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水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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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生死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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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去,林间尚有一洼清水,久久未散,一片枯叶飘落其中,静浮水面。

这澄水枯叶,好似那碧水湖中一叶孤舟,尽是凄沧、苍凉。

重光真人惨然望着那片枯叶,却是虽生犹死。

伍凤阳缓缓走近,对他说道:“还不交出灵葫吗?秦宗主!”

重光真人忽然扭头,冷冷地瞪着伍凤阳,那眼神如锋似芒,他随即骂道:“呸!你这狗贼!”

伍凤阳轻轻哼了一声,笑道:“如今,你众叛亲离,还有什么可傲慢的?”

重光真人眉头一皱,俯首默然,伍凤阳接着说道:“哦!对了!你的那些徒子徒孙已经投靠我们紫焰宗了。”

他说着,忽而拍了拍手,转眼间,紫焰宗人群中,走出十来个身穿青袍的五灵宗弟子,这些人缩头缩脑,俯首低眉,看着很是狼狈。

原来这些弟子,此前被敌众所俘,因受威逼利诱,转而投靠了紫焰宗。

这时,那伍凤阳从人群中拉出一人,道:“秦钧,你看这是何人?”

重光真人抬头看去,那人赫然是自己的孙子秦懿,不禁失声惊呼:“你怎么......”

秦懿当即跪倒地上,悚然说道:“祖父,你,你原谅我,我,我不想死......”

伍凤阳道:“秦懿,你该怎么做?”

秦懿爬到伍凤阳跟前,慌慌张张拜道:“师父在上,弟子秦懿,愿一生侍奉左右,不离不弃......”

伍凤阳俯视脚下,得意的看着秦懿,道:“好!好!以后在紫焰宗,为师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原来秦懿在五灵宗时也是他的门下,是以有如此一说。

重光真人破口大骂:“畜生!畜生......我秦家怎出了你这不肖子孙,冤孽呀......”他骂完又哭又笑,几近疯癫,而那秦懿畏畏缩缩,已退回人群中间。

庞煜忽走上前来,疑道:“师兄真要留下这小子?我怕......”

伍凤阳摆了摆手,道:“无妨,他不过是个废物,向来游手好闲,除了阿谀奉迎,什么也不会。今日权且留他性命,日后若有异心,再做论处。”

庞煜听闻,暂未言语,这时,重光真人神色缓和,忽然抬手翻掌,祭出一个一尺长短的葫芦来,只见那葫芦泛着五色光芒,熠熠生辉,正是在神水仙宫寻获的“五彩灵葫”。

那庞煜等人,得见法宝,犹如馋嘴见佳肴,垂涎欲滴,各个瞠目探首,走近围观。

重光真人,摇头晃脑,喃喃自语道:“为这灵葫,竟落个如此下场!可悲,可恨......好个‘灵葫得真,却引纷争;他时幽冥,何见先人’......”他想起当日在神水仙宫石碑上刻的小诗,此间吟出,真是感慨万千,随即把手一抛,将那灵葫掷到半空。

庞煜、唐亦云等人见此情形,急纵身飞跃,去抢夺灵葫。

就在此时,那倒在水洼一旁的叶澄,衣袖飘动,涌出一股黑风,冲到半空,恰把那五彩灵葫摄了去。

庞煜等众扑了个空,正停住身形,抬头望去,只见那黑风猝然翻滚,化作一个人形,正把那灵葫握在手中。

庞煜本以为灵葫唾手可得,哪料这风皋却早早躲在叶澄衣袍之中,伺机而动,竟抢先拿到灵葫。他一时愤怒不已,急唤起一道烈焰去烧风皋,而紫焰宗伍凤阳、任天麟,玄御门唐亦云等人也是恼怒,纷纷捏诀御法,去攻这来路不明的风元精灵。

风皋见众人齐齐施法,驱各色道术来袭,却也不慌不乱,手中灵力微动,暗念咒语,霎时,那灵葫光辉闪烁,葫芦口射出一团光幕,好似一张巨口,把那逼近而来的火灵烈焰、土灵飞石尽皆吞噬。

众人大吃一惊,各使看家本领招呼上去,风皋再把灵葫使来,那灵葫“张开大嘴”一吸,又把那各路道法吞个干净。

他几人使尽解数全力一攻,没想到还似那水中捞月一般,全无功效,几人面面相觑,且惊且惧,场中一干弟子更是张口瞠目,不敢上前,就连那万念俱灰的重光真人也是讶然色变,直望着风皋发愣。

这也难怪,想他五灵宗本持有仙品法宝,怎奈,至始至终未得御使之法,如今又瞧见这风灵使用,一窥法宝之威,不禁叹息不已,若早先觅得口诀,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众人正惊惧之时,风皋暗念咒语,唤起阵阵大风,刮得漫天尘土,遍地砂砾,他们紫焰、玄御等众只顾遮眼蒙面,哪还顾得其他,风皋趁机把手一张,化作一股旋风,拽起叶澄,一飞冲天而去。

风皋一手拿着灵葫,一手驾风驮着叶澄,径投太华山南方飞去,正转过一座山头,向低处降下,忽听到一声厉喝:“哪里逃!”

