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个吻。
二人双唇才刚触碰到一起，洛青雨就张嘴咬住了沐挽风的唇瓣，吸吮，啃噬，仿佛品尝珍馐一般放在齿间慢慢咀嚼。他根本不是在亲，而是在“吃”。
“唔……”沐挽风偏头躲开，洛青雨的唇又追了过来，一直在他唇角轻轻蹭着，舌尖偶尔在他的唇瓣上划过，带来腥甜和血味和苦涩的甜香。
沐挽风当然知道洛青雨神志不清，但也不能由着他胡来。可眼下他灵力不足，体力不支，想要反抗魔怔的洛青雨，光靠蛮力肯定是不行的。
洛青雨还在抱着他的肩膀啃人，沐挽风也只能由着他啃，只要不啃嘴，被咬了痛两下，他也不是不能忍。
吃下的条草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沐挽风觉得整个洞窟都开始迷蒙上了一层薄雾，四周的岩壁开始变得浑浊，身边的石子就像融冰一样化入了地面。
果然，连带这石洞，都是幻境的一部分。
趴在沐挽风身上的洛青雨，也在石洞幻境的变化中，逐渐安静下来，把头靠在了沐挽风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青雨，青雨？”沐挽风唤了他两声，没有将他唤醒。两个人胸膛紧贴，隔着几层已经被血液浸染的衣料，沐挽风感受了洛青雨呼吸时的起伏，以及心脏平稳地跳动。
可算是把这个小祖宗安抚下来了。沐挽风如释重负，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可是两个重伤的人这样倒在地上，叠在一起，也着实不好看。沐挽风咬咬牙，终于还是把洛青雨从自己身上掀了下去，扶着石壁坐到了他的身边。
地上都是碎石，甚至还有些湿润，沐挽风也不忍心让洛青雨这样咯着头，费了大力气，才把他挪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石洞之内的场景还在变化，但是光线却越来越暗。沐挽风灵力枯竭，无法使用咒火术查探，但是本能让他感知到了，此处应当没有凶兽一类的活物。
直到洞中光线完全消失，一股奇异的花香传入了沐挽风的鼻中。
这种香味他算不上很熟悉，清淡素雅，凉意透心，让人不禁联想起点点繁星的秋夜之景。
“嗯……”沉睡中的洛青雨，不知为何发出了一声闷哼。
沐挽风凭借着触感，将手抚在了他的脸上，用拇指轻轻蹭着他的脸颊，以示安慰。
他的修为比洛青雨高，且长期佩戴着条草，自然会比洛青雨更加容易脱离幻境束缚。眼下施幻之物未找到，洛青雨就算已经平复了下来，却还是沉睡在他的欲.念之中。
沐挽风闭眼假寐，将腹中淤气吐了出来。
灵力没有，借一点儿便是。
这洞中漆黑一片，难以视物，灵气却很是充足。
沐挽风默念口诀，展开五感，让外界的灵力透过皮肤肆意地溢入身体之中，只片刻，他的灵力就恢复了两成。
他赶忙掐断了灵气的内涌，睁开了眼睛。虽然只堪堪两成，但也足够了。
他弹动了一下食指，指尖便迸出了一簇暗红的火苗，跳跃着往前方探去，仿佛一只漂浮的烛火，一点点将漆黑的石洞点亮。
借着微弱的火光，沐挽风终于看清了石洞的全貌，却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里根本不是个石洞，而是开了窄口的天坑。洞顶上有一个三尺左右的圆洞，却不知为何，一片光亮也透不进来。
难道洞外正值黑夜？
不对，哪怕是夜晚，如今这般和煦的春日，夜晚也不可能漆黑无光，至少也该能看清事物的模糊轮廓才对。
沐挽风还未想明白，火苗却照到了其他东西：一株株生在在石壁缝隙中的绿叶植物。
偏偏那火苗刚照亮了那东西一丁点残影，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吞没了，一下湮没于黑暗。
沐挽风抬手又弹了一发过去，却还是一靠近那几株植物就立刻消失了。
他微微蹙眉，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再继续尝试。
“嗯……”靠在他腿上的洛青雨稍稍偏了偏头，再次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吟。沐挽风轻抚了两下他的脸，却摸到了他拧成一团的眉心。
大概就是梦到什么令他难受的事情了吧。沐挽风想早点带着他离开，便也决心再次试探。
这次，沐挽风没有再使用咒火术，转而使用了燐火术。
如游蛇一般的蓝色闪光滋啦一声从沐挽风掌心中窜出去，“嘭”地一下打在了对面的岩壁上。
燐火术与咒火术不同，它不能单独施放，必须要选定一个目标才能发动。但它的光影速度比咒火术更快，在被吞没一定可以照清那片石壁。沐挽风也确实借着那的蓝色光亮，看清了石缝中的植株到底是什么。
是昙花，白色的正在绽放的昙花。
难怪沐挽风他闻到那股清香就会想到秋夜，因为他唯一一次见到昙花，便是在数年前的一个中秋之夜。
昙花，幻境，吞没光源的黑暗……
所有的信息串联在一起，沐挽风终于对他们遭遇的幻境有了头绪，同时，亦在思考解决的方法。
