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的岛国战记

织田信长的岛国战记

第10话︱既是美人、又是恶女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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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三瞳孔里转瞬即逝的复杂思绪,并没能躲过浓姬犀利的洞察。

于是,她浅笑盈盈地又将了他一军。

“表面上看是与尾张国联姻和谈,实际上父亲却看中了他们的国土,聪明的蝮蛇是要坐收织田家内部斗争的渔翁之利吗?”

浓姬这番毫无保留的讥讽,就连跪坐在旁的崛田也备觉不妥,慌忙出言劝阻:“公主……”

然而道三干脆利落地表态说:“无妨。崛田,就让她把想说的全都说出来好了。”

他欣赏地望着浓姬,就像欣赏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般,修剪齐整的胡子微微上翘、向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不愧是我的女儿,你的才智可是远在三个兄弟之上呀。”

他稍停了一下,又笑着摇了摇头。

“可你觉得,那个织田信长果真像传闻中的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尾张大笨蛋’吗?”

道三笔挺地站了起来,信步走到黑书房的花头窗前,满园秀色就此映入他的眼帘。

“我这一生和很多人打过交道,可说是各式各样的人物都见识过。”

“如你们所知,从一介京都卖油郎出身的我,靠着像蝮蛇般吞下过两任主君的谋略,最后才坐上了一国领主这个位置。”

面对这么敏感的话题,从寄天晴到崛田都不敢随便接话,只是正色地悉心聆听着道三的述说。

“但尾张国当主织田信秀,是我见过杀戮气息最重的人,在战场上他简直像是杀红了眼的阿修罗,似乎血腥味能令他更加兴奋。”

“这样的一个强权人物,当真会为了维护长幼有序的继承制度,去选择一个愚笨的长子当继承人么?老实说,我对此怀有很大的疑惑。”

“我听过很多织田家少主信长的事迹,为了摸清他的底细,也往尾张国那边派过不少出色的间谍去接近信长。”

“但是那些精挑细选出的间谍,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到美浓。这是为什么?他们在尾张到底遇到了什么才会全军覆没?”

道三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低头迎向浓姬的视线,父女俩的目光隔着空气悄然地交战着。

“这个少年就像个迷,所以嫁给他的你,就等同于我们美浓的解迷人。”

“织田信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目前为止我对他的认知还只停留在猜测当中,只有你嫁过去了才能得到答案。”

浓姬樱唇微启,嘲讽地问:

“因此国人眼里那个备受宠爱的女儿,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所谓的解迷人,而最后还是得倚靠儿子继承这个国家,对吗?”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道三瞳孔深处泛过一丝柔情,“为父正是器重你、对你深怀信心,才会将这样关系到国家前途的使命交付给你。”

“那如果信长真像传闻中说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难道要我一辈子就被困在他身边?”

浓姬这句询问,俨然切中了道三的心事。

他并没立即应答,而是走到矮桌前,俯身拾起放置在桌面上的一个描有精美莳绘的榉木盒子,再从中取出一把表面镌刻有花草纹的匕首。

道三将匕首放到榻榻米地板上轻轻一推,这把匕首就呈一条直线地滑到了浓姬面前。

“若他真是个与传闻别无二致的大笨蛋,那么浓姬,你便向他挥出这把匕首。”

“到时候,无论是刺入他的心脏、还是要斩下他首级,信长的死法全都随你的心意来决定。”

浓姬低头望向匕首,用嫩如春葱的手指将它拾起,果断地抽匕首出鞘,一股寒光顿时映亮了她的双眸。

她就这样举着匕首,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着:

“好锋利的匕首,想必刺入人体时,会像切豆腐一样地不费吹灰之力。”

“好眼力!”道三赞赏道,“这是邀请京都筑刀名匠野野村大师铸造的匕首,是为父特地送给你的礼物。”

“特地送给我的……礼物么?”浓姬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可是父亲……”

“嗯?”

“在没出嫁前,我是美浓的公主,有义务和责任守护这个国家。但出嫁后,我就是尾张的少夫人了,立场也会发生变化。”

“然后呢?”

