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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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颈上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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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月朗朗,繁星点点。

看着面前华丽而熟悉的大毡帐,楚材一边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儿来,一边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拔腿就要离开。彼时侍立在门口的下人们也看到了一个身穿圆领袍的散发男子正不知所措地站在不远处,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此人正是楚材,遂以极快的速度在他溜掉之前向他大声行礼道:“给吾图大人请安!”

楚材被他们吓得一激灵,脱口而出道:“你们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其中一个下人问道:“大人要进去吗?”

“不进去。”

“可是您已经走到这儿了。”

“我路过还不行吗?”

“那您干嘛要在这儿停下?”

“……”楚材在心里暗骂一句抖机灵:“罢了,帮我通传一下。”

下人们直接拉开了门帘:“主子吩咐过,如果来的是大人您,就不必通传。请进吧。”

毡帐里烛火昏黄,香炉里的西域香料散发着柔软而平静的香气,如若春风温暖。窝阔台手里拿着一钵透明的药膏,正对着镜子给自己脖颈上的疤痕上药,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没有转头去看,而是盯着镜子里映出的楚材笑道:“你来了?”

楚材问道:“你在干嘛?”

“抹药。”窝阔台擦完药,就把小圆钵盖上了:“我脖子上有道疤,我得把它祛掉。”

楚材一惊:“你脖子上有道疤?”他快步走到窝阔台身边,拉下他的领子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条很淡的疤痕:“好长的一条…怎么搞的?”

窝阔台答道:“十七岁那年跟着额齐格对付克烈部,被王汗的大军包围的时候,一支箭从我脖子上擦过去了。”昔日的痛感再次袭来,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博尔忽将军及时帮我止了血,才让我捡回一条命,最终和博尔术将军一起,三个人带着残兵成功突围了。”

在被大军包围的时候利箭擦过脖子,楚材光是听就觉得极度危险了,万一那支箭稍微偏一点点,岂不就一命呜呼了:“十七岁…那年你是不是为了克烈部的事情才急着回去的?”

窝阔台点头肯定:“王汗是我额乌1也速该的安答,曾多次协助额齐格,当年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这么一出。”他喟然叹道:“那可真是一场恶战……”

楚材道:“好在你的疤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注意到了窝阔台手里的小圆钵:“这个是祛疤的药吗?”

提到这个,窝阔台立马来了精神:“这可是个好药,不仅能祛疤,还能消肿呢,前些日子察合台不是打了我一拳吗,我就在肿起来的脸上抹了这个,不过一刻钟就消肿了。”

楚材凤眸一亮,就跟看到宝贝似的:“难怪我那日见你脸上没肿,心里还奇怪呢,原来是用了这个药啊,见效还真快。”

“祛疤也很快,我跟着额齐格常年征战,身上有许多疤痕,几乎每道都是一涂就消失了。”说到这儿,兴高采烈的窝阔台又立马失落起来:“只有脖子上的这条见效极慢,到现在我已经涂了很多次了,结果还是能看见。”

楚材微微一笑:“你别着急呀,你脖子上的疤不是已经淡下去了吗?再多抹上几次,它肯定会消失的。”又问:“说起来,这么好的药,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窝阔台当然不能说这是赤温送给他的:“是我从前的侍医送给我的,他说这是从吐蕃的雪域高原上得来的珍稀神药,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吐蕃?”楚材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起了兴趣:“看来你这个侍医大有来头呀,能给我讲讲他吗?噢,还有你跟着大汗统一漠北诸部的故事,我也想听。”

窝阔台欲擒故纵:“侍医有什么好讲的?从前打仗的事儿,你那次找刘大人的时候没打听过吗——”突然,他好像猛地想起了什么:“吾图大人,你怎么不对我用敬语了?”

