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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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醉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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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中都城郊。

灼灼的日光透过狭小的窗户洒进落满灰尘的废弃房屋中,于某人身后牵出狭长而刻薄的阴影,此人身形挺拔,肩宽背直,着一袭荼白衣衫,握一把染血匕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面前被捅得面目全非的男子尸体,金眸之中凶光如剑。

不久,他转过来擦了把脸上的血迹,立刻用从容不迫替代了方才浮现于他俊美脸庞之上的凶神恶煞,而他洁净的白衣也一样被溅上了温热的鲜血,犹如傲雪凌霜的凛冬寒梅,冶艳夺目。

“让你拿的东西呢?”窝阔台用衣摆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神色平静。

查干夫来到房间的一角,将一把斧子拎了出来,这些事情他已经司空见惯了,所以表现得也很平静:“需要我帮您吗?”

“不用。”窝阔台从他手里接过斧子,又转过了身去:“我很少亲自动手,能死在我的刀下,也算是他的福气。”

等把一切都处理好之后,窝阔台换下了那件染血的衣服,把它和支离破碎的尸体一起留在了这间荒废已久的郊外小屋里,随后他一把火点燃了这座房子,就和查干夫一起骑着马离开了。

渐渐地,他们离那片火光越来越远了,而在心里纠结许久的查干夫,终于也在这个时候向窝阔台开口了:“主子,您爱的人是吾图大人,对吗?”

窝阔台瞟了他一眼:“你猜到了?”

查干夫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多年,还是了解他的:“他只是向吾图大人射了一箭,您就足足捅了他九十九刀,如果吾图大人不是您的心爱之人,您肯定不会这么极端。”

“那是他应得的,伤害我的至爱,九十九刀都算轻了。”言至此处,窝阔台突然盯住了查干夫:“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爱的人是谁了,那就替我守好这个秘密。”

这点,查干夫心中有数:“您尽管放心,虽然我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但我瞒不住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像这种重要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走漏半点儿风声。”

窝阔台莞尔一笑,全然不像是刚杀过人的样子:“所以我才会如此信任你。”

也就是查干夫这样的“大嘴巴”,才会让人觉得他毫无秘密可掩,就像窝阔台的“宽仁大度”一样,足以蛊惑人心。

回到府里,窝阔台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找楚材,去之前他又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在确定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之后,就摆出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兴高采烈地跑到库房去了。

彼时楚材正在和下人们一起抓药,也就是把采购来的各色药材搭配成最常见也最常用的几种药,再把它们用小药包装好,一一分类放置。不久窝阔台过去,一进门就被楚材注意到了,后者一边把手里的药包封好,一边问道:“你上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窝阔台凑到楚材身边:“这两天总在床上躺着,躺烦了,就出去逛了一圈。”又问:“你把这些药材都包起来干什么?有需要的话直接现抓不就行了?”

楚材浅浅笑道:“你那次不是问我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药吗?你可以猜猜看。”

被这么一提醒,窝阔台立马就明白了:“噢~我知道了,你是想把这些药送给中都的百姓,对吗?”

楚材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我虽然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但我还是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中都城处于战乱之中,肯定有很多人需要这些药,既然济世堂不卖给他们,那我就从济世堂那里买来再送给他们。”

窝阔台环视四周,那些帮忙抓药的下人们皆同楚材一样忙碌:“这么多药,全部抓好要费很长时间吧?需要我帮忙吗?”

楚材回绝了他的请求:“不用,我从来不会让伤者干活儿,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就行了。”

不能帮楚材,窝阔台难免失落,但他也看得出楚材是关心在意他的,所以他失落的同时也很快乐:“对了,你可有施粥的打算?”

楚材又封好了一个药包:“中都城里的寺庙最近都在施粥,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我会考虑吧,多做善事多积德嘛。”

窝阔台盈盈一笑,明亮的眸子里盛满了爱意:“楚材,你可真是个体恤百姓的良善之人。”

“当官的人,为民着想是本分。”楚材为百姓做善事,除了遵从本心之外,也有帮蒙古汗廷收拢民心的意思:“酒窝儿,中原百姓早就不是他国之人了,他们现在也是蒙古的百姓,所以说,还是要对他们好一点儿,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啊。”

想到前几天杀进城里的那群蒙古兵,窝阔台觉得他们可能暂时得不到中原的民心:“话是这么说,但我们漠北人烧杀劫掠惯了,想得到民心只怕没那么容易。”

楚材却胸有成竹地笑道:“到时候我会以蒙古汗廷的名义给百姓送药,估计那时你的伤也该半愈了,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

窝阔台又惊又喜:“原来你做善事还有这层意思?那我肯定跟你一起去!”

