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子的忧郁

禅院直子的忧郁

新年初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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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时,直子还是小声地向加茂绵简单解释了一番有关东京发生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有关九十九由基的部分被她隐去,在得知了瘟疫神是由过去的山神堕落为咒灵后,加茂绵也不禁目光波动了一下,最终化作无声的叹息。

“虽然很可怜,但她杀了那么多人也是事实。”他如此说道。

直子点头表示了认同。就如同他们两人那样,过去所做的或许情有可原,但他们不会因此而认为自己是正确的。

在加茂绵确认瘟疫神不会伤害直子后,这件事终于揭过了。他们沿着通往鸟居的参道往前走,周围笑语声不绝,两旁的摊位售卖着各种各样的新年特产,还有捞金鱼和投靶射箭等游戏。直子则听着加茂绵向她介绍有关下鸭神社的故事。

下鸭神社供奉的神明主要有两柱,其中之一是去除灾厄、保佑通行安全的贺茂建角身命,传说中他化身为太阳之八咫乌引导神武天皇的军队获得了胜利,平定了当时的大和国。另一柱则是他的女儿玉依媛命。日本神话中有两位玉依姬,其中一位是海神绵津见之女,另一位便是这位玉依媛命,守护女性健康与婚育的结缘神,有着“日本最美丽的女神”之称,是日本的美神。她是下鸭神社境内的河合神社的主祭神,因此吸引了众多祈求美貌的女孩们前往参拜——就如同直子之前看到的那样。

“听起来很有趣。或许我也可以去参拜一下?”想到下车后在参道那里看到的盛况,直子随口说道。

“你不需要。”加茂绵摇了摇头。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在路边摊主的低声问候里从一处摊位上拿起了两瓶水(直子看见了摊位招牌一角的加茂家徽),递给直子一瓶,自己打开另一瓶喝了几口,面色如常地继续了说明。

下鸭神社最灵验的便是求姻缘,这里也是京都最有名的求姻缘神社——原因是位于神社楼门旁的相生社里生长着两棵中途汇为一体的连理灵木,恰如爱侣连理双枝。每年都会有许多京都市民在此举办婚礼,也有许多新婚夫妻会在初诣时特意来此参拜,以求婚姻美满。

直子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人们,默默点头表示了理解。

由于神社鸟居前正燃烧着去除去岁一切霉运的新年篝火,许多人都围在那里,难以通行,两个孩子不能不绕了一段距离才通过。又走了一段路,他们终于到达了神社的楼门前。为了避免被人群分散,加茂绵隔着和服的袖子握紧了直子的手,带着她走进了神社内。朱红的楼门仿佛分隔开了两个世界,外面人声喧闹,笑语不断,门内同样人数众多,但人们在这里自觉地停止了与神社氛围不符的笑谈,直子只能听见人们祈祷时的低语。本殿前的言社供奉着十二生肖,不少人簇拥在周围,向自己的属相祈求祝福。在昏蒙而沉静的夜色中,在数不清的灯笼照耀下,在人们虔诚的祈祷声里,看着人们闭上眼睛对着神明献上祷告和祈愿,直子忽然感受到了奇妙的悸动。

该说不愧是京都吗,比起她记忆里的横滨,此地沉淀的千年古意往往在不经意时便让人感受到了属于古都的厚重感。

在加茂绵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手水舍。直子小心地在他的轻声指导下净手净口后,一旁便迎上来一位显然是出身加茂家的巫女。

“新年平安,绵大人。很高兴能在今天见到您。”那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且容貌温婉的巫女向他们优雅的行了一礼。

“新年好,良子。”加茂绵也回应了她。名为良子的巫女便微笑起来,将他们带到了拜殿。直子看着加茂绵先向她示范了一次流程,才谨慎地跟着照做。

愿望——闭上眼睛在胸前击掌时,直子默默地在心里低语。

说来也好笑,明明她的式神里甚至还有从前的山神(此时煌彩正在塔内嘀咕着“还不如拜我呢”),但直子本人并不信神。比起远在天上的神明,她能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但是,如果神明愿意倾听不相信祂的她的心愿……

直子最后还是许下了那个愿望。

之后便是求签——在去求签的路上,她轻轻碰了一下加茂绵的手指,在他转过头来时低声问:“……绵君许了什么愿望呢?”