若非他提醒,楚材根本不会意识到:“啊?!好像是没用……”他一改方才的放肆态度,收敛神色退后半步,向窝阔台行了个礼:“微臣方才多有冒犯,请三殿下恕罪。”

见他如此,窝阔台顿时拉下了脸:“…早知道就不提醒你了。”

楚材为自己见到窝阔台时的情不自禁而感到自责,不是说好了要跟他少来往吗,为什么一看到他就会话多的停不下来,这个男人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奇怪的魔力啊:“臣许久未见三殿下……心中激动,故而言语有失,请您恕罪。”

窝阔台安静地看了楚材半晌,然后上前推掉了他行礼的双手,轻轻地勾起了他的下巴:“楚材,你看着我的眼睛。”他注视着楚材,目光炯炯:“你真的想一直这么下去吗?”

楚材想说话,可那些字儿就像误吞的鱼刺一样卡死在了他的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看着窝阔台明亮的双眼,楚材忽然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他知道这是自己脸红了,就在心里骂骂咧咧了起来:

‘耶律楚材,你对他脸红什么?他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儿吗,你怎么就脸红了?啧,真他娘的没出息!’

“主子,酒已经装好了!”

查干夫的突然闯入把帐内的两人吓了一大跳,窝阔台连忙放开了楚材,侧过身道:“好啊,葡萄酒和马奶酒都有吧?”

“都有,主子想要的话我现在就去给您拿。”

“行,多拿点儿过来,今天吾图撒合里好不容易过来,我待会儿要带他出去喝酒。”

“好,您记着千万别喝太多了,不然下次就不给您装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再让人牵两匹马过来。”

查干夫走后,楚材瞄了窝阔台一眼,很识相的没有再用敬语:“除非你给我讲故事,否则你就一人独醉去吧。”

窝阔台飞快地应下了:“只要你愿意陪我喝酒,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他把药膏放进柜子里,又从床头拿来帽子带上:“对了,你老婆亲生父母的事儿已经有些眉目了。”

楚材大吃一惊:“你真的派人去找了?!上回我那么跟你说话,我还以为你不会帮我了呢。”

窝阔台拿手指头顺了顺帽子上的羽毛:“你是我的安答,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除非跟你解除这层关系,不然我肯定会帮你的。”他拉过楚材的胳膊,带着他往帐外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苏家二老并未跟随阿勒坛汗2南迁。我先让人在蒙古境内找了找,因为你夫人的生父苏公弼曾任威州刺史,所以这些消息是他们在威州城打听到的,也就是说不用再冒着风险往金国跑了。”

“坏消息是苏家人在前两年战乱的时候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人至今下落不明,其中就包括二老。”

因为好消息,楚材的脸上本来洋溢着兴奋的神采,然后就被这霹雳般的坏消息泼了一头冷水,刚刚挑起的嘴角也霎时耷拉了下去:“失踪…和死也没有区别了。”

帐外,查干夫和几个下人在两匹马上挂了好几个袋子,每个袋子里也都装着好些个酒囊,窝阔台候在一旁,问道:“那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楚材当然想继续找,毕竟只有他们才可以确定玉衡的真实身份,但事已至此,再找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等我回去问问玉衡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窝阔台是又喝多了,他把空酒囊扔到一边,然后转手掏来一个新的,拧开盖子尝了一口:“嗯,是葡萄酒。”

坐在他旁边的楚材先看了眼他身边被扔得乱七八糟的酒囊,又抬头看了看天:“已经丑时了。”

窝阔台摘掉帽子仰头躺下:“你怎么知道已经丑时了?”