风皋吃了一惊,回首看去,但见灰暗天际,一道黑影疾射而来,风皋定神一看,这黑影乃一人一剑,正是黑曜的天曜使,手执黑剑赶来。

原来那天曜使引来紫焰等众与五灵宗打杀,便躲到远处观望,适才见风皋作法逃逸,急忙御剑追赶至此。

此刻,风皋见是天曜使袭来,知其手段非凡,便小心应对,天曜使似乎发现灵葫可以吞噬道法,便驱剑近身猛刺,他也不攻风皋,只瞅着叶澄一阵乱舞,正是剑走龙蛇,招招致命。

风皋哪敢马虎,急使身法携着叶澄闪避,又暗念咒语,御那五彩灵葫制敌。

只见那灵葫五光一闪,自葫芦口喷出一道五色光柱来,此番样貌却比前番不同,这光柱骤然射在天曜使身上,其身形忽而一顿,只觉浑身灵力陡然流失。

天曜使正暗暗吃惊,又见风皋另使神通,忽地张口一吐,几道白刃随之射来。

天曜使急提剑招架,发现此时灵力几乎殆尽,心中悚惧不已,便持着黑剑虚晃两招,连忙向后急退,召出一团黑雾遁去。

风皋见天曜使逃走,急忙收了灵葫,携着叶澄往南边飞去。

正所谓“迅如疾风,快如闪电”须臾之间,风皋已飞了上百里路,来到太华山以南,上雒以北,此时,天色黑尽,料想敌人断然不能赶上,便急查看叶澄情况如何。

才放出灵识一探,却是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糟糕!灵慧魄正在衰竭,如何是好!”

风皋经多见广,自然知道灵慧魄一旦完全衰竭,纵使气息尚存,也跟死了别无二致。

这却是为何?原来,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而这灵慧魄主思想、智慧,亦是修道者灵力之所在,若此魄一散,即便存活,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此刻情势危急,风皋匆匆降下,落在荒野之间,左右探视,见此间无人,便将叶澄放倒在地,祭出一只青瓷丹药瓶儿,取了一粒丹药,给叶澄服下,而后又以自身灵力自叶澄眉心灌入,片刻过去,风皋罢了手,摇摇头,沉吟道:“如此,只能暂缓灵慧衰竭,只怕也难熬到天明......”

“罢了,罢了,他的生死又岂是我能左右,如今五彩灵葫已然到手,且把他送到村镇之中,各安天命吧!”风皋思付已定,卷起叶澄驾风升起,继续向南飞行。

风皋又想:“这叶小子对那大洼村有大恩惠,此番受难,他们必施以援手,若侥幸不死,成为废人,势必照顾其生活起居,若不幸离世,也定会为他置办丧事,且那村寨所在隐蔽,亦不惧仇人来寻......”

四野寂寂,月色凄迷。

风皋携着叶澄,穿过茫茫夜空,过了上雒,正往那大洼村寨投去。

忽然,一声雷鸣响彻云霄,惊得风皋险些失手丢下叶澄,急抬头望去,只见那漆黑天幕间,乌云压顶,电光闪耀。乌云压顶势惊人,好似那魔王即降临,妖邪将现身;电光闪耀声震天,正如那雷公逞神威,电母使仙能。一时云涌电闪,把风皋唬得直往地面堕下。

风皋见此次雷电威势较之从前更胜一筹,心生悚惧,急寻躲避之处,凭借灵识四下一探,未发现有洞穴可去,慌乱之际,又见远处有一河流,向东南而下,其上恰有一座单拱石桥,就在近处。

风皋暗喜,使开本领,急速窜至桥下,正巧水势缓和,河床低浅,边上有一青石凸起,足已立足容身。风皋便把叶澄放在青石之上,再看天上动静。

此刻,天空中黑云滚滚,雷声轰鸣,一道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空,一时之间,恍如白昼。风皋暗暗叹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上一次天劫降临时,他躲到叶澄身上,暂时躲了过去,如今天劫又要降下,虽有灵葫在手,依旧心惊胆寒。

他强自镇定心神,祭出五彩灵葫,正要腾身飞起,去直面天劫的轰击,一件可怕的事,令他不寒而栗。其时,他正暗念咒语,运转灵葫的吞噬威能,忽见那灵葫光芒暗淡,竟有抵触迹象。

风皋暗想:“难道渡劫时不能借助仙品法宝?不对,世间早有人成功利用仙品法宝渡劫成功......莫非这五彩灵葫无法持续使用.....此前,先与那紫焰等众纠缠,又与那黑袍相争......定是如此......可恨!我竟忽略了这一点!”

