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挽风的一发剑气，被没有伤到洛青雨。洛青雨也如他一样降回了地面，自始至终，眼神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沐挽风心中狐疑不已。明明他已经斩杀了洛青雨很多次，为什么还是无法离开幻境？

他开始有了一丝的焦急。难道是他将幻境心魔找错了？

不，不可能。除了洛青雨，这世界上断不会再有能困住他的人。

沐挽风心境有变，幻境亦随之变化。数百修士的踪迹一瞬消失，洛青雨身上也绕起了一股怪异的灵流波动。

等到四周平静下来之后，沐挽风依旧站在山海阵之中，眼前的人却已经发生了变幻。

“师父。”身着青色云绫锦的十八岁洛青雨，静立在他的身前，双眸剪水，似有含笑地望着他，“师父，我好想你。”

对今生的洛青雨，沐挽风做不到此前那般果断决绝，但眼前的紧迫由不得再浪费时间。他狠下心，侧目闭眼，再次剑无修穿进了洛青雨的心间。

洛青雨的幻影消失的同时，他的喉头涌上了一股腥甜，猛然咳出了一口血。

幻境归于黑暗，又再次展开，眼前依旧是山海阵之景。此时出现的，还是今生的洛青雨。

沐挽风半跪在地，以无修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手捂着嘴不停咳嗽，腥红的血液从他指缝中流出，顷刻间便覆满了他的手背。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直到这时，沐挽风才发现，他在第一个幻境之中被“洛青雨”刺在胸口的伤，竟然是真实存在的。方才注意力全在洛青雨的幻影上，他竟然是没有察觉。

为什么会这样？

沐挽风捂着伤口，踉跄着站起了身，直视着眼前持剑靠近的洛青雨。

这与真人一般无二的幻影，让沐挽风陷入了迷茫。

他很确定，幻境心魔绝对与洛青雨有关，可他已经直面心魔甚至将它斩杀了，却还是无法打破幻境。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儿。

得不到解答的沐挽风，自嘲般地嗤笑了一声。

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洛青雨”竟然对他的言行做出了反应：“你笑什么？”

“青雨啊，”沐挽风的语句中暗含绵绵不尽的愁绪，“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是，”洛青雨甩了两下剑身，剑尖直指沐挽风，回答得毫不犹豫，“从你收我为徒的那日起，就注定了你要死在我的剑下。”

沐挽风长吁一口气，敛下了眼眸。

这不是真的洛青雨，只是他心中的妄念。就连说的话也是，每一句直戳他的要害。若真的注定要死在洛青雨手中，那他会后悔吗？会后悔收他为徒？

沐挽风有足够的时间来思索这个问题，然而，他竟破天荒的在短暂的几个眨眼间，就寻到了答案。

“与你形同陌路，或许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沐挽风说出这句话后，已经飞快地冲了出去，狠狠地撞到了洛青雨的剑上。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弄错的地方。

他怕的从来不是洛青雨，而是洛青雨带给他的死亡恐惧。

他不想死，更不想死在洛青雨的手中。

所以，他必须在这幻境中直面他的弱点，直面洛青雨前世那一剑穿心的记忆。

冷剑入体，让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纵使这一剑只是落在了他的肩骨之中，也如万蛊噬心般疼痛不已。

洛青雨的表情有些木讷，止住了举剑的姿势，一动不动，呆在了原地。

沐挽风却笑了。他的嘴角还挂着血痕，笑起来已不如平日那般英姿飒爽，甚至隐隐有一股瘆人的阴气。

他抬手触上了洛青雨的脸，像是允诺，又像是提醒：“青雨，我知道你不会的，我信你。”

洛青雨眼眸微颤，下一刻便化作袅袅青烟，烟消云散。

沐挽风只觉身子沉重无比，猛地往下直坠了很长的距离，后背便砸在了坚硬突兀的地面，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睁眼时，眼前还是一片迷蒙的灰色，光线一如此前般晦暗，却已经能够看到实实在在的岩壁，往上两丈便是洞顶。他已经回到了此前的石洞之中。

那洛青雨呢？

沐挽风艰难起身，也顾忌不了肩膀上还在漏血的两个洞，就开始在洞窟内打探。很快，他就找到到了蜷缩在石壁夹缝中的洛青雨。

“青雨！”沐挽风捂着肩，三步并两步靠近了他的身边，可他连腰都还未弯下去，就闻到洛青雨的身上传来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洛青雨背靠着石壁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双臂，整颗头都埋在自己怀里，丝毫没有察觉沐挽风的到来，最终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他显然是像沐挽风一样被拉入了幻境。

