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哥，招待不周哈，下次请您去李堤那边。”桑南山做法事一般，把碗筷一字排开，用酒精湿巾在餐具上擦了几遍，又用开水烫了，递给严浊衣。
“挺好，现在这种地道的吴城本地菜馆可不多了。李堤那边也就是样子好点。”
“严哥对这里熟？”
“还行。”
阿成饭馆，以前老头儿在的时候，时不时带自己来解馋。布局没变，挨着小巷的齐腰花窗换成了落地玻璃。服务么，还是老样子，不冷不热爱谁谁。
响鳝、桂花鸡米头、手剥虾仁和耗油生菜，点了没几分钟就上来。严浊衣夹了块油淋后还在滋滋冒响的鳝鱼，依旧是老味道。
抬头看了眼桑南山，占了白净二字的人都算不上难看，但林黛玉似的小口吃着菜，怎么想都和那种玩高速赛车的人搭不上。
“严哥，还没请教你做什么的。”
桑南山留过学，上过名校，远比太多的人见过吃过，不是那种没脑子的。虽然只是打了两次交道，但觉得严浊衣和以往遇到的人不一样，随意不肆意，亲和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如沐春风？便存了结交的心思，
“商务平台。”
“在吴城？”
“没，国内业务很少。”
“那也挺厉害！”
“没你想的那样。”
“那你在这里？”
“生活呗，现在住哪都能工作。”严浊衣舀了勺鸡米头，软软糯糯带着桂花的香气，
“我也想这样啊。”桑南山感叹，
“你那是做实业，不一样，而且万事开头难，我这也就是长辈给了个好基础。”
“我们家除了小姨给了点支持，都觉得没希望。”
“怎么说？”
“你看，”桑南山放下筷子，
“国内产能不说七成，五成都在吴城周边。技术含量不高，门槛低。有的就是个家庭作坊，买齐配件，会拧螺丝就能组装。再贴个牌牌，一台挣个手工费。大厂子流水线，标准什么的都有，顶多质量好点，多个售后的利润点。像我们这样，还想着有研发和科技含量的，真没几个。高不上去，低的没底线。说电动自行车没什么技术，电池、动能回收、智能操控不是技术？”
“我看你们的车子挺不错的，反应怎么样？”
“年轻人多些，觉得好看、好玩。”
“其实这也是个方向。”
桑南山点点头，
“是嘛，我也想着，不如就做高端的，有逼格的那种，价格高一点，和那些牌子区分开，反而可能有市场。”
“单一产品，聚焦营销，时尚和科技加持。”严浊衣轻飘飘说了句，倒是让桑南山托着腮思考起来。严浊衣也没理他，筷子耍的飞起。好一会才发现桑南山直勾勾看着自己，
“呃，你吃。”严浊衣把盘子往对面推了推，
“严哥，原来有些模糊，倒是让你一说，清晰许多。”
“也没吧，还是你自己有想法。”
“嗯，可是快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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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有你小姨帮忙么？”
“她没钱，顶多敲敲边鼓，让家里少找我点麻烦。”
说到这里，桑南山有些泄气，表情幽怨。严浊衣心说，这人，激素转换有点快哈。刚有点那啥气概，安慰道，
“坚持坚持。哪有万事遂意的。”
“哎，不行我就找家里去说清楚，签字句借钱也行。”
桑南山翘着小指，把头发往耳后捋了捋，拿起筷子，
“呀！虾仁菜量有点少了，服务员，再上一盘。”
严浊衣把头撇向别处，小声打了个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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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池充一次能跑60，最高32。没显示，用脚蹬才能动就是没电了。大梁下面加了个帆布包，就这些，没了。”桑南山解释几句，严浊衣跨了上去，一脚撑地，一脚踩蹬子，接过几个大袋子在左右车把挂上，
“走了啊，下次我请你吃饭。”
“这周日，我们车友会在江口那边有个小比赛，你能来么？带你认识些朋友。”
“等过段时间吧，刚来吴城，还有些房子的事儿得处理。”