“如果信长真是个令人失望的大笨蛋,与其无趣地守着这种人渡过漫长一生,还不如亲手了结他再潜逃回美浓,这也的确是我会做的事。”

“是吗?寄天晴会作为陪嫁的侍女长随你一并前往尾张国,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她传回美浓。那么,为父就等着你传回来的消息了。”

“父亲放心得太早了。”

“呃?”

“我话还没说完:但是,倘若传闻只是信长对外放出的烟雾弹,而他又确实有着统领一国的潜质,而且刚好我们两人还十分恩爱……”

浓姬说到这里,忽地将手中匕首飞快地转换了方向,将锋利的匕口对准了面前的道三。

“那我很可能会反过来劝他夺取美浓。到时候,我手中这把匕首,刺入的就将是父亲的心脏。”

“公主!”寄天晴失声惊呼。

浓姬这番极易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话,让侍女长寄天晴和家老崛田听得均是大惊失色。

可道三一个锐利眼神,又让寄天晴咽下了还没说完的话,他似乎并不介意浓姬的这番言论。

“如果父亲对此觉得无所谓,那我就欣然地嫁到尾张去。”

道三低下头,深深地凝视着眼前骄傲地仰着头与他对望的女儿,忽地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有意思!不愧是我蝮蛇道三的女儿!”

“在这战国乱世,只有胜者为王是唯一的生存准则。为父想通过你的出嫁夺取尾张一国,你却反过来要帮夫君除掉为父、占领祖国。”

“若是你嫁过去,确定信长真是值得你这样做的男人,即使为父最终死在你的刀下,亦不会有任何怨言!”

父女俩的这场惊世骇俗的对谈,听得寄天晴与崛田都不敢多发一言,但身为当事人的他们两人,此刻却像是达成某种共识一般。

“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有什么可矫情的呢?”浓姬纤指一扬,匕首转瞬就归了鞘,“浓姬我,会遵循父亲所期望的,嫁到尾张国去。”

“听到了吗?崛田、寄天晴?!”道三大笑着洪声道,“你们可以张罗出嫁的事宜了。十天后,公主就要嫁到尾张国去了!”

当浓姬与道三父女不动声色地彼此角力时,另一端的那古野城里,信长也同样由于这场婚事而陷入政秀苦口婆心的训诫中。

尾张国·那古野城·城主府邸·剑道场

信长正与恒兴进行着剑术比试,这是他每周必然会定下时间的例行事项之一。

穿着剑道防具的两人,都在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也在伺机寻找出手的最佳时刻。

信长右手从上方握住刀锷之上的竹刀柄,突然间迅速出手。

当他右脚稍稍迈出的那一刻,双手当即闪电般地持刀上举,如惊雷般朝恒兴的右手腕部劈击的同时,左脚迅速跟了上去。

可惜信长这气势轩昂的一刀,遇上的对手是与他师承同门的乳兄弟恒兴。

但见恒兴身形急转,与信长劈击的一刀擦身而过,同时举刀直刺信长面部,却被信长灵敏地举刀向右拔开。

扬开恒兴凶猛的一刀后,信长立刻举刀对准恒兴的面部正中线,右脚大步抢入,看似在威逼对手之际,却已出其不意地再度出手。

信长右脚向前踏出,双手持刀径直以一记下劈砍向恒兴右手腕,左脚步伐精湛地跟进攻势。

恒兴马上抽刀上举,躲开信长的劈刀击腕动作,同时用刀挑格信长手中的刀。

短暂的挑格后,恒兴果断发动猛烈攻势,一个俐落进身就朝信长的头面部位劈击而去!

信长循着战斗本能地向左侧闪开,劈开恒兴雷霆万钧的刀刃,迅速将刀对准恒兴的右侧肋部。

正当两人在剑术上激斗得胜负难分之际,在一旁观战许久的政秀忍不住出面打断这场比试。

“少主、恒兴,今天的剑道练习就到此为止吧!若再继续比试下去,到底还要拖上多久才能谈正事呢?”

向来包容的政秀,这次很罕有地动了脾气。

一听到政秀刚强且不容置疑的话语,最先乖乖听话的是恒兴。

前一秒还在与信长激烈对战的他,下一秒就如鱼般滑出了决战范畴,闪到了政秀身边。

没了对手的信长,纵然不尽兴,却也只得偃旗息鼓地抛下竹剑,意兴阑珊地走到政秀面前。

“爷爷,到底有什么正事?难道就不能等到剑术比试后再说吗?”

