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灼华心中一暖，笑着道:“我这整日里看得不是奏折就是奏折，别闹得将来孩子们一个个全想做皇储，那可不是好事儿。”

程景宗抽走她手中奏折，将她揽腰抱起:“那今日我们去外面，换换心情。”

不一会儿，他抱着她来到了御花园一座浅台之上，周遭芍药旺盛夺目地绽放着，台下不远处，宫廷乐者聚在一处，悠扬的乐声飘入耳中，令灼华心悦神怡。

琼浆玉液已然置好了几案与贵妃榻，程景宗将灼华放下，拿起她方才批阅的奏折，道:“歇歇眼睛，我给你念。”

燕灼华闭上眼，享受着蕴含花香的和煦暖风:“那你从下一本开始吧，这本就是庆贺我们大婚的贺表，没什么要点。”

这段日子里，本该昭告天下，设筵席庆贺，但前几日的大火已然人尽皆知，所有人也知道他们此刻没什么心情，这些往日里正常的帝王大婚后的礼仪都成了一些她没太尽心的繁文缛节。

他的声音

凝厚沉浑，如胶体击打在木琴上，悦耳惬意，可是读着读着，他却不自觉地开始走神，音量也渐渐湮消。

燕灼华睁开眼，有些奇怪。

他黝黑浓密的剑眉紧簇着，眸子有些遥远。

坐起身，抚上他的眉心:“你今日怎么了？自打慕容将军那儿回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他身子有何不妥？”

程景宗握住了她的手，望着她一无所知的神情，声音几分干涩:“没有，阿易伤得挺重，但只要不化脓发炎，没有生命危险。”

这个话题自然而然串起了另一件最近在她计划上重中之重的事。想起来，燕灼华眸光骤然淡漠无情，冷酷如腊月寒冰:“天牢在严审抓到的活口。酷刑之下，必有松口。”

转而她周身氛围又暄和下来:“那日多亏了慕容将军，等我坐稳了身子，定然亲自至府道谢。”

冷血的帝王，和温柔的灼华，两个大相径庭的人汇集成了眼前的人。

两个，都是他爱着的。

那一刻，程景宗觉得自己也被撕/裂成了两个人，一个热烈地叫嚣着他的感情，一个绵绵拉扯着他的理智。

从大燕律法来讲，阿易与他诸位兄弟都处在一个灰色区域，九族尽诛与留下一命都说得通，全凭圣裁。

他清楚，那是她的皇位，是她的妹妹，她有所有的权利资格去愤怒、去严惩、去清除所有的威胁。她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自己都不会怪她。

而他心里也清楚，阿易和诸位将领的所作所为，有他的责任，也有多年的军旅生涯后无法回归正常生活的原因。

他想要告诉她全部的真相，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能否信任结局不会变成最为惨烈，那是他良心上绝对的无法承受。

这天下，君王对上武将，向来是即使无端，也是防备猜忌着。更不用说是对上确有不臣之心者，那更是没有半点儿怜悯。

程景宗的世界，从童年开始，就一向极为简单，天下有正义与美好，有邪、恶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