正思间,一道闪电轰然降下,打在一旁的水面,登时水花四溅,白气升腾,风皋吓得魂不附体,却又故技重施,一股脑钻到叶澄衣袍之中。

风皋如获大释,以为得到庇护,又探视叶澄伤情,见他气息微弱,灵慧魄暗淡无光,已危如累卵!

“此刻他还活着,藏在他身上,或许天道怜悯,不忍同罚,可他若是死了,我又当如何?此前一番激战,又驮他远行,灵力已不充盈,即便硬扛天劫,也无生还可能......天呐!你真要亡我风皋么!”

风皋喊天哭地,渐渐绝望之际,忽然神识中恰似灵光一闪,萌生出一个念头:“我若化作风元,注入其灵慧之中,以我千年道行,保他灵慧不散,岂是难事......可如此我便成为笼中之鸟,却又与死何异......不不,待他百年之后,阳寿殆尽前夕,若主动解除封印,我便能重获自由,获得新生......”

风皋本是风元精灵,乃五行精灵其一,是吸天地之灵气,聚日月之精华,长年累月,孕育而成。

早在千年之前,便有修真大师开创先河,以五行精灵强化七魄,从而提升自身修为。当修士得到五行精灵后,以秘法将其融于七魄之中,如此,不只能将五行精灵的力量据为己有,还能获得特殊的能力。以此,五行精灵成了修道者梦寐以求的宝贝。

故而,五行精灵见到人类,定然避而远之,而像风皋这般想要主动与人类魂魄融合的,却是骇人听闻。

当下,风皋反复思量,几番挣扎,当真难以抉择,而此时天地间一片肃然,天劫威压更盛,叶澄又奄奄一息,终于长叹一声,道:“叶澄啊叶澄!你遇到我风皋,真是造化。现今,我便相信你,把一切都托付给你了,也希望你人如其名,不要负我......”

“此番进去,只怕需要些时日,方能苏醒......最后再看一眼,这繁华人世吧!”风皋飞出衣袖,望了一眼茫茫天地,而后祭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挂在叶澄腰带上,风皋又念句咒语,那布袋便化作无形消失不见,他自己随即化作一道白芒,钻入叶澄眉心之中。

夜色,依然朦胧,风云,已然变色,闪电,虽在咆哮,雷鸣,却已低沉。

天地渐渐寂静,一阵细雨缓缓降下。雨,有时来的突兀,却来得正是时候。

青石未动,叶澄却已滑落水中,这河水,将带他去往何处?

四周一片黑暗,静得令人不寒而栗。忽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叶澄耳边响起:“澄儿!你要听为师的话,好好活下去!”

叶澄四处摸索,惊诧喊道:“师尊!你在哪里......”

“澄儿!为师不能永远陪着你,剩下的路,需要你独自一人完成!”黑暗中一缕白光坠下,叶岚静立其间,看了过来。

叶澄奋力奔去,却怎么也够不到师尊的衣袂,他无助地喊道:“师尊!救救我!我不能动了......”

“澄儿!我救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

“师尊!弟子愚钝,不知道怎么做......”

“澄儿!没有人会一成不变,你终会明白的!为师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叶澄想要呼喊,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黑暗中,隐约听到流水的声音......哗哗.....啦......

叶澄随之陷入昏迷,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醒了过来,当他睁开沉重双眼,便看到了一道陈旧的屋梁,还有一排排破损的青瓦。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叶澄挣扎着转动头颈,竟难动分毫,他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不要急,慢慢来......”

叶澄缓缓向左转去,终于瞧见身处何地,这是一间简朴、古旧的小屋,他正躺在一张木板小床上,屋中央摆着一张三尺长宽的小桌,桌旁坐着一个白头老翁,他须眉浓长,面目沧桑,却又悠然自得,他左手拿着一块硬木,右手拿着一把尖锐的小刀,正专心一志雕刻着什么。

叶澄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对那人说道:“这,这是何处?我怎么在这里......”

老翁这才抬头看了眼叶澄,笑了笑,道:“这是我家,你是顺着河水飘过来的。”

河水?飘过来?叶澄脑中一片空白,努力回想前事,转瞬之间,叶岚临死前的画面又浮现在他眼前,伤悲仍未过去,他又回到了这痛苦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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