因为楚材一直在饶有兴味地听窝阔台给他讲以前的事,所以他并没有喝几口酒,意识还是很清醒的:“星星的位置会随着季节和时辰的更替而产生变化,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抬头便知。”

“你还真是学识渊博,这都能看得出来。”窝阔台把一只胳膊枕到脑袋底下,又喝了一口酒:“你们中原的那些什么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反正我是一窍不通。”

楚材嗤一声:“亏得大汗还说你爱看中原书,真是白看了。”

“我看的都是话本,你又不是不知道。”窝阔台看着面前璀璨而深邃的星空,不禁露出了如星辰般光华闪烁的笑意:“不过…草原上的星空是真的很美,简直百看不厌。”

楚材低下头,看着窝阔台被月光轻抚的英俊脸庞微微一笑:“是啊,真是令人心动的美。”

窝阔台见他盯着自己,还以为是他想喝酒,就顺手扔了一个给他:“你还想听什么?”

楚材接过酒囊:“以前我找刘大人打听过一件事儿,只不过和你的私生活有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讲给我听?”

窝阔台金眸一眯:“你到底找刘二哥打听了多少东西?他都快成了你的专用包打听了。”

“我跟刘大人已经混熟了,每次和他聊天,都是聊着聊着就聊到你们几兄弟了,这也没办法,谁让你们是曲雕阿兰话题最多的人呢。”楚材打开酒囊轻嗅,也是葡萄酒:“就是关于你从前宠爱的一个侍女,好像是叫什么真……”

“札真。”窝阔台的脸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但楚材明显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爽与厌恶,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冒犯到他了,就幽幽地说道:“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

窝阔台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凸出的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而飞快地颤动着,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一样烦躁:“我说过了,只要你答应陪我喝酒,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又问:“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赶她走吗?”

楚材小心翼翼:“嗯。”

窝阔台轻叹一声,抬眸望向于北天莹莹闪耀的勾陈星:“当年额齐格从乃蛮部的女俘中挑了几个有姿色的赐给我,除了最漂亮也最年轻的脱列哥那当了妃子以外,其他人都成了我身边的侍女,札真就是其中一个。她虽是婢女,但精通音律、擅长歌舞,我一直都很喜欢她,即便后来我又亲自选了忽帖尼为妃,也丝毫没有冷落过她。”

三年前,正月。

见裹着一身貂皮的窝阔台像个傻狍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蹦进帐里,查干夫连忙端着一杯热奶茶迎上来,问道:“主子这是遇上什么喜事儿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窝阔台接过奶茶喝了两口,火急火燎地摘下了沾满雪花的暖帽:“我能不开心吗?额齐格终于同意让我纳札真为妃了!”他把暖帽扔给查干夫,又赶着把貂裘也脱了:“快给我换件好看点儿的衣服,这可是自白节3之后最让我高兴的事儿了,我一定要亲自去找她报喜!”

换好衣服,窝阔台也不管雪天路滑,就一路小跑着去找札真了,因为下人的住处离他本人的毡帐并不远,所以没过多久就到了。很奇怪的是,札真的房门居然是虚掩着的,明明素日里只要是白天,她都是只拉门帘不关门的,窝阔台觉得她应该是在里面做什么事情,就走过去打算先敲门,不想就在他即将碰到门的时候,室内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女声,很像是在……□□。

明显是札真的声音,并且以窝阔台对她的熟悉度,他一下子就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了。他一边在脑海里不停地默念着不可能,一边带着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的紧张而躁动的心,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如丝般狭小的门缝旁边,仔细地聆听着帐里的动静。

“啊…哈啊……”札真的声音一起一伏的:“这么多天了…你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白节刚过,人多眼杂的不方便。”一个男声紧接着传来,这个声音窝阔台也很熟悉,是在三大斡耳朵那边服侍的下人脱欢,跟札真是兄妹关系,偶尔会来看看她,所以窝阔台见过他几次。

札真又道:“可你不是已经假扮成我哥哥了吗?哥哥来看妹妹,有什么不方便的?”