在加茂绵向她示范时,闭目许愿的他看起来竟然意外的虔诚。他也会相信神吗?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一旁引路的巫女善意提醒道。加茂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向她摇了摇头。巫女立刻安静了下来。

“是这样啊……抱歉。”直子反倒一怔,从未进行过参拜的她赶紧小声道歉。加茂绵牵着她往授予所走,语声平缓:“无需在意,只是精神寄托。真正要实现愿望必须得靠自己。”

直子微微一愣,才悄悄抬起袖子笑了:“……嗯。我也这么想。”

下鸭神社使用的是“水占卜”——将求得的空白灵签放在社内的御手洗川中,浸过水的签纸便会浮现出签文。两个孩子在巫女的指引下求得灵签后,在台阶下的御手洗川边蹲了下来。冬天的河流处于枯水期,御手洗川只留下一层浅水,河岸边则聚集着许多正在进行水占卜的人。常有求得吉签的在看到签文浮现时发出小小的惊喜声音,也有抽到凶签的人在懊恼叹气。直子小心翼翼地捏着刚才求得的签纸的一角将它浸入水中,等待着这张自己两辈子的人生中得到的第一张神签的结果。

在面对特级咒灵都能冷静地思考对策的直子在这短暂的等待时间里居然感到了紧张。于是,她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发间的花饰,防止它滑落的同时让自己冷静下来。

加茂绵率先将神签从水中拿了出来。想到巫女之前的话,直子礼貌地没有偏头去看他那张神签上的文字,身旁的男孩也一言不发,她只能听见对方似乎毫无变化的呼吸声。

直子:……?

不管是吉是凶,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等直子取出自己的那张神签时,她也沉默了。

“绵君……”直子没有扭头,只是小声叫了一声加茂绵。

“嗯。”加茂绵这次出声了——这下直子发现了问题,男孩回应的语调变得有些奇怪,她不禁转头看去,两个同时转头的孩子就这样看到了对方手中的神签。

直子手上的那张上显示着“凶”,加茂绵的那张则是“大凶”。

赫然是两张凶签。

两个小孩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说话。

“……”加茂绵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的神签,又过了几秒,他忽然低声说道:“我求签想知道的是,叔父是否平安。”

直子:“叔父?诚叔叔怎么了吗?”她想起上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看起来一切正常——嗯,这里的正常指的是和前几次见面时一样。

加茂绵抿唇沉默了一会。岸边建筑的灯笼倒映在水面上,倏然浮出轻微荡漾的白色光斑,也映出了他的眼瞳,如同两轮小小的淡阳,在白水之上迤逦出金色的碎光。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消息了。”加茂绵的眼睛有些暗淡,“自从上次你来加茂家的那天,他最后向我转交了母亲的信,告别去了北海道调查民俗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传来了。无论是电话还是信件……他以往就算在外,也至少会半个月和我通一次电话。”

“北海道的话,也许只是去了比较偏僻的地方?比如因为什么原因没法通讯?”直子思考了一下,还是试探着提出了几个可能。

“……或许吧。”加茂绵慢慢点头,但他看起来并没有因为直子的话安心下来。

“没关系的,一张签也说明不了什么,对吧?”直子干巴巴地低声说道。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情在看到凶签时也还是变得有些糟糕。人或许就是这样,一边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一边又会被所谓的吉凶之兆影响。

“对了,不是说只要把凶签绑起来,就可以消除厄运吗?”想到之前观察到的其他人的做法,直子立刻开始转移话题。她站起身,加茂绵也下意识的跟着站了起来,随她的目光看向签架。因为是初诣的第一天,上面绑着的神签并不多——毕竟考虑到前来参拜的人们往往是为了求吉兆,神社里的凶签比例往往设置得很低,像他们俩这样都抽到凶签的是极少数。

他们走近签架,在那里负责引导的另一名看打扮便活泼许多的更年轻些的巫女见到加茂绵时显然有些意外:“绵大人!您怎么会……啊!”等看见加茂绵手中的那张“大凶”时,她不禁惊呼出声:“这还是今天的第一张‘大凶’呢,没想到第一个人会是您!”

直子:“……”

加茂绵:“……”

“啊,不,我的意思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巫女捂住嘴,结结巴巴地向加茂绵道歉。加茂绵摇摇头:“没事。继续你的工作吧,伊日子。”

巫女赶紧把他们引到了签架前,用小了许多的音量告知了他们怎样将神签打成正结,才在又道过歉后红着脸尴尬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直子眼睁睁地看着她差点平地摔,还是在路边的另一个巫女扶了她一把才站稳。

“抱歉,她们第一次离开加茂家,可能有些激动,让你见笑了。”加茂绵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窘迫。

