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美好如她，在他倒在路边时，将他救下。

邪、恶、黑、暗如从前施/虐于他的亲戚。

作为帝国的战神，他一直都认为，他的责任是惩恶扬善。

他相信天下所有的罪恶都要获得惩罚，他厌恶看到任何的不公不义。

半生戎马，即使中间有曲折，也终是敌我分明，他只需向光前行。

是以，在从前的二十五载里，他从来没有面对如今的困顿。

无论是杀，还是放，在此刻，他都觉得不对。

一时间，程景宗仿若彷徨于无边黄沙间的旅人，跌跌撞撞寻找着绿洲的影子，却看不到前路。

可最让他惭愧的，是他倏然发现——

原来，他们之间的猜疑，并不只来自于她一人。

燕灼华翻阅着天牢送上来的汇报，用银签扎起一块儿蜜瓜，送入口中:“你不会知道点儿什么吧？”

程景宗喉咙微滑，唇微微一动，却没有声音。

燕灼华本是半打趣着随口一问，没想到会是这个反应，收敛了笑容，敏锐道:“

你真的知道什么。”

只是没告诉她，又或者是不想告诉她。

凑近他，灼华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随而在一个无比暧、昧的距离，扬眉低咛道——

“我不知道你在犹疑什么，我也可以给你时间，等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但你要知道，朕是大燕的皇帝。朕想做的事，一定会做到。朕想调查清楚的真相，也没有人可以瞒得过朕。”

而且，他真的很不会伪装自己的心思，也很不会撒谎。光是眼下，她便已然有了几个猜测，只需要一一设局确认，推出最终的真相。

程景宗深深望入她的眸子，光芒炙热，如同火烙一般。

他脑海中，如幻影一般，一遍遍回想着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措。

他记得，那个小女孩的柔软，那个少女的温柔，以及她如今的脆弱。

一个但凡再冷漠无情一点儿的人，怎么可能对身边的每一个人有这般的温柔，又怎么会被权力斗争中自己的残忍折磨？

他还记得，她会在勤政殿与

东宫一坐就是数个漫长的时辰，不知疲倦地处理着政务，尽管折子永远都堆积如山。他能从她身上看到，对为大燕执戟者真诚的尊敬与关怀，对天下百姓真挚的关注与共情。

一个但凡再冷血自私一点儿的君王，都不会在一条轻松的阳关道和一条棘手的独木桥间，每一次都选择独木桥。

最终，一遍一遍，凝滞在他心中的，是那一夜，她窝在他的怀中，眼中有星汉灿烂，对他说——

“从今以后，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怀疑你，再也不会。”

他，也一点儿都不想给她任何需要怀疑他的理由。

十指相扣，程景宗说:“灼华，我告诉你，但你要向我承诺，当你听完后做出抉择时，是考虑了我所说的全部的。”

他不能把兄弟扔在车轮之下，但是他也想选择相信她。

如果最终，结果真的是惨烈，那他会用自己补上。

程景宗想，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军、人，作为一个臣子，这是他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