“少主,我已经等上太久了。其它事都可以商量,但惟有这件事,我觉得越快和你交待越好。”

“呃,到底什么事?”

“美浓国方面传来消息,说是道三将会在十天后安排公主出嫁到我国。这可是牵涉两国关系的大事,少主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什么准备?”

“你就要为人夫君了!从今往后,少主就要正式建立属于自己的家庭了!当然应该做好迎接这一切新变化的准备。”

“这个嘛……爷爷,我可不记得有答应过要迎娶那只美浓蝮蛇的女儿。”

“少主就别再和老臣开这种会让人吓出心病的玩笑了,好吗?!”

“我没开玩笑呀,爷爷。”信长解下头盔,信手将它抛在地板上,“虽说这是我的亲事,但有谁问过我意见吗?有谁征求过我到底想要娶哪家的姑娘吗?”

“少主。”政秀沉吟片刻,“自古以来,居于高位者的婚姻都是身不由己的。”

“对这个国家来说,你的亲事不只是迎娶谁家姑娘这么简单,更要从战略层面考量,这也是身为继承人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

“老臣我,一直也是这样教育你的。”政秀定睛望着信长双眸,“这不只牵涉到尾张国的安危,更直接关系到你的未来。”

“伤脑筋啊,爷爷。”

信长观察着政秀沉下来的脸色,感到棘手地挠挠后脑勺。

向来活得随心所欲的他,也只有在政秀面前才会显露出罕有的收敛一面。

“这有什么可伤脑筋的?男人总归要娶妻生子,何况迎娶的还是以冰雪聪明而闻名美浓的公主,你该感到高兴才是!”

“高兴?说白了还不是一门战略联姻?什么冰雪聪明的公主,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可觉得高兴的?”

信长在交谈间,利索地将剑道护具都脱了下来,就像刻意在政秀面前卸下那些桎梏着他的束缚一般。

他这个举动下蕴藏的含意,政秀又怎么会不晓得?

“少主,浓姬公主十天后就要嫁过来了。”政秀语重心长地叮嘱着,“现在你最该做的,就是做好见面时该怎么互动的准备,其它无关紧要的就别再乱想了。”

“什么互动的准备?”信长歪着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我只是没反对迎娶她,可没答应过你们要和她保持恩爱啊。”

“少主!”政秀听得心急。

“就聊到这吧,爷爷!”信长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我已经照着你和老爹的期待,没去反对这门亲事了。”

“至于那个美浓公主嫁过来后,我会怎么对待她,那又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了。”

“就像爷爷刚刚说的,我就快有自己的家庭了,所以夫妻相处的私事,即使是爷爷也不适合干涉,对不对?”

信长这番伶牙俐齿,将得政秀一时默然无语。

不过,这倒也让政秀见识到向来胡闹妄为的他,难得表露出的流畅好口才。

“好了,爷爷,我要去逛逛今天的市集,看看最近领民们都在交易些什么好东西。”

信长抛下这句话后,潇洒干脆地转身就走,还不忘连带提醒乖乖站在一旁的恒兴。

“恒兴,你还杵在那里干嘛?还不快点跟上来!”

“啊?是!”

被夹在信长与政秀之间、不敢说话的恒兴,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随即快步跟了上来。

信长就这样带着恒兴,迅速消失在政秀的视线当中。

即使我行我素如他,也无法做到对政秀的劝诫置之不理,能选择的上策自然只有溜之大吉。

为教育信长而倾注了所有心血与精力的政秀,几乎每个举措都在为这名少主筹谋与布局,两人在这十多年岁月里形成了无法割舍的羁绊。

两人也因此成为对方深埋于心的软肋。

十天后,浓姬在侍女长寄天晴的陪伴下,带着陪嫁的三名侍女抵达了那古野城。

为了迎接这名远道而来的公主儿媳,信秀和土田夫人都特地从末森城赶了过来。

迎接的重要人员里,包括次子信行与家中的重臣,全都聚集到大殿等候着浓姬的到来。

大殿举行的,远不只是一场迎接仪式,按两国先前的商定,也等同于信长与浓姬的一场婚礼。

浓姬穿着一身纯洁无暇的白无垢礼服,右手掖着打挂,左手放在寄天明的双手之上,在城内侍女秋水的引领下,缓缓走向大殿。

与她从容自如神情相反的,是此时笼罩在整间大殿内的紧张焦急气氛。

“政秀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秀贞焦虑地逼问着政秀,“婚礼都快举行了,少主居然不见人影?他到底去了哪里?”