“青雨，青雨！”沐挽风蹲在他的身前，轻轻晃了两下他的肩膀，没有将他唤醒，却摸到了一手的粘腻。

他僵直着身体收回了手，当看清掌心上的黑色血液时，心跳都在那一刻停滞了……

洛青雨的身上都是血。

他抱着头不停呢喃：“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死的，不会，不会……”随后却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喉咙中满是堵塞的痛苦，“不会的，不可能的，不可能……”

他的五指掐入了手臂之中，用力，再用力，隔着衣衫一点点穿破了肉皮，再一点点向下拉扯。

“青雨！”沐挽风赶忙拉住了他的手，不停往外扯，想要阻止他的自|残，“你在做什么！快松开！”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洛青雨的话中带有浓烈的鼻音，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分毫，手指在被沐挽风掰开之后，他又把它搭在了脖子上开始挖。

直到这时，沐挽风才看清，他的脸上也有深深的爪痕，一直从耳根延伸脖颈，最后再没入衣襟之中。双臂更是被抓得血肉模糊。

原来，前世洛青雨身上的伤，根本就不是什么凶兽造成的。而是他被困在幻境中，用自己的手指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沐挽风胸口一悸，痛到难以呼吸。一股酸楚直冲鼻头，刺得他喉咙哽咽，眼尾忍不住泛起水花。

半个月，整整半个月，前世的洛青雨就是陷入这样的幻境中，活生生折磨了自己十多日之久，才终于破解了幻境心魔。在回到天洪之后，甚至只是轻描淡写地用“周旋”两个字概括了他遭遇的痛苦。

而他，却什么也不知道。甚至在洛青雨整个人都变得偏颇之后，只将罪责归于他顽劣的本性。

他懊悔不已，心痛不已，心中的恼怒与自责激得他浑身都在颤抖。

“青雨……”他伸手捏起洛青雨的下巴，逼迫他抬头，而后又捧住他的面颊，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青雨，青雨看我，青雨！”

洛青雨双眼半阖，眼神空洞，甚至没有聚焦，显得绝望无助。嘴中依旧念叨着那几句词。

“青雨！看我！”沐挽风提声大喊，“那是幻境，是假的，不要被迷惑了！”

洛青雨怔愣了片刻，唇上的动作停住了，视线也定在了前方的石壁上。就在沐挽风以为洛青雨听到了他的话时，他却毫无预兆的闷哼了一声，眼角滑下了两条泪痕，随后开始了无声的啜泣。

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低低地呜咽，堵塞的鼻腔让他无法呼吸，只得不停的大口吸气，才能勉强喘息，可他的哭声一刻都未停止。沐挽风听着他的哭声，承受着比剜心更大的痛苦。

“别哭，青雨，别哭啊。”沐挽风用指尖替他擦拭着眼泪，却忘记自己的手上也全是血污。原本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在浸染了洛青雨眼泪的一刻，再次化作腥红粘在了他的脸上，变成了一道道红色印记。

沐挽风将洛青雨搂在了怀中，擒制着他的双手，将他的头按在自己右肩上，轻抚着他的后背，凑近他的耳边，用同样微颤的声音安抚道：“没事的，青雨，师父在这里，师父在这里……”

在洛青雨又一次的抽泣后，沐挽风明显感觉到他的哭声降了下来，双手也不再胡乱挣扎，忽地垂在了身侧。半晌后，他才从洛青雨口中听到了模糊字音：“师，父？”

沐挽风轻轻捧起了他的头，扭头与他四目相对，终于看到洛青雨迷离的双眼似乎恢复了一些光亮。

沐挽风压抑不住心中那股叫嚣的情感，无法自控将唇瓣凑了上去，轻轻吻在了洛青雨的额头上。仿佛只有这个动作，才能让他确定洛青雨的存在。

一吻之后，沐挽风并没有松开他，反而是抱着他头，轻轻用面颊蹭着他的鬓发，继续重复着那句话。

“别怕，青雨，师父在这儿呢。别怕……”

沐挽风感觉到了洛青雨逐渐平静下来了。他也终于长长舒一口气，高悬的心慢慢往下放了两寸。

然而，没有让他预想到的是，洛青雨却忽然像发了疯一样，猛地用力将他推到在地，重重压在了他的身上。

“青雨，你怎么，啊……”