而直子则是注意到了他话中的“她们”。

“嗯。今天——以及松之内期间,上贺茂神社和下鸭神社内的巫女都由加茂家的未婚女性担任。原本是没有这么多人的,但我觉得,不应该让她们一直困在家里。”听到直子的疑问,加茂绵抬眼看着那个被同伴扶住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在发现加茂绵注意到后又赶紧捂着脸扭过头去的加茂伊日子(虽然看不到正脸,但直子估计她的脸应该已经比神社的楼门和鸟居还红了),他的声音依然平淡,表情依然沉静,但直子却觉得自己的心因为他的话变得柔软。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禅院的未婚女性除了新年初诣可能跟着男性家属出一次家门外,平日里是绝不允许离开禅院家的。如果她们没有被当成联姻的工具外嫁,那便意味着她们的一生都将困守在那方宅邸中。那是名副其实的牢笼。直子也是如此,如果她不曾恢复记忆,不曾觉醒十影法,与加茂家的那个婚约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自由——虽然也不过是换了个不一样的笼子,但至少可以在大部分时间里逃离禅院。

同为御三家,禅院如此,加茂想来只会更糟糕。毕竟比起欢迎外姓术师加入的禅院,加茂家是更加传统的保守派。由于贺茂神社的缘故,一些加茂家的女孩可能有机会经过选拔成为巫女,但那必然是少数,大多数女孩的命运都是一样的。

“为了让她们能在这段时间里离开加茂家,绵君很辛苦吧。”即使加茂绵没有对这背后的努力说哪怕一个字,但直子怎么会想不到呢?

加茂绵收回了视线,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他们把神签绑在了绳子上。两个凶签打成的结并列排在一起,好像抽到凶签的坏运气也随之留在了上面,离他们远去。

直子注视了那两个结一会。她没有说话,灯笼的光也落在了她眼中,让那双眼睛显得晶莹剔透,如薄荷糖的糖壳流光。

“……绵君说,诚叔叔在去北海道前给了你母亲的信。绵君的母亲情况如何了?”有些突兀的,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加茂绵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回答了她:“还不错。虽然还不能离开医院,但已经从icu转移了出来。而且,她终于愿意和她的家里人联系,把她妹妹香织接到了东京读书。”他母亲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小姨。加茂绵没有见过对方,因此使用了这样的称呼。

此前因为在东京的种种遭遇,那个可怜的女人不愿意向家乡的家人透露自己的真实情况。直到她的父母接连过世,直到她再也无法和自己的孩子见面,又因为由此得到的金钱治愈了除瘫痪以外的伤病,再次获得了一定的体面后,才敢将自己失去了双亲后寄养在亲戚家的妹妹也接到东京。

直子不知道这一切,但她还是因为这个消息微笑了:“这真是太好了。”

其他人在他们周围来去,有一些人因为站在签架边的两个孩子明显不一般的容貌气质和价值不菲的衣饰会在经过时投来视线,但在这时的神社里,没有人会去刻意倾听两个小孩子的交谈。

“绵君有想过,要营造一个更好的咒术界吗?能让她们——”直子的目光在目之所及的那些穿着巫女服的女孩们身上流过,又回到加茂绵脸上,“还有你的母亲、像你母亲一样的普通人也可以安心笑着的世界。”

直子能感觉到。尽管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有过类似的交谈,但从今天见到的事,过去听到和往来的信件里他的话语——最重要的是,他与加茂诚的关系。那个男人曾对直子说了一些让直子受到触动的话,而比起直子与之更加亲密的加茂绵不可能没有受到过对方的影响。

直子过去一直相信着人性本恶。但唯独在这个孩子身上,她看见了与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他的天性无疑是善的,因此,他不可能对在咒术界见到的这一切无动于衷。他会为了保护他的母亲而选择离开她,自然也会为了其他人做出类似的事情,那些直子看见的笑着的年轻巫女们便是证明。

在直子说出那句话后,冷澈的阳炎在加茂绵的眼睛里静默地摇曳起来,告诉了她答案。

这真是太好了。

这次,直子是真心实意地如此想着。

她当然有自己的私心。她并非出于完全的不平又或是别的什么而选择了那条路。但无论如何,她知道,自己早在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同伴——在她还没有决心走上那条道路之前。

“我们想要的是一样的。你说过的吧,你会帮我过上我想要的生活——那个承诺,现在还有效吗?”她眨了眨眼,温柔的笑脸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野心。

她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所有问题的答案,他早就已经用行动告诉过她了。

直子向他伸出了手。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正式说过那句话呢。”她的笑容弧度变大了,一如她终于向对方敞开的心门。

“新年快乐,绵君。今后,也请你多多指教了。”

“……嗯。”

没有了衣袖的阻隔。这一次,两个孩子的手终于真正地交握在了一起。

————————————————

直子结束初诣离开神社时已经接近早上六点。加茂绵因为还有其他事情留在了神社内,只是在神社门口目送着载着直子的车离开。

“您接下来要回禅院,还是去找直未少爷呢?”提前在车里等候着的雀子询问直子。

“回去吧。今天的神社人太多了,有我在的话,他们还要顾及我。上次由基姐姐的生日最后因为意外没过成,这次让他们好好玩好了。”直子想象了一下等她到伏见稻荷大社后会有多少人在那里参拜,最后还是放弃了去找禅院直未他们的打算。