脱欢答道:“那个乞颜部的三公子不是很喜欢你吗?他总是来找你,我怕他坏了咱们的好事。”

札真嗔道:“什么乞颜部的三公子,人家现在已经是大蒙古国的三殿下了,说话放尊重点儿。”

脱欢却不满地嗤道:“我才不信什么所谓的大蒙古国,他们乞颜部的人毁灭了你我的部落,你居然还好意思替他们辩护?”他越说,心里的憎恶就越深:“别看我现在还在曲雕阿兰做下人,总有一天我会从这鬼地方逃出去的。”

札真的声音又断断续续起来:“啊…你还好意思说这个?你现在用的钱可都是我用身体…呃啊……从三殿下那儿换来的,你要是真有能耐,就不会让我用这种法子来养你……”

“谁不知道窝阔台是个极大方的人?你傍上他的这几年拿的钱可比我多多了,作为你的情人,我花你的钱是理所应当的吧?”

“话是这么说,但我既然给了你钱,你是不是也要给我一些才显得公平?你拿钱拿得少,那少给一点儿不就行了?”

“我凭什么要给你钱?你不仅钱多,还可以同时占有两个男人,和我根本就是天差地别,毫无公平可言!”脱欢越说越来气,音色明显抬高了不少:“这两年你的变化可真大,一点儿都不听我的话了,别是喜欢上那个钱袋子了吧?”

札真被他说的不高兴了:“我就是喜欢上他又能怎样?三殿下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温柔、最迷人的男人,音律舞蹈、骑射摔跤,他哪点不比你好上千百倍?更不要说他出身比你高贵,长得比你好看,比你年轻,活儿还比你好——啊!!”

伴随着札真的惊呼,那种不可描述的声音倏然变大了,紧跟其后的则是脱欢愤怒而带有威胁的叫喊,一听就是被逼急了:“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只有比我活儿好这一点我不同意,别忘了你一开始是怎么被我攻陷的,你这个下贱的女人!”

而后便是一阵不绝于耳的□□低喘,香艳缱绻、此起彼伏,就像无数把淬了毒的利刃,在炉子里烧的通红之后直直地捅进窝阔台的心口,还残忍地剜了两下。那声音真是刺耳得不行,像是有人对着自己的耳朵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敲锣打鼓,窝阔台双腿一软,一个趔趄靠到了旁边的毡墙上,他额爆青筋,双眼涨红,双手死死地攥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夺门而入,把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撕个粉碎。

虽然愤怒和伤痛犹如滔天骇浪在他的脑中不停翻滚,但仅存的理智还是浇灭了他冲动的烈火,从而埋下了日后报复的孽根。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所以当他回到自己毡帐的时候,已然是怒气冲天、不得不发的状态了:“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

几名在帐里收拾打扫的下人正准备上前请安,就听到了窝阔台雄狮般的怒吼,他们从未见过自家主子发这么大的火,一个个被吓得魂飞魄散,就都争先恐后地跑出去了。窝阔台实在是受不住了,随手就从桌上拿过一瓶酒往嘴里使劲儿灌了几口,然后就被呛到了:“咳咳…他妈的!!”

他也不管那里面还有没有酒,就狠狠地把瓶子摔了个粉身碎骨,然后坐到床上拿了个枕头抱着躺下,本想静静心,却还是气的辗转反侧,无论换成哪个姿势,都让他觉得浑身难受。

下人们把窝阔台生气的事情告诉了查干夫,等他过来的时候,他的主子正穿着一身被融雪浸湿的衣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主子,您怎么了?”

话音刚落,札真就进来了,她看窝阔台似乎心情不大好,就默默地把地上的酒瓶碎片捡了起来,双手递给了查干夫:“我来陪他好了,您帮我把这些扔出去吧,小心别扎到手。”

查干夫接过那些碎片,又担心地看了窝阔台一眼,就快步出去了。札真坐到床边,问道:“王爷,出什么事儿了?”