“行吧。”
“哎，阿喵要打疫苗了，猫咖能吧？”
“三联还是狂犬？”
“三联。”
“能。”
“反正你有我微信，来之前招呼一声就成。”
“好。”摆摆手，塑料袋稀里哗啦的摇晃声里，严浊衣晃悠悠骑开了去。
把车子停在廊轩下，严浊衣拎着袋子进了餐厅。大橘围着转了几圈，闻了闻发现没什么自己能帮忙的，一个跳纵上了岛台，舔着爪子看人忙活。
收拾完，严浊衣看着摆满高矮胖瘦各种调料瓶子罐子的橱柜和灶台，捏着大橘的耳朵，“瞧瞧，咱们自己就能做饭了。”拿出手机拍了张，点开微信里署名徐妙妙，头像是个q版蒙娜丽莎的，发了过去。秒回，
“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
严浊衣挠挠头，回道，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对面发来一句，
“当学骠骑勒燕石，岂可分心先画眉。”
“你算老几？知道了，跪安吧。”
严浊衣冲大橘做个鬼脸，“嘿嘿，你算老几？”
洗了个澡，神清气爽，严浊衣盘腿坐在沙发上回复邮件。想了想，拨通一个电话，
“你好？”电话那头一个男声，有气无力，
“罗伊，还没睡？”
“那你给我一个选项？”
“抱歉，我还以为你和以前一样。”
“说吧，什么事。”
“有家公司或者说是工作室，做个背调。”
“叫什么？”
“limitedcycles。”
“听着不像什么正经公司，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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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是做摩托车改装的，现在么，电动自行车。”
“自行车？”
“电动自行车。”严浊衣纠正，
“最近新出现的一个潮牌。”
“那些说唱歌手板仔弄得？”
“一群大学生和摩友，应该比那些人聪明的多。”
“重点呢？”
“结构、资金还有专利。”
“我记一下。”对面一阵桌面响动，
“还有么？”
“暂时没了。”
“ok，鬼知道你从哪个角落里找到这么个公司。明天安排客服去办，三天后发邮件。”
“谢啦，罗伊。”严浊衣笑道，
“那个......笔记本的事怎么样？”对面斟酌着问道，
“只是一个代理。”
“谁的？”
“大概知道，其实你心里也有数，不过这种事没必要介入。有西瓜谁还要芝麻？你那边有风声？”
“没有，好奇而已。”罗伊没再多问，
“议院预算委员会那边怎么样？”
“拉锯战，一年一次，持续一年。”
“哈哈，去年驴吃了香蕉，今年大象就要吃草。”
“前几天奥科查联系我。”
“怎么？”
“发了几张照片。阳光、沙滩、美酒还有美女，在炫耀他的退休生活，很无耻。难道不考虑一下比他年龄还大，还要每天工作到深夜的人的心情么？”
知道罗伊说话意有所指，严浊衣尴尬道，
“好了罗伊，你再撑一年，怎么样？”
“两次，记得么？两次。我早该退休了。我应该在比尔特莫尔的湖畔喝着冰啤酒，享受清凉的夏风，而不是半夜里接到不知道从地球那一边来的电话。”
“好啦，好啦，到时候送你一套湖边的房子。”
“我缺这个？”
“这次决不食言。”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再信你一回。”
“小希尔怎么样？”严浊衣问道，
“比他老爸还是差点。”
“那也不错了。”
“你真的决定是他了？”
“还有更好的人选么？”
“也是啊。”罗伊长叹道，
“有些事情交给他做吧，你尽早轻松。”
“不用你说。”
“那就这样。”
“再见。”
挂掉电话，罗伊摸了摸已经没几根的脑袋，起身掀开窗帘，看向不远处的纪念堂。在灯光照射下，犹如神庙的投影。他知道，自己、奥科查，这些老人终究是要退去。新的时代里，新的人，他们能不能像自己一样，俯瞰世界之时，还保持一颗平常心。
“人心，m**erf**k。”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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