那笔财产,带着两名护卫急急赶回苏州。因为按他的计算,锦衣卫已完成他因公亡故的所有手续,而他父母也已被安排回了老家。他怕自己亡故的消息,老人家会受不了,所以急于回去接父母。

朱孟炤当然准了,还让他带走了一名护卫。

此处是京郊。

周止匆匆离开苏州,并不是为了接父母,而是因为他接到了一封信。已是傍晚,周止借吃晚饭,迷倒了同来的苗人护卫。之后,急忙离开住处,来到约定的地点。

皇家围场。圣上偶尔会来此演武,平时却是极静。

东宫总管范勇早在门口张望,见周止小跑着过来,埋怨道:“殿下已等候多时了,大人来的可真不早。”

周止歉意的笑笑,“对不住,范总管。”

围场内,有几间精巧的别墅。朱高炽正在其中一间,写写画画。

“臣周止,叩见太子殿下。”周止一进门就大声行礼。

朱高炽见是他,笑起来,“辛苦。”

周止神情似有些激动。

朱高炽道:“我们有好多年没见了。”

“是,自臣进了楚王府,就没再与殿下相见。”周止回道。

“那时,你说想安稳,想来想去楚王府是最好的地方。没想到,还是要奔波。”朱高炽笑了起来。

周止本是燕王府跟随世子朱高炽的随从,当年,他潜入京城传回不少情报。朱棣登基后,周止不想见到京城一片血海,向太子提出想去个安稳的地方。于是,朱高炽就将他名字列入锦衣卫,派他去了楚王府。

“其实之前,郡王殿下离开之时,臣也并非一定要跟随,想着安稳日子过腻了,才主动跟上。”周止不好意思的笑道。

“你倒是老实。”朱高炽大笑起来,“他跟苗人关系很好?”

周止点头,“思州台罗部,听说是大部。不过,他们头人已死,与郡王殿下关系极好的是个叫波金的勇士。此人断文识字,绝不是蛮夫。”

“噢?”朱高炽皱眉道:“那岂不是比原来的头人普亮还难弄?”

“这臣倒不知。但臣知波金深受郡王殿下影响,他现在一心想让苗人赚钱致富。所以,郡王殿下给了他一万多两银子,让他回苗寨收买人心,又投万两开苗山商号,确实是想与苗人做生意。郡王殿下的意思,除了让他们能赚钱外,还是为苗人开眼界,另外让他们看到汉人诚意,不要再为汉苗世仇蒙蔽双眼。”周止回道。

朱高炽想了想,微笑,“孟炤倒有意思。”

“臣听苗人护卫说起过,好像说波金对殿下有大恩,因而殿下不疑波金、而波金也信任殿下。”

朱高炽点头,却说道:“孟炤其实是想简单了,苗寨各部之间情况复杂啊。”

“臣倒是听郡王殿下说过,他说,他不是想让所有苗寨都能如波金所在这部一般,如果波金能在台罗立住脚,只要有一部能做出样子,就有大把的苗寨会眼红,这样就成了。”

朱高炽愣了愣,“什么意思,想让他们内部打起来?”

“好像是,也不是。郡王殿下说打一棒槌、给个萝卜、一个萝卜不够就两个,反正萝卜有的是,只要棒槌能打痛。”

朱高炽听完,笑起来,“这人,什么歪理?抢了这么多银子,有这么浪费的?好,既然他萝卜多,那就让他多花些萝卜。”

停了停,朱高炽收了笑,缓缓道:“苗山商号,你们开起来,一定要有成果。这事,圣上会给他旨意。另外,你们当时跟他离开时有几个人?”

