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华顿时失笑，看着只离她一步之远的少年，立刻伸手。

“抱！谁不抱谁傻子！”

临钦笑着流出满脸的眼泪，脑袋轻轻抵在她肩膀上，感受着身上一阵又一阵比上回更冰凉的触感。

跟上回一样。

他又问：“………你们妈妈都是这样的温度吗？”

宋郁华紧紧回抱住他，蹭掉眼角边一点湿润，和上回的迷茫不一样，语气带着明显的一点玩笑的确定。

“那你就不懂了吧，只有你的妈妈才是这样的温度。”

“只有你妈妈身上有千变万化的温度，别的人都没有！”

临钦不打断她忽悠，听她说完才问：“所以那个鬼画符的影响是不是快要没了。”

宋郁华挑了挑眉：“当然了，今天是最后一次。”

沉默片刻，临钦还是忍不住问：“那你的道行是不是…………”

宋郁华搓了搓指尖所剩无几的玄气，收了点笑：“………那天你在厨房门口不是都偷听到了吗。”

临钦一愣：“………你知道？”

耳边立刻传来一道叹气声：“本来不知道的，可你这两天不是对我不冷不淡的吗，还跟灌你爸似的给我灌水，我就知道了。”

这孩子仿佛摸出了门道，一闹别扭就让他爸妈喝水。

临钦额头轻轻抵着她，闷声道：“……那你不会觉得遗憾吗？”

舍不得，或者是觉得不值。

沉默两秒，他又问：“…………所以，你就是特意为我回来的，对吗？”

特意为了他回来，除了第一天顺着他的心思不得不带他踏进临家大门，在那之后，她几乎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宋郁华摸着他脑袋。

“………钦钦，你要相信，这个世界始终是平衡的，有得有失，有悲有喜。”

“以今天为界限，你跟爸爸就要跟前十八年告别了，从今以后，你的得，你的喜，会一点一点回来。”

“而对于妈妈来说，没有遗憾不遗憾，值得不值得，妈妈从打算回来的那一刻，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那天在天桥底下看到你，妈妈心里唯一的情绪也只有庆幸。”

庆幸口袋里那几道符咒还没来得及用出去，庆幸心性还没有被仇恨完全瓦解，一切都还来得及。

说着，宋郁华笑了笑：“当然，我当然也是为了你回来。”

话落，肩膀处又是一阵湿润透进来。

眼看着氛围有渐渐凝重的意味，宋郁华想了想，拍拍他：“但是你放心，没这身道术也不要紧，妈妈还是挺有用的。”

“看面相测字这种基础的东西还是挺厉害的，也倒不至于真得出去讨饭。”

“而且你太师父保佑，加上你几个老祖宗保佑，妈妈觉得妈妈的气运还是在的，勉强一天挣个二十块钱也是很容易的。”

二十块钱，精打细算下来还是够一家三口填饱肚子。

“就算不能用道术，妈妈去找个工作一个月还能有个三千块钱呢。”

三千块钱，养活一对无欲无求的父子绰绰有余。

宋郁华抵着儿子的肩膀，认真跟他展望未来的日子。

听得临钦眼泪还没干就满脸的无奈，凝重的氛围当即裂了个口子。

“谁问你这个了？”

“我问你对身体有没有大影响？”

顺利把他妈的畅想打断。

宋郁华眨了眨眼：“………那当然是没什么大影响。”

临钦：“真的？”

宋郁华想了想，从儿子肩上抬头站直身子，顺势诚恳地建议：“所以你那个药粉，妈妈觉得还是可以先停一停，或者稍微做那么一点也就够了。”

“当然，你把那些药粉再重新搓成药丸妈妈也是能接受的。”

临钦擦擦脸，深深地看她，一眼看穿：“是吗？”

在宋郁华连连点头中，隔天，她面前顺利堆了一座小山高的药包。

【999】做完小小系统回来，看着也觉得眼睛疼：要不然您吃两颗小小系统的药丸，身体恢复了，这大侄子总不好意思再给您灌这些药。

宋郁华沉默，看向面前翻着书册，一笔一划记录药材计量的儿子。

摇了摇头：算了，好歹也是他费了劲儿做的。

【999】：………行吧，您开心就好。

宋郁华继续摇头：我不大开心。

【999】天线一动：所以？

……所以。

宋郁华抱着满满一碗汤药，缓缓转头，看向端坐在一边，已经脱离灌药苦海的男人。

这几天大概是临渊这辈子最高兴的一段时间。

压在心头的一段往事烟消云散，离开的人重新归来，冷清的家里有了他跟儿子从前最羡慕的烟火气。

这种心绪一朝解脱，就容易让他没什么底线。

感受到一道熟悉的注视，他往边上坐了坐，顺利嗅到一股苦巴巴的汤药味。

他轻声问：“怎么了？”

宋郁华抱着一口都没动过的汤药，一本正经道：“临渊，我该给你治眼睛了。”

临渊眼神一闪：“该施针了？”

宋郁华点点头：“是的。”

临渊沉默，按照她之前说的流程，施完针，他的眼睛就能看见了。

能重新看见这个十多年没见过的世界，能看见长大的儿子，能看见只停留在他记忆深处，却已经活跃在他四周的这张面孔。

想到这里，几乎有一股明显的冲动在他心潮里涌动。

这种心潮一朝涌来，就更容易让他没什么底线。

宋郁华趁势轻咳两声，试探道：“………那什么，治眼睛之前，要不我先把你休复期间该喝的药给开了吧？”

临渊：…………

临渊几乎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轻笑一声：“………不想一个人喝药？”

宋郁华就有点没面子：“倒也不是不想吧………”

临渊继续笑：“有个人陪着会觉得好受一点？”

宋郁华一咬牙，点头：“那确实！”

临渊笑着点点头，安抚地拍拍她握着碗的手：“好，那开吧。”

话落，临钦翻书的手瞬间一顿，眼神复杂地在这对爸妈之间打转。

沉默半晌，把册子这一页把药粉制成药丸的内容翻了过去。

既然爸爸妈妈这么想同甘共苦，他能怎么样？

他配合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