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方昼是在窗外的鸟叫声中醒来的，他睁开眼，看见卧室窗户正对着一棵生机勃勃的树，绿色树叶被风吹动得微微晃动。

再过了一会儿，闹钟响了。

陆方昼起床洗漱，把漱口杯里的牙刷扔了，拆了只新的用。

虽然在概念意义上，他就是那个炮灰，炮灰就是他，但灵魂上，他很嫌弃。

陆方昼的生活轨迹很稳定，首要的是完成徐意徐老师的助教工作，再就是赚钱的兼职，照顾烂在家里的爸爸。

生活得贫穷还忙碌，又累又啥也不剩。

陆方昼和主角洛远一样就读于长明学校，两年半学制，正式毕业后便可以作为守明人参与工作任务，他现在正在那半年里。现在只能熬过这几个月，后面出任务拿绩效吃香喝辣。

其实助教工作也有学校额外发放的补贴——500。

烧开水，陆方昼煮了三个鸡蛋。

捞两个用纸巾包了放兜里，剩一个和昨天一样。

打开爸爸的卧室门，扔进去，关门走人。

长明学校两年半学制里，前两年是用来学习系统知识和如何运用身体中的“启力”，后半年由学生去专门的事务所实习或者自己争取留校做老师助教。

启力指的是属于人身体里隐藏的力量，大多数可以掌握这力量的人都是天生就有，小部分人是后天觉醒。

根据研究院那边的说明是，启力的高低一是跟血脉有关，父母亲戚是守明人的，自身拥有的可能性很大；二是跟灵魂精神力有关，越是坚韧不拔的人，力量越是强大。

世界背景里，陆方昼的启力并不强，而在外做任务的守明人折损率高，死亡、残废、精神被污染、疯了等等。

见了不少凄惨守明人结局的他，多方求情托关系，成功当上了徐老师的助教。

如果一切顺利，毕业后再做一年助教，就能转为辅导科目类的老师，一步一步升职。

白水煮鸡蛋噎得慌，陆方昼路上在早餐铺买了杯甜豆浆咽咽。

上午他需要先去学校，就是他去刚来的时看见的那间办公室，借助电脑完成助教的工作。

徐老师有自己常用的电脑，大多数时间也不待在办公室里，所以工位上的电脑就给他随意使用了。

教学时需要的一些资料或者是收集后展示的文件，徐老师一般都交给他来做，默认是下节课前完成就行。

做好的电子资料放在电脑桌面上，纸质的就用笔筒压着，徐老师去上课前会先来一趟办公室，顺便带走。

陆方昼坐上办公椅，打开电脑，对着电脑屏幕。

开始发呆。

【你还不开始吗？】

世界意识等了十几分钟，这个主世界来的青年还是坐着一动不动，它小心翼翼地询问。

“我在以拖延的方式来抵消自己不想做的欲望。”陆方昼解释道。

【呃……】

世界意识尴尬地沉默，它是真的没想到有人不想来到这里。这本书在主世界可火了，创世神都靠这本书过上了不用努力的生活。

这个世界多新奇啊。

褐色桌子上的绿植动了动，陆方昼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进来的时候门窗都关上了啊。

结果下一秒，那盆绿萝的枝叶动了起来，最长的两缕向上弯曲生长，圈出一个生机勃勃的爱心来。

陆方昼自己都未察觉，他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似乎是备受鼓舞。

绿萝的枝叶又变出一个绿色的小鸟，代表翅膀的那两片叶子忽地动了起来，上上下下地舞动，飞着飞着飞出了盆栽，落在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上，轻跳一下消失了。

纤长的手指抽搐一下。

【……你有开心一点吗？】

世界意识变完这个小小的魔术，忐忑地问。

陆方昼没有作答，但总算是动起来了。

伴随着鼠标咔哒咔哒的点击声，世界意识悄悄松了口气，它调出陆方昼的精神状态，已经回到及格线了。

主世界的人类好难养，擦去额头不存在汗水，世界意识不由自主地做对比，还是自己的崽好，莫欺少年穷的完美诠释。

熟练的社畜技能来了异世界也用上了，断断续续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陆方昼把资料整理得差不多了。

相比起最初来时传到大脑里的书中描述，亲眼目睹照片更加恶心。

A级任务，地点紫花市人民医院，A级歧物，守明人一死两伤，平民死亡41人。整个医院沦陷，从入口大厅开始，就有死亡平民。

守明人内部的新闻论坛里，留存着当时最让人印象深刻的照片：手术台上胸膛敞开的病人，两侧肋骨旺盛生长，插进手术台旁医生的两侧，如同吸管一般，将源源不断的鲜血输送给那颗坦荡的心脏。