楚材正要回话,就见意顺匆匆忙忙地从外头进来了:“主子,二少爷又在哭闹了。”

铸儿已经四个月大了,老早的时候他就这样,只要在既不饿也不拉撒的时候不停地哭闹,就一定是想他阿耶了。

“小兔崽子,偏生这个时候闹起来。”楚材放下手里的活计,跟旁边的下人嘱咐两句,就拍了拍窝阔台的肩道:“跟我来,他应该也想见你。”

除了楚材,铸儿最喜欢的就是他的干爹窝阔台,每次见到人家都会笑个不停,活像一朵盛放的娇嫩小雏菊。未几,两人来到铸儿的屋里,现下乳母正把孩子抱在怀里,旁边也有几个女婢在哄着,见楚材过来,她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就纷纷屈膝,向二人道了万福。

楚材从乳母手里接过仍在哭闹的铸儿,就让她们都下去了,果然,还是同往日一样,只要一到自家阿耶的怀里,铸儿就不哭了,粉团儿似的小脸儿上挂着两行晶莹的眼泪,嫩得简直能掐出水来。

“铸哥儿,你想阿耶了是嘛?”楚材的声音柔软得好似极品的薄缎,他只有在和铸儿说话时才会有这样不同寻常的音色:“待会儿阿耶带你去外面晒太阳,好不好呀~”

因为刚刚在库房里捣腾药物,楚材身上有股很浓的药草味,铸儿不仅不嫌弃这个味道,还咯咯笑着把脸蛋埋到了楚材的胸口处,用一双软绵绵的小肉手抓了抓他的衣裳。站在后头的窝阔台看到这一幕,也禁不住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可一想到铸儿是楚材和别人的孩子,他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如果楚材有那个能力,只怕他现在已经把他们第三个孩子的名字想好了。

‘楚材啥都好,就是生不了。’

他在脑内这样胡思乱想着。

“你干嘛站在后头?”楚材抱着铸儿朝窝阔台走去,看着他微微笑道:“你要不要抱抱他?”

要说起抱孩子,窝阔台的动作可比楚材熟练得多,只是这几个月来他一直都没有抱过铸儿,对于这个突然的邀请,他表示受宠若惊,就主动张开了双手。

铸儿比其他孩子长得快些,才四个月就懂得向熟人伸手要抱了,见他笑着朝窝阔台伸出双手,楚材很高兴,就轻轻地把铸儿送进了窝阔台的怀中,待对方抱稳了孩子,才小心翼翼地松手:“你比我更会抱孩子,他在你怀里或许会更舒服一点儿。”

窝阔台感觉铸儿抱起来和他的儿子们差不多,都像个沉甸甸的小肉蛋儿,不仅软乎乎的,身上还有一股子甜甜的奶香:“这孩子很爱笑。”

楚材正巧注意到了窝阔台脸上的笑容,虽然只是看小孩子时的那种怜爱的笑,但还是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了:“是,他笑的时候最可爱。”

不料就在这时,窝阔台怀里的铸儿忽然挣扎了起来,口里咿咿呀呀地叫着,没一会儿便哭出声来了,很明显是在抗拒什么。两个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窝阔台还以为是自己抱得他不舒服了,就赶紧把孩子还给了楚材:“他可能不喜欢让我抱着。”

“铸儿乖~你是阿耶的小心肝儿~不要再哭了哦~”楚材把铸儿抱过来,一边轻柔地拍着他的身子,一边缓步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铸儿可算是停止了哭闹,并在楚材的轻摇慢荡和温言软语之下沉沉地睡去了,直到现在,楚材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窝阔台也松了一口气,正好楚材把熟睡中的铸儿放进了摇篮里,他就顺便凑过去了,站在了和楚材仅有咫尺之遥的地方。很快,楚材帮铸儿盖好了小被子,他回眸看了窝阔台一眼,就带着他静静地走出了卧房,向侯在外头的女婢们低声说道:“二少爷睡了,你们随时照看着他,我先走了。”

吩咐过下人,他就和窝阔台一起走出了铸儿的院子:“时辰到了,你该回去敷药了。”

这几天都是楚材在帮窝阔台敷药,因为可以独处,所以窝阔台总是很期待这个时段的到来:“嗯。”

“铸儿应该是喜欢被你抱的,他挣扎可能是有别的原因。”在窝阔台的卧房里,楚材一边帮他脱掉上衣,一边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窝阔台疑道:“为什么这么说?”