洛青雨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睁眼之时，他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清醒之后，他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沐挽风。
“师父！嘶……”洛青雨猛然起身，却带动了手臂和脖子上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青雨，”沐挽风顺着一个大概的方向摸了过去，刚好摸到了洛青雨的手腕，便将它紧紧拽住，“青雨，我在这里，别紧张。”
沐挽风适时的回应，安抚到了洛青雨的急躁。他抬手使出咒火术，想要看清身边之人，却发现术法的火苗刚出现在指尖，马上就熄灭了。
他还想再试一次，沐挽风阻止了他：“先不要用咒火术了，这里有永夜昙，所有的光线都会被它吞没的。”
“永夜昙？”纵使洛青雨现在已经读过了很多偏门小志，却还是没有听过这种东西。
沐挽风没有马上解释，反而是挪到了洛青雨的身边：“青雨，你……”他很想开口询问洛青雨是否记得先前的事情，话到嘴边却又不好开口。
这要怎么问？
青雨，你记得你刚刚发疯咬我了吗？还咬到了嘴上，现在我脸上脖子上全是你的口水……当然不可能这么问。
一余年之前，沐挽风在情急之下隔着手背给小徒弟渡气，小徒弟事后害臊的模样，他到现在还记得。对于方才的意外，他可以做到不在意，但小徒弟不行。
洛青雨等着沐挽风后话之时，却开始发现自己的脖子和手臂开始火辣辣的疼。他伸手碰了一下，却发现上面全是血痕，他的甲缝里面，还塞着血肉模糊的肉屑。
他当然不会意识到，这是他自己弄出的伤。
“这……师父，发生了何事？为什么我身上会有伤，还有我手上……师父，我是不是伤到你了——”洛青雨说着就往沐挽风扑过来，想要用咒火术一探究竟。
沐挽风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当下就抓住了他另外一只手腕，打断了他施术的动作。
“你不记得了？”沐挽风试探性地询问。
洛青雨短暂回忆了片刻：“我，我只记得方才还在和师父说话，转眼一黑，就晕过去了……师父，我晕过去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来洛青雨并不记得自己被幻境迷惑，还啃了他满脖子牙印的事情。
他一把年纪，以后也是孤寡一生，自然无所谓清白不清白的事情。但小徒弟年纪尚轻，以后还要娶亲的，要是让他知道跟自己的师父还有这么一遭事情，必定会心生芥蒂。
所以，贴心的玄天长老，打算瞒下刚才的事情。毕竟发生这种事情，吃亏的，终究是年纪小的那一方。
“师父啊……”洛青雨刚叫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您倒是说话呀。”
“哦……”沐挽风顷刻回神，“方才你落入永夜昙的幻境之中，你身上的伤，都是自己挖的。”
洛青雨愣神了片刻，忽然急躁起来：“那师父呢？师父有没有受伤？我闻到师父身上有好重的血腥味！师父您让我看看！”
身上的牙印，沐挽风自然不能给他看，毕竟那种破皮的小伤并不妨事，只要用幻术遮掩，就能轻易瞒过去。但是左肩上的两个洞，却是他不能隐瞒的。
这样的伤势，他势必会有很长时间无法自由活动左臂。况且，平日里肯定少不了要换药缠绷带，即便用了幻术，也很容易会露馅。
沐挽风叹息了一声，说道：“受了点小伤，不碍事，眼下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洛青雨却不愿意依着他，唰的一声扯下自己内衫尚且算干净的地方，凑过去就要给他包扎伤口：“师父伤在何处？”
沐挽风拗不过他，只能回答：“在左肩。”
洛青雨把沐挽风的衣领拉了下来，摸黑将还在流血的伤口压紧之后，把衣服撕成的布条一点点缠了上去。即使看不清，但是感觉到伤口上的疼痛在渐渐减轻，缠上的布条松紧也十分适度，沐挽风还是忍不住夸了一句：“青雨，你这包扎的技术，怎么变好了。”
“是师妹——”洛青雨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忽而改口，“平日做任务，其他外门弟子很容易受伤，包得多了，自然就掌握了一些窍门。对了，师父，您穿我的衣服罢。”
沐挽风流的血自然比洛青雨多得多，整片前襟和下摆都是血。洛青雨相对要好一些，只有领口和肩膀有血渍。
沐挽风没有拒绝，两个人很快交换了外衫。如今二人身高一致，这衣服的大小竟然也十分合适。唯一不同的，洛青雨的肩膀似乎要比他宽一些，衣服的肩缝缝合线往下掉了半寸不止。
“对了，师父，”洛青雨一边替沐挽风系腰带，一边发问：“您刚刚说的永夜昙是什么？”
“是……”沐挽风的语气带了几分淡淡的愁绪，“是一个求而不得的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