周止默默数了数,回道:“回殿下,当时有十个护卫,再加我与离尘、沈维汉。现在,十个护卫死了五个,而老乙少了条腿已废,老丁不受郡王殿下信任,沈维汉烧伤严重,已不能完全恢复,其余都在殿下处。另外,还多了包括波金在内的二十多名苗人,不过,波金带走了十二人,留下了九人。”

“好吧。那些苗人我不管。当初你们一共十三人离开武昌,我会给孟炤十五份身份文书,名字由他自己填。现在还跟着他的这些人,也该重新有个身份。”朱高炽笑着说:“锦衣卫已将你除名了。”

“臣谢殿下。”周止抱拳道。

“不用谢我,之后的事也不容易。沐大哥说的对,说不定还会性命攸关。你留在他身边,不用主动联系。有需要我会派人找你。”朱高炽点头,“回去吧,你们还有好多事。”

“是。臣,告退。”周止大步离开。

又过了数日,周止回来,将父母暂时安顿在花隐园附近的庄子里。

张斓临盆当日。

先是收到波金派人带来的消息,‘此事可办,已在贵州府开设苗山商号。’随这条消息,还有一车的各色货物样品,全是苗家出品。

接着,又收到太子手谕,要朱孟炤仍以‘江崇召’的身份与苗人贸易,务必要让对方合情合理合法的赚到钱。另外,还有十五份没填名字的身份文书。

不过这些,朱孟炤根本没心思看。

他一直守在产房外,听着张斓的惨叫,还有一盆盆血水,脸都白了。即便如此,仍在窗边,一声声安慰房内的张斓。

“小斓,我在,别怕,我在!我一直在,你不要怕!”朱孟炤不停在窗外念叨着。

突然,房内没了声音。朱孟炤等了一会,瞬间蹦起来,大喊:“小斓!”转身要冲进房去。

“公子!”门外,王其缯的夫人硬是不让他进,“这是产房,公子进不得!”

“让开!”朱孟炤怒喝。

此时,房中传来一阵宏亮的啼哭声。这一声,让朱孟炤愣愣的站在当地。

一名稳婆已满是笑容的打开门,“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是位小少爷!”

“小斓……”朱孟炤见门开了,像是没听见稳婆的话,又要冲进去。

“哎哎,不能不能,这里头还没好呢,公子不能进!”这位稳婆挡了挡朱孟炤,又将门关上。“公子,你再等等。”

“还等、还等什么?都生完了还不让进?!”朱孟炤急的在门口骂人。

不知何时,红绫将南英、沈维汉叫了进来,手上还拿了好几只红包。

“公子,再等等吧。”沈维汉劝道。

朱孟炤急的头都炸了,来回踱步,时不时到窗口喊一声,“小斓!”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几年这么漫长,门又开了,这次,稳婆抱了个红色的襁褓,脸上都是笑。

只是朱孟炤根本没看见,直接冲了进去,房内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朱孟炤紧张起来,冲到床边,“小斓?”

床上的张斓,脸色苍白,无力的睁开眼,嫌弃道:“你真烦。”

“是、是,都是我不好。你没事就好。”朱孟炤想要抱起她,却被张斓挡了挡。

“儿子、女儿?”张斓问。

朱孟炤一愣,转头朝门口大声问:“男的女的?”

稳婆们脸上满是喜色,“公子、夫人,是个小少爷呢。”

朱孟炤又回头认真的对张斓道:“儿子。”

张斓无奈笑起来,对稳婆说:“抱来,我看看。”

稳婆将孩子放到张斓身边,张斓瞬间皱起眉头,“怎么这么丑?”

“是啊。”朱孟炤看着红红黑黑、混身粘着胎泥,皱巴巴的小脸道:“像只瘦猴子。”

“喂,你才是猴子呢。”张斓不太高兴的说。

稳婆们笑出声,“这孩子嘛,一天一个样。一个月后,保证你们喜欢的不得了。”

二人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

红绫机灵,将婆子们带了出去分红包,房里只剩一家三口。

二人同时笑出了声。朱孟炤心痛的摸了摸张斓的脸,“辛苦了。”

“我们有儿子了。”张斓又盯着怀中的孩子,努力想看出他的可爱来,转头问:“我刚才好像听到,宣旨?”

“不是。太子手谕。”

“干吗?”

“让我们继续做生意呗。噢,波金运来一堆样品。”朱孟炤不在意的说。

“这么说,可以?”张斓眼睛一亮。

“以后有得忙了。”朱孟炤叹了口气,随即又无所谓的说:“不管他。反正以后,你第一、儿子第二,其它都再说。”

张斓亲了亲孩子的小脸,笑道:“我知道我们一定能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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