楚材瞟了眼裹在窝阔台胸口上的纱布,没有血迹渗出:“小孩子对气味很敏感,方才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在你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儿。”

窝阔台当即寒毛卓竖,其实他回来的时候查干夫有建议让他洗个澡的,但他急于见到楚材,心想着气味应该会慢慢消散的,结果就被这么轻易地察觉到了:“可是你身上也有药味。”

楚材帮窝阔台拆下了纱布:“药味和血腥味哪个更让人害怕?这一上午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窝阔台左胸上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虽然看着仍是触目惊心:“没干什么,就是出去透透气而已。”他乖乖地坐到了床上:“外头本来就乱,身上沾点儿血腥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楚材拿了一贴膏药和一罐药粉过来,他坐到窝阔台身边,将药粉倒了一点儿在膏药上:“从今天起不用再裹纱布了,贴膏药就行。”他把膏药对折捻了捻,等药粉完全黏在上面之后,就把它贴到了窝阔台的患处:“酒窝儿,我不喜欢你瞒着我。”

窝阔台一向谨慎,若非他想早点见到楚材,断不会出此疏漏:“我没有瞒着你。”

“我不信。”楚材抬眸,那眼神仿佛能看穿窝阔台的一切:“你在撒谎,你的眼睛都告诉我了。”

贴好了膏药,楚材正要收手,就被窝阔台一把抓住了手腕:“你一定要刨根问底吗?”

楚材答道:“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有秘密。”又问:“你又杀人了,对不对?”

窝阔台算是长记性了,像楚材这般敏锐的人,除了自己对他的爱意以外,他似乎什么都能察觉到,看来以后做事必得确保滴水不漏才行:“是那天意图放箭伤你的人,我处死了他。”

实话,但换了一种说法,效果就很不一样。楚材眼中的疑云渐渐消散了,他低声启齿:“他没有伤到我,却伤到了你,受罚也是应该的,若他没有伤了你,倒也罪不至死。”

窝阔台当然不这么认为:“不,从他向你放箭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无心之失罢了,他又不认识我。”

“照这么说他射到我也是无心之失。”

见楚材沉默,窝阔台主动近前凑到他的耳畔,声音轻飘飘得像是羽毛,说出的话却又沉重似金:“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如果有,那他的下场只有去死。”

那抹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楚材忐忑不安:“这听着不像是你的作风。”

“我的作风?”

“你不是这样狠心的人。”

在楚材的眼里,窝阔台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样子,突然放出这么一句狠话,他不能理解也很正常。事实上,窝阔台虽然善于伪装,但在楚材面前他的温柔都是发自真心的,他把藏匿在内心深处的细碎光亮几乎都给了楚材,只要能守护自己的至爱,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说得对,我不是那样的人。”窝阔台没有否认这句话,他伸手扶住楚材的后颈,并把自己的唇凑到了对方的唇边,幽幽道:“但我将你视作无价之宝,你值得让我这么做。”

视作无价之宝?楚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颗躁动的心脏又开始上蹿下跳了:“酒窝儿,药已经贴好了,我该走了。”

窝阔台一把摁住了楚材的手:“别走,内服的药还没喝呢。”

“那个你自己喝不就行了?”

“你就不能等我喝完了再走?”

楚材把自己的手从窝阔台手底下□□,往远坐了一点儿:“可以,但你有喜欢的人,你我之间有必要保持距离。”

这句话说的很微妙,让窝阔台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的妙处:“跟这个冲突吗?你我又不是暧昧关系,为什么要保持距离?”他话锋一转:“还是说,你已经默认咱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了?”

楚材坐不住了,他恨不得立马飞出去:“咱们的关系你不是早就说过吗?比朋友更亲密,这种程度已经需要保持距离了。”

窝阔台金眸微眯,他应该是发觉到了一些东西:“楚材,你是不是在逃避什么?”

楚材更慌了:“没有。”

窝阔台往楚材那边挪了一点儿,伸出一只胳膊揽住了他,楚材大惊失色,身子瞬间便僵得像冰一样了,但这分明是很稀松平常的勾肩搭背的姿势,窝阔台见状,遂沉声道:“干嘛绷得那么紧?之前你可是连我的腰都敢随便捏的。”

话音刚落,查干夫就端着煎好的药进来了,见窝阔台正抱着楚材坐在床上,他被吓了一跳:“主子,该喝药了。”

“端过来吧。”窝阔台用另一只手接过查干夫递来的小碗,将里面已经晾得温热的汤药一饮而尽,就放开了楚材:“你可以走了。”

面红耳赤的楚材立马起身离开了,快得脚底生风,他出去以后,查干夫从窝阔台手里拿过空碗,回头看着楚材离去的方向问道:“主子,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您怎么会抱着他?”