等雀子使用手机向禅院直未告知了此事后,车子发动了。直子心情很好地望着窗外,冬夜的天光尚未亮起,但路边的灯笼和家家户户亮起的电灯早已经给大地带来了光明。

轿车一路开向岚山,随着路上见到的现代建筑和人越来越少,天空也慢慢浮起了浅浅的鱼肚白。等直子能看见通往禅院家东门的那片树林时,难得的兴致让她忽然叫了停车,准备自己步行过这段路、从东门回去,感受一下禅院家外早晨的新鲜空气。对直子而言,这是难得的闲情逸致。

雀子却不太赞同她的心血来潮:“在您决定回来后,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已经离开,去在外的其他大人们身边了。虽然可能性很小,但在真正回到结界内以前,您都不应该放松警惕。”

直子知道雀子是担心有人会埋伏在树林里伺机刺杀。禅院家除了西门外在几十年前因为政府的旅游规划和方便现代的交通工具出行而移走了那一带的树林、在结界外不远处通了柏油路外,其余的地方全被树林环绕,就如同加茂和五条那样。这片生长着各种常青树的茂密树林在古时是为了防备和迷惑外来的敌人,现在则是天然的掩护,寻常游客在林外时便会止步,只有知情人才知道这片树林后还隐藏着一座被结界笼罩、面积巨大的古宅。

雀子的话不无道理,但要让伽蓝之塔里的煌彩来说……

“新年第一天还要来刺杀小丫头,这得是多无聊的人才有这心思啊?就算是杀手也得放假吧?”煌彩的吐槽让听到这句话的直子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她抬袖捂着嘴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笑容,才对雀子摇头:“没关系的,只是一小段路,要不了多久。”

雀子一向拒绝不了直子的请求。在直子的坚持下,雀子最后还是选择了退步,跟在直子身后下了车。

树林幽茂,穿过林间小径时只能听见她们的脚步声。昨晚的薄雪在树木的枝叶间悄悄睡着,尚未天亮,鸟儿们也沉浸在睡梦中,林间微风清凉,安详得让直子不禁放慢了脚步,感受着此刻的惬意。

——如果时间能倒转一次,直子的第一反应并不会是放弃自己的这次心血来潮,而是询问煌彩:

“除了保佑财富和仕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权能?比如乌鸦嘴?”

可惜直子没有这样的能力。因此,在安全地走出了树林、同时看见了远处天边随着背后的日出徐徐沉落的月亮时,她忽然听见了做梦也想不到的呼唤。

那呼唤似乎来自某个遥远的地方、某段遥远的时间。因为太过遥远,它几乎失去了原本的音色和特性,留下的不过是剥夺了最初意义的冰冷回想。即便如此,对那声音无比熟悉的她还是在听见的那一刻,感受到了让她怀念的暖意。

在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直子突然产生了奇怪的感觉:好像周围的一切只是一层盖在她周围的布,一直以来遮住了她的视野,让她以为这层布朝向她的那一面上绣着的花纹便是真实的世界。但现在,遮蔽(保护)着她的这层布被掀开了,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停留在那个地方,从未离开过。

她的耳边响起了海浪的声音。树林、古宅、他人……全都消失了。她站在熟悉的房间里,破碎的玫瑰花窗倒映出了过去的幻影——不,还是说,这其实才是真正的现实呢?

窗外深蓝的夜与海浪一同归去,而银月在下沉。在夜晚的最后,笼罩在熹微光芒中的人再一次向她笑了,他的声音柔和而静谧,让人联想起月光,也如月光般飘然下落。

“直子。”

那个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那的确是他的声音。

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直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思恍惚,遗忘了周遭的一切事物,唯有那个刻骨铭心的声音在她脑海中一遍遍的回响,和着退潮的海浪与远离的月亮,再次将她带回了她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一天。

那个人在对她微笑。那个温柔的笑容也与那时候一模一样,她已经无数次地在心中描摹过那笑容的弧度,直到她也能够露出同样的笑容——尽管如此,她也不可能变成他。那个人已经回不来了。

“直子,过来吧。”

仅剩的理智拼命拉扯着她的脚步,但濒临破碎的思考已经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推动着她向前,让她走近到他身边。

在这一刻,直子的身体战胜了理智。但是……

在思绪彻底沉入那片月色前,她喃喃出声。

“不可能的……”

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为什么不可能?”那个人纵容地笑着,向她伸手。

“因为……”

因为,我明明已经亲手把你杀死了啊。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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