在他都还未反应过来时，洛青雨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引得他发出一声暧|昧的呻|吟。

被咬的是左颈，那下面就是沐挽风被刺的两个伤口，双重的痛楚让他浑身痉挛不已，连指尖都在微颤。他抬手推了两把洛青雨，气力不足，又被他狠狠压制在身下，根本无力反抗。

洛青雨就像一只介饥饿许久的野猫，从他的脖子一路咬到耳根，每一口都让他感觉到了破皮的痛楚，双唇移开之后，就是一股冰凉的冷意。沐挽风已经无法分清，糊在他脖颈上的，到底是唾液还是血液。

“青雨，别，啊……”沐挽风忍不住叫喊了两声，可那声音一出口，却变了味，不似求饶，更像某种欲拒还迎的勾|引。

洛青雨一路往上，已经咬到了他的耳垂，随后又沿着颧骨往下，啃上了他的下巴，在沐挽风的脸上留下一串的牙印。正当他还想继续往上，咬住沐挽风的双唇时，沐挽风扭头避开了。

过长时间的失血，让沐挽风已经有些迷糊。但本能还是让他规避着洛青雨这样逾矩的行为。

洛青雨被他这一闪躲，倒也没有继续攻进，垂下头再次咬到了另外一边的颈肉上，叼着那两块薄薄的肌肉，用牙尖细细研磨，不肯松口。

平常的洛青雨一定不会是这样的。沐挽风虽然已经有些脱力，头脑却还是清醒的。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被拉入幻境，这里定然有施幻之物。

沐挽风的思绪，被洛青雨重重地一口噬咬打断了，这次，他竟然是咬到了沐挽风的脸颊上。

“嘶——你轻点儿……”沐挽风有气无力地抱怨了一声，把手搭在了洛青雨的手臂上，在忍受着他啃咬的同时，继续思考。

若这是修士的幻术，沐挽风定然可以察觉。若是凶兽或者邪祟的迷惑，他随身佩戴的条草，不可能只会在最后关头发挥作用……条草……对了，条草！

沐挽风恍然大悟。

若这幻境真是由什么东西制造，那它完全可以以幻境的形式藏匿自己的行踪。他身在别人的牢笼之中，自然不能看清它们的真面目。只要服下条草，就能保证片刻的清明，再趁机拔除施幻之物，不论是他还是洛青雨，便可脱身了。

他伸手往自己腰间探去，想要将药囊取下。可他的手只要往下挪了一点儿，便马上会被洛青雨擒住，按在他的身侧。

沐挽风不停试探了好几次，才终于将药囊拿到了手中，口齿并用地将它扯开，掏出了里面像枯草一样的绿色长条叶，往嘴中送了一些。

条草的味道不算很佳，嚼在嘴中，就像嚼一堆花蕊芯子一样，甜腻苦涩，又粗又糙，很难下咽。

但是这短暂的苦甜冲鼻之后，便会让人头脑清明，似乎连视力都会好两分。

“青雨，”沐挽风将其中一根打折卷成了好几截，放到了洛青雨嘴边，“乖，张嘴。”

洛青雨恍若未闻，继续在沐挽风的颧骨和脸颊上啃咬着，偶尔咬出血印了，还会用舌尖将它们卷进去。沐挽风总是被他这样的动作刺激得耳根发热，却又只能硬生生忍着不敢出声。

再洛青雨又一次张嘴想要啃住沐挽风的嘴唇时，沐挽风用了一股巧劲，趁机将条草塞到了他的嘴中。而他抬起的手，也再次被洛青雨按在了脸侧。

洛青雨的意识还未完全恢复，眼睛依旧半阖半睁，被送入一口条草后，他的嘴巴微张，舌头在口中一点一点往外顶着，眼看着就要把条草顶了出去。

“别吐！”沐挽风一时情急，抬起脖子，直接把脸凑了过去，强行堵住了他的嘴。

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等了很久，在听到了洛青雨喉咙发出咕噜一声，才放松地倒回了地面上，长舒一口气。

而他所有的力气，也在与洛青雨的纠缠之中用尽了。

现在，他只要等待着条草的效用发挥，洛青雨恢复正常后，便能找到出口离开了。

沐挽风绷紧地神经一下就松开了，偏着头喘了两口气，便想回头看看洛青雨的情况。

可当他刚一转头，双唇就撞到了一个极其柔软的东西，唇缝之间，还溢进来了一股腥甜的流体。

洛青雨最终还是捕获到了他最想下口的那两瓣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