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川感叹道；“沤粪之法，在南方已经很成熟了，书里面有其记载已不下数百年，但是到现在这里的百姓竟然还不知道，可见想推而广之，并不容易。”

刘飞星有点脸红，这推而广之，自然是识字人的责任，不认识字的怎么可能推广，但是认识字的又不屑做这种事，不认识字的干着急也没有用，这实在是个麻烦。

姜伯言闻言不以为意；“以前没人干，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我们呢，保管给它研究透了推广出去。”

刘飞星这次拜访带了有六七人，人人都是黑瘦，显然是吃得苦的，但是方川却不觉得就这么点人能有个什么用，这天下何其大也，把这七个人往天下一撒，跟大海里扔几滴水一样，一点用处都没有。

刘飞星显然也是想到此节，是以并不乐观。

这沤粪之法其实早已有之，但就这都让姜伯言等人研究这么久才研究出来，方川实在觉得这没什么可得意的，于是建议道；“古时有氾胜之书，齐农要术等许多农书，里面对于农作物研究的很透彻，更有嫁接育种之法，各位若真打算在此番有所作为，不若先研究一番，结合实际操作印证，必有所得，不然免不了要走上许多弯路，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心里有底，行事才能有得放矢。”

闻言姜伯言顿时脸有点红，当时他们脑筋一热就知道干，浑身是劲，但是干的时候就是不得其法，只知道闷头行事，研究这好半天终于研究出来点名堂，结果还是书上老早就有记录的，本来还挺得意，但是让方川这么一说，顿时就挺不是滋味的。

这若是早早的就研究了农书，自然很快就能分析出情况，不然也就是白白的浪费时间。

让方川这么一说，姜伯言顿时就有点兴奋不起来了，这一肚子的话都憋了回去，闷头不吭声了。

方川一看，这哪行啊，情绪不高啊，当下宽慰道；“姜兄此举可谓劳苦功高，研究出了许多名堂，不过既然是分工协作，不若分出几人单独研究，遇事相询，或许这书中便有解答，起码能省下许多功夫。”

姜伯言情绪不太高，刘飞星道；“吕兄所言甚是，姜学弟也是明理之人，自然晓得这其中利害，不过是心有落差，不必理会，他自省得。”

话是这般说没错，但是姜伯言刚做出一点成绩，结果给方川打击的够呛，自然是心下难受的，虽然他心中明白是对的，但是这失落感还是少不了的，于是方川只得又好言宽慰了一番。

刘飞星虽然也被糊弄着研究农事，但是对国家大事依旧很关心，对方川说道；“士绅对靖忠耿的弹劾落败，虽然闹的沸沸扬扬，但其找帝王一通哭诉，便被留中不发，而这次帝王迁怒，着御林军操练数万士兵由黑水台带领分赴各地，更有羽林卫做后盾，随时准备平叛，这税收之事，怕是依旧要进行下去了。”

方川对此也有耳闻，他是听洪武说的，据说洪武是听他家老爷子说的，说的可是比刘飞星的详细多了，据说帝王一怒，宁可皇城不保，也要把御林军派出去助靖忠耿收税。

方川其实觉得这做法挺大气的，跟方川这种小资思想不一样，若是方川，肯定是利用别的矛盾转移权贵的注意力，画一个大饼，笼络一部分，咬另外一部分，这一分化，这人心就不齐了，这一不齐，事情就好施展多了。

当然了，这都是小农思想，帝王的思想就强硬的多了，根本就不需要那么些弯弯绕绕的，反正就一拳砸到底就行了，谁不服灭谁，这般大气的做派，除了帝王，一般人自然是用不出来的。

但是方川却觉得这里面有很大的问题，据说当时帝王的意思很明显，宁可放出御林军，导致皇城空虚，哪怕是被人趁虚而入也要施为，帝王的意思很简单，要么一起玩完，要么就交钱共赴国难，逼着大臣不得不服。

大气确实是挺大气的，但方川就觉得太莽了。

国破王族必然是要湮灭的，但是大臣就未必了，这天下不管换谁当主人，这小民依旧是小民，这控制小民的依旧是士绅，所以此举虽然破釜沉舟，但是破的也只是王族的舟，跟那些大臣其实关系并不是太大。

灭国的时候，帝王肯定是要死的，但是大臣说不定还是大臣，这是常态。

当然了，这里面或许还有什么后招是方川不知道的，做事如此大气的帝王，肯定也看到了这点，说不定就是故意的，这谁说的通。

刘飞星之前对靖忠耿可谓是恨之入骨，但是被方川给糊弄了一通，现在倒是能平常心看待了。

“此时国库空虚，靖忠耿的做法固然有效，但是却难免伤了根基，对于长久来说，难免得不偿失，此举后患极大，实不可为啊。”

方川点头，这点他早就分析过了，此举无疑于饮鸩止渴，但这些人也就这点本事了，显然是没招了，事到如今，不管怎么做都是错，把税收到小民头上，也是取死之道，难免会官逼民反，把税收到士绅头上，这钱是能收到不少，暂时是把窟窿给堵上了，但是这天下虽然遍布王权，但统治者却是这遍布天下的士绅，若是逼的这些士绅离心离德，轻则把钱埋入土中引起钱荒，天下大乱，重则离心离德，召狼入室。

贵族作乱改朝换代，古已有之，前车之鉴。

于是方川道；“所以你们的任务还是很重大的，这天下的庶民是没有话语权的，也没有说话权，你们若是能安抚住这天下的百姓，这天下的百姓就是朝廷的根基，反之，则是权贵驱使的利刃，小民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哪里会晓得朝廷的良苦用心，若是被人煽动，必成祸患，若是由尔等安抚天下万民，权贵便如无根浮萍，终是无法成事，若是心怀不轨，反手便可代之。”

闻言人群中有人不由感叹；“哎，家族百年攒下来的基业，这次怕是不保了。”

方川犯下了一个错误，他是站在百姓的角度看待问题的，但是刘飞星等人不同，这些人都是世家子弟，这些人自然是站在其家族的角度看待问题的。

所以这就发生了一个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