“少主只是去处理要事了,他很快就会到来。”

其实心里压根没底的政秀,为了维护信长、同时也抱着最后一线希冀,竭力以毋庸置疑的表情肯定地回答。

“从先前到现在,这句话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土田夫人厉声训斥,“我已经听厌了,我们要了解的是信长那家伙是否真的会来!”

“夫人,万一少主真的缺席婚礼,那该如何是好?”林秀贞忧心忡忡地望向土田夫人。

“这个……”土田夫人一时语塞。

即使她再如何讨厌长子,也从没设想过居然会在婚礼上发生这样的乌龙事件。

“还不是政秀大人平时太过宠溺少主,才会让他变成这样!”高大威猛的权六抓准时机,将责任一把推到政秀身上,“像婚礼这种大事,政秀大人早就该和少主确认好的。”

“权六。”政秀和声回应,眼神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婚姻是少主的私事,他自会权衡轻重,这本来就不是我们做臣子的能够置喙之事。”

“那也得看对象是谁。”土田夫人将折扇用力往地上一拍,“像信长那个笨蛋,在婚礼上临阵脱逃这种事情可是做得出来的。”

“美浓的公主就快来了,如果到时候信长还没出现,你说该如何是好?”

“夫人,还请您稍安勿躁。这时候再焦急也没用,我们还是静下心来等少主吧。”

“政秀大人!”

瞅着大殿内乱成一团,在土田夫人的带领下,各个重臣都因为信长缺席婚礼而对着政秀大发脾气,端坐上座的信秀倒还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风范。

这倒不是由于他认为信长最后一定会来。

只是在征战沙场多年的信秀眼里,现在的这起突发事件,也只不过是信长招惹出的诸多麻烦里那小小的一项而已。

“美浓国的公主浓姬大人驾到。”秋水清了清喉咙,以清亮的声音报了出来。

原先还闹腾不休的大殿顷刻间寂静了下来。

从土田夫人到各位重臣都慌忙回到座垫上,快速切换成正襟危坐的仪态,以迎接浓姬的到来。

浓姬就在这样纷杂的氛围下迈入大殿。

踏入大殿的浓姬,先飞快地用目光在这偌大的空间里逡巡了一遍,很快便锁定了端坐在上座的三个人。

坐在最右侧的气宇轩昂之人,她料定就是尾张国领主织田信秀没错了。

坐在他身边的高贵秀美女子,浓姬觉得对方应该就是信秀的正室土田夫人。

那么信长是……

她的视线停在从右侧排起的第三个人、坐在土田夫人身边的英俊少年身上。

他头戴墨绿色的乌帽子,一身水蓝色的直垂和裙裤显得清逸脱俗,容貌虽然俊帅至极,但最引人瞩目的,却莫过眉眼间蕴藏着的正气凛然。

这就是那个恶名远扬的“尾张大笨蛋”信长?!她讶然地思忖着。

他焕发出和传闻完全不一样的尊贵气质,从坐姿到仪表都完美得无懈可击,怎么看都和她所听闻的织田信长扯不上关系。

在暗自思量间,浓姬由寄天晴引领着,向上座的三人款款走了过去。

但凡她经过之处,织田家的重臣们均纷纷俯身行礼。

尽管他们对信长都存在诸多非议与不满,却也给足了浓姬这位美浓公主十足的尊重与礼节。

“小女浓姬,初次见面,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浓姬将双手置于地面,领着寄天晴向信秀夫妇及信行施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伏身礼。

“欢迎你来到尾张。”信秀罕有地露出和蔼的笑容,“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就请将这那古野城当成稻叶山城一样生活吧。”

信秀致辞后,土田夫人亦不失亲切地说:“远道而来一定辛苦了,依旧如此光彩照人真是难能可贵。”

她对信长的嫌恶似乎还没有转移到浓姬身上。

身为婆婆的土田夫人,对这位身为邻国公主的儿媳,尚算表现出一种克制的礼貌。

与信秀夫妇打过招呼后,浓姬自然而然将视线移到穿着水蓝色服装的少年身上。

无论是英俊超群的相貌、还是端庄有序的仪态,甚至包括清雅如水的气质,综合以上三大观察,都足以让浓姬作出对方不是信长的确定。

“阁下不是……信长大人对吗?”