窝阔台答道:“没什么,只是想试探他一下。他这个反应和之前的我很像,可见他就算对我没有感情,也一定对我有意思。”

之前的窝阔台对他和楚材的亲密行为非常敏感,而那时的楚材也正是因为对窝阔台没有想法,才会大胆地做出亲昵的举动,并对他们之间的身体接触毫不在乎。

查干夫从他主子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丝贪婪:“您打算怎么做?”

“只要他对我有意思,那一切就好办了。”窝阔台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眸子里闪着愉快的光芒:“是时候更进一步了。查干夫,我要让他彻彻底底地变成我的情人。”

夜幕降临,月色清丽。

楚材正在书房里看书,看似用功,实则心不在焉。不久,他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子,静静地望着天边的玉钩出神。

方才在看书的时候,他的思绪就已飘到九霄云外了,如今注视着那一弯蛾眉月,更是令他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那年正月初八,你我结为安答的时候,天上挂着的是上弦月。’

楚材想起了窝阔台送给他的那把金柄匕首,近日他不在身上佩饰,所以它一直被放在卧房里,那是他的护身符,无论去哪里都得带着的,但不必随时挂在身上。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做你的安答,结拜兄弟只是个幌子罢了。’楚材压在心里的话并不比窝阔台少:‘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原本窝阔台的那句”我将你视作无价之宝”让楚材产生了一瞬间的念头,觉得他喜欢的人可能是自己,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楚材否认了,因为窝阔台说过那个人比自己更出色,如果他喜欢的人是自己,那他又何必编个人出来骗自己呢?

想到之前一段时间窝阔台心事重重的样子,再联想到他喜欢的人并不知道他的感情,楚材最终决定找个时间问清楚窝阔台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只要能撮合他们俩,不仅能让窝阔台解开心结,也能彻底断了楚材的念想,两全其美。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了马头琴音,节奏轻快明朗,在这寂静的秋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嘹亮。楚材想着应该是窝阔台在拉琴,心下欢喜,便关上窗子整了整衣裳,径直出门去了。

少时,楚材悄悄地踏进窝阔台的院门,一眼就看到了一名白衣散发的年轻男子正在秀美的弯月之下婆娑起舞,他的舞姿行云流水,似鹘鹰翱翔于碧空,又如苍狼疾驰于荒原,体态轻捷、步履稳健,张开双臂飞速旋转之时,百褶的衣裳下摆亦随身而动,仿佛穿行于茫茫雪境之间的白海青,豪迈洒脱又不失大气优雅,无论是一展手、一顿足,还是一躬身、一仰首,都将漠北舞蹈的气势恢宏表现得淋漓尽致,即便他只是在这方小小的院落里起舞,也犹如置身辽阔无际的草原卧听雄鵟嗥鸣、笑看万马奔腾,那样的狂放不羁。

半晌,窝阔台摆出了一个酷似金雕展翅的动作,为这段惊艳的独舞做了收尾,而盘腿坐在一旁拉马头琴的查干夫也停止了他的伴奏。与此同时,站在院门口的楚材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他含着赞许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走到窝阔台面前,脸上的笑容根本止不住:“我今儿算是大开眼界了,西王母蟠桃会上的神舞亦不过如此吧?”

楚材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窝阔台,他单穿了一件羊毛白的贴里,衣领微敞着,双手套着黑护腕,腰上扎着黑腰带,脚下还蹬着一双锃亮的黑皮靴。刚跳完舞的缘故,他正低沉地喘着气儿,浓密而微卷的长发略有凌乱地搭在肩上,耳上的小金环闪着光,俊美轩昂的面颊上也搽着淡淡的红,充满了野性而诱惑的气息。

窝阔台抹了把自己的头发:“不敢当,即兴一舞罢了。”

楚材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你喝酒了?”

窝阔台颔首:“嗯。喝到一半觉得身子燥热,就出来跳支舞撒撒火。”

楚材注意到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不觉向后退了半步:“我在书房里听到查干夫的琴声,还以为是你在拉琴,没想到你会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见窝阔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楚材心下一怵,遂抬眸望月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欲走,却被窝阔台一把抓住了:“回去干嘛,来都来了,今晚就留在这儿吧。”

楚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自己怎么一听到马头琴声就赶着过来了,既然要保持距离,难道不应该好好地待在自己屋里吗:“舞已经看完了,我又不能陪你喝酒,还是回去的好。”

闻言,早就在心里打起算盘的窝阔台索性顺了楚材的意:“好吧,明天见。”他松开楚材的手,转身招呼查干夫:“查干夫!该回屋睡觉了!”

他为什么不继续挽留我?

楚材感到惊讶,一股子低落感也自心底油然而生,直到目送着窝阔台和查干夫走进屋里,他才悻悻而归。

等等,我为什么会悻悻?

矛盾不堪的楚材猛地捶了下自己的胸口,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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