窝阔台的胸口仍旧凝结着一团火气,可当他真的见到札真的时候,却又没办法对她发怒,毕竟她是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那张娇媚妍丽的面庞就像是她的保护罩一样,总是会让他生出怜爱之情。

见他不回话,札真又摸了摸他身上崭新的貂皮外套,已经全部湿透了:“不管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能穿着湿衣服躺在床上呀,先起来把外套脱了吧,仔细着凉。”

看着她现在贤惠知性的模样,又联想到他方才听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东西,窝阔台的思绪再一次结成了一团乱麻,但他还是坐起来了,就是一直背对着札真,直到她把他上半身的衣服一件一件地都脱掉了,也没见他说过一句话。

“王爷。”札真从窝阔台身后搂住他的腰,并把脑袋枕在了他的后颈上:“你到底怎么了?怎么都不愿意转过来看看我?”

窝阔台推开札真的手,慢慢转过了身,札真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眼眶甚至有些发红,就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怎么脸色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儿。”窝阔台淡淡地答了一句:“……钱还够用吗?”

札真噗嗤一笑:“当然,那些钱都够我花上十来年了。”她柔软的手掌止不住地在窝阔台的喉结和锁骨上轻抚:“没事就好,我刚才还以为你发烧了呢,额头烫的就像火一样。”

窝阔台知道札真这个动作的含义,就唰地抱住了她,并伸出舌尖在她的耳后蜻蜓点水似的舔了几下,札真被他搞得有些痒,就笑着揽住了窝阔台的脖子,不想还没笑两声,就又被前者吻住了嘴唇。纵然此时的窝阔台完全笑不出来,心中的恨意也越来越深,但本能的欲望和仅存的情意还是让他送给了札真一场翻云覆雨的春/梦。

“所以你明明知道她和脱欢有私情,却还是和她同房了?”楚材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回事儿啊?”

不过两刻钟的工夫,窝阔台就已经喝光三个酒囊了:“你没经历过,你当然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纠结,不过我也不后悔,反正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同房了。”

楚材撑着下巴:“然后你就赶她走了?可我感觉你对她好像还有些情意在啊?还有脱欢,脱欢最后如何了?”

窝阔台又开了个新酒囊,这回是马奶酒:“那之后我就把他们俩都关起来了,并且着人审问出了不少事情:脱欢本是塔塔儿贵族,后来塔塔儿部被灭,他就改了个名字,来到了曲雕阿兰做奴隶。他和札真勾搭上的时候,札真已经跟我好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脱欢知道我这人大方,就指使札真利用我的宠爱捞钱,最好能当上妃子,然后他们就可以拿到大量的金银财宝去花销,且其中很大的一部分都被脱欢私吞了。”

“按照札撒令上的规定,男女通奸要并处死刑,但因为这实在是件不可外扬的丑事,我就暗地里把脱欢处死了。至于札真,看在她是被脱欢利用的份儿上,我本来没想让她走,奈何她真正喜欢的人并不是我,脱欢死后,她觉得自己留在这儿已经没有意义了,就自请离开了。”

楚材叹了口气:“难怪我总觉得你一直对她有感情,应该不会赶她走,原来是她自请离开的啊,那一切就好解释了。”

窝阔台喝了几口酒,不觉冷笑一声:“左右我现在对她没有感情了,甚至还有一丝不屑。呵,那种男人也配被人喜欢吗?眼光可真够低的。”

他没有告诉楚材他当时给脱欢用了多么残忍的刑罚,亦不会知道札真喜欢的人其实就是他。那日,窝阔台让札真亲自看着脱欢被几匹未骟过的马儿□□践踏致死,在她的心里,她未来夫君温柔迷人的形象顷刻间崩塌了,震惊和恐惧让她不敢再留在窝阔台的身边,所以她编出了自己喜欢脱欢的谎言,仓皇失措地逃离了这个骇人的鬼地方。

自然,窝阔台也并没有对楚材隐瞒什么,毕竟在他眼里那根本算不上什么酷刑,不过是处死犯人的一种普通方式罢了,无需为此多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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