她刚发出试探的询问,便见水蓝色服装少年面露难色,他随即征询地望向身边的土田夫人。

仅从这个小细节,浓姬便笃定对方并非信长,那么今天该现身婚礼的信长去了哪里呢?

“那个……浓姬,这是信长的二弟信行,他是代表各位兄弟姐妹出席婚礼的。”土田夫人纵然觉得难堪,仍不得不出面说明。

“原来如此。”浓姬得体地点头示意。

从美浓远嫁到尾张这个陌生的国家,原本约定好进行的婚礼,却迎来新郎意外缺席的窘境。

——作为一名自幼便于深宫生长的公主,这无疑是件难堪且重大的打击。

但在浓姬脸上,却寻觅不到丝毫慌乱与难过的痕迹。

她只是继续从容自如地坐在原位,以一双美丽的剪水双瞳,温柔有礼地迎向信秀夫妇的视线。

土田夫人刚开始望向浓姬的目光里还含着怜悯与同情,可很快她就大失所望——

眼前的这名美浓公主似乎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泰然自若地安坐在原位,无论情绪还是举动都完全没流露出一丝失序的破绽。

关于信长为什么会缺席婚礼、以及他在如此重要的日子到底去了哪里?这样的疑惑自然无需浓姬开口,寄天晴观望局势后便很快代她发出询问。

“请问夫人,信长少主到底去了哪里?这是公主抵达那古野城的第一天,而且两国早就将婚礼定在了抵达之日,少主这样缺席怎样也说不过去吧?”

“那个……”土田夫人避而不答地将目光转向政秀,随即干咳了两声。

政秀立刻反应过来,并及时接过寄天晴的质询:“少主心系城中事务,今天有要事以至无法脱身,若有冒昧之处,还请由我这老臣代为道歉。”

“到底有什么事比婚礼重要……”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能令寄天晴满意。

当她竖圆眼睛正准备再深究下去时,却被浓姬一声轻柔的话语给拦截了下来。

“可以了,寄天晴。”浓姬淡雅一笑,“既然少主忙于城中事务脱不开身,当妻子的自然理当体谅才是,毕竟那也是关爱城民的表现。”

她微笑着将视线停留在政秀身上,看着政秀的表情和眼神,就像遇见一个久别重逢的熟人般。

“你就是将少主从小教养长大的政秀公吧?家父曾向我提及你的事情,在动身前我就很好奇政秀公是怎样的一个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主……”政秀才应了一句,便又灵敏地当即改口,“少夫人过誊了,老臣不过是有幸陪在少主身边十多年而已,如今迎来如此聪慧的少夫人,实在是我那古野城的荣幸。”

“政秀公言重了,浓姬愧不敢当。”

才刚抵达那古野城,便在婚礼上面临新郎信长不知所踪的窘境,换作世间任何一名女子,恐怕早已情绪决堤。

然而浓姬非但临危不乱,反而在与夫家及重臣第一次见面的场合,就迅速切换到少夫人身份并巧妙地掌握住局势。

这种蕴藏在如花笑颜下的超凡控场能力,深深吸引了一直静心观望她的信秀。

这只在战场上数度率领军队出生入死的尾张之虎,就像能看到嫡长子信长胡闹妄为表象下的大智内核一样,他仅通过这短暂的相处,就立即断定浓姬并非凡物。

看来我们织田家还真是娶了个了不得的儿媳妇!

信秀龙心大悦地想。

不晓得信长又会怎么看待这个不容小觑的公主呢?

一旦萌发信长与浓姬互动的设想,就连强悍刚毅的信秀,也不禁在心里暗中窃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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