颜色鲜艳的心脏正在成长，四周的血管已经脱离出来，在空中舞动着。

陆方昼关掉电脑，锁了办公室门，准备先去吃饭。

都来学校了，当然是享受一下学生待遇吃食堂了。

正在去食堂的路上，陆方昼看到了个眼熟人。

洛远被几个少年堵了，他想要去几人身后的教室，却被人推搡回来。

幸好离得远，陆方昼能看到事情发展的全貌，自己却没有被发现。

看看四周，陆方昼准备换条路去食堂。

【别走呀别走呀！】

世界意识着急大喊。

“我留在那干什么。”陆方昼说，干站在那里看人被欺负还是有点不好，万一被误会看戏就更不好了。

【帮帮我崽！】世界意识直接把自己之前私下的称呼喊了出来。

“我记得你传给我的书里，没有我出场帮忙的戏份。”陆方昼说，“并且我记得你说，我的角色崩坏了有可能给世界带来坏影响吧。”

【理论上，理论上嘛。】世界意识说到这开始含糊，但想想这人迟早会发现，又解释起来。

【你作为异世界来客，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主动参与剧情。你能改变书中的内容，原来传送给你的内容，你就当看个故事熟悉世界。】

“你这么想救洛远，怎么不像上次那样直接控制我的身体呢？”陆方昼提问，不等回答又说，“既然不是不想，那就是不能了。你夸大了自己的权利啊，世界意识。”

【呃……这个……我只是吓吓你，没有做别的……】

世界意识支支吾吾，下一秒看到洛远被一脚踹中了腿，摔倒在地，顾不上那么多，连声催促。

【你帮帮他帮帮他，等下再商量。】

“我做不到不崩角色还能去帮洛远。”陆方昼不动，他觉得世界意识关于崩坏角色和控制身体的事也一定有隐瞒。

【其实你作为本世界的人，规则束缚对你本来就小了很多，我再帮你遮掩遮掩，保证没问题。】

世界意识调整世界节奏，放宽判定。

陆方昼按照原定的路线走出去，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书中有写过主角洛远前期因为能力拖了班级后腿，被所有人排挤过一段日子，可以说，这是主角的命运。

世界意识不可能不清楚，现在看到主角被欺负却十分着急，难道和它口中到达不了的未来有关？

不再掩饰后，那几个学生很快就发现了正对他们而来的陆方昼。

最先看见的学生放下按在洛远身上的手，杵了杵旁边的人。

四个学生看见陆方昼有些惊讶，犹豫下还是乖乖喊道：“陆老师……”

陆方昼的助教工作内也包括偶尔帮徐老师代课。

洛远背对着陆方昼，转过身来看见他，眼里快速闪过丝惊讶。

陆方昼比起同龄人身上自有一股稳重的气质，此时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框的眼镜，轻皱眉看人的样子还是稍微能唬得住人。

“上课时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陆方昼发问。

站成一排的学生在眼皮底下打着眉眼官司，挑挑眉瞪瞪眼，依旧没人说出个章法来。

“逃课是吧？”陆方昼掏出手机，“我联系你们这节课的老师。”

“没有，我们没有逃课。”

顶着老师眼神的压力，有学生站出来说，“洛远他干扰上课了，我们想让他别进教室。”

“是授课老师说的？”陆方昼问。

回答的学生摇摇头。

“上课的时候，教室是由老师决定的。老师没说，就没有这回事。”陆方昼说，“知道了吗？”

学生点点头。

洛远在两边人对峙的过程中，一直一言不发地在旁观望着。

洛远在上个星期在班级比拼中成绩拉下了平均分，掉了排名，本就不受欢迎的他一下子变成了过街老鼠的水平。

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世界规则就是这样。

陆方昼原本想直接向上通告，事情闹大也更能让人心中有所忌惮，但被世界意识阻止了。

【创世神设定的背景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弱肉强食。即使你把事情报告给谁都没有用，洛远没能力就注定被欺负。】

陆方昼更加想皱眉头了，“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回去上课吧。”

欺负人的四个学生意思意思鞠躬后，转身回了教室。

洛远站在原地没动。

陆方昼感觉有点奇怪，胃里的空荡催促他快点把人打发走，冷脸问道：“你不走是准备逃课？”

“不是。”

出乎意料地，洛远竟然回答了，他站在台阶下，对他道谢，“谢谢陆老师。”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陆方昼有瞬间晃了下神，昨天陆方昼对他口出恶言，今天随手制止同班同学的排挤就能得到感谢？

“真不记仇……”

事情暂时是解决了，陆方昼不再理会，头也不回地直奔食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