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要练习多长时间呀？”周粥坐在门廊上看,他懒得把自己小毯子从二楼搬下来，身上就裹着报纸挡风。
苏玉书回答：“光是这个动作吗？我当年学了两年，伟兰学了一年半。”
“啊！好长时间。”周粥自己拢共不过活了四年。
“但是我觉得小芙会很快学会,不到半年就行。”苏玉书摸着周芙颤动的肌肉,“她很有天赋。”
周芙脸上的生理泪水彻底变成情绪的产物。
很有天赋。
这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的评价。
【射术一途,如果开始过于顺利,后面是走不长的。】这是透明泡泡查阅资料时总结的。
“是不是说小芙不好的？”周粥有点担心。
【如果任务目标没有被交换过，那或许需要为她担心,但周粥，她的前半生并不算顺利。】
周粥知道了，“小芙一定会长长久久走下去。”
两个人算是彻底在小木屋住下，周芙每日勤恳练习,经常累的手都提不起来,像个无臂人一样使唤周粥。
周粥很乐意帮忙,而且因为周芙很少休息，所以他帮忙的时间实际上非常少。
闲的周粥快长草了。
期间，他也曾撒娇拜托苏玉书也教教他射箭，苏玉书答应了,给了周粥一把小弓。
别看周粥手臂上的肉软软的，他很轻盈地就拉开弓，只是在放开的时候把自己射出去了。
苏玉书：“不好意思周粥，我忘记你就是一只小灵魂了。”
周粥卡在树上,无所谓地摆摆手。
“没有办法和小芙一起练习，我好无聊呀。”被从树上捞下来后，周粥有些遗憾地说。
他真的很孤独,每天除了睡觉吃饭外,就是抱个西瓜,坐在门廊上一边挖着吃一边看周芙。
他这么说了，周芙肯定是要解决的，她和苏玉书商量了一下，第二天苏玉书就牵了一头小羊给周粥作伴。
“你喜欢吗？”苏玉书问。
“太喜欢了，我也有小羊啦，我果然是海蒂。”周粥抱着小羊脖子，小羊温顺地把头靠向他。
站在青草地上的小孩与小羊都用清澈的眼睛看着周芙和苏玉书，周芙觉得自己手都不酸了，“是是是，你就是海蒂本蒂，你以后要照顾小羊。”
“交给周粥！”
小羊的家在木屋后的院子里，周粥撅着屁股趴在墙角，忙了一下午，想给小羊做了一个窝。
穿洛丽塔的女鬼趴在窗边看，但越看越不对劲，她扭头问妈妈，“羊也住狗窝吗？”
她妈妈正在坐在床上给她补衣服，闻言停下手上的活，道：“怎么可能，只有狗才住狗窝。”
她有点好奇女儿为什么这么问，“若若，你在看什么？”
若若回答：“隔壁小孩在给他的羊做狗窝。”
放下衣服，妈妈凑过去和若若趴在一起看，此时周粥已经把狗窝做成了，他牵着小羊，想让小羊躺进去试试。
小羊使劲用羊蹄子抓地，万分不愿意进去。
【……幼崽，我就说了，羊是不会住狗窝的。】透明泡泡苦口婆心劝，【搭两片木板，再给它围一个羊圈就行了。】
周粥搞不懂，“明明狗窝很舒服的，像一个小房子。”狗窝里的垫子还是用他的衣服做的，嗯，周芙暂时不知道。
“嗨，你这不行！”若若手做喇叭状，发出嘲笑。
周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不怕这一家三口了，他反而做鬼脸吓她，然后自己钻到狗窝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小羊咩了两三声，看着主人陷入疑惑。
“周粥，你把羊都整无语了！”若若还是大喇叭。
周粥凶猛地窜出来，用凶猛的表情喊：“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嘿，我来了。”若若拎着华丽的裙摆从二楼飘下来，蹲在地上二话不说就把周粥的狗窝拆掉，手动搭建羊圈。妈妈看她兴致勃勃，笑着坐回床上继续补衣服。
她一家在这里住了好多年，若若终于交上朋友了。
周粥揣着手，蹲在一旁看她忙活，时不时和她搭个话。
“你的裙子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是我妈妈做的。”
“可是你们是鬼呀，鬼也可以做衣服？”
“你还不是一样，再说，我爸爸可是活了很多年的鬼，有很多很多人爱他，他当然有办法让我穿上好看的衣服了。”
“哦哦。”周粥搞明白了，原来鬼和鬼也是不一样的。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我忘了你可是连羊圈都不知道的。”
周粥眼睛瞪得圆圆，“我还没长大，等我长大就懂了。”
“你太天真了，你现在可长不大了。”鬼怎么长大，若若想了想，有点落寞地说，“长大可不容易了，我就是长到十五岁，然后嘎嘣一下死了。”
“那也不错。”周粥干脆坐到地上，“那我就是永远的小孩，被时间之墙好好保护起来。”
若若钉好最后一块木板，小羊圈已经成型了，她把小羊抱进羊圈，然后和周粥对坐，“什么是时间之墙呀？”
周粥也有点迷茫，“大概……大概是把你和一些事情永远隔绝吧，嗯，就像你没有长大，所以你不会结婚生小孩，永永远远不会经历这些。”
“这是保护吗？”若若以前幻想过和大帅哥结婚，“这难道不是遗憾吗？”
“哒，我可比你小唉。”周粥思考不了复杂问题。
“好吧，你说我要是没嘎嘣，我会不会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小孩？”若若以前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看到这么点大的周粥才想起了。
周粥哼哼唧唧老半天，他觉得自己被夸奖了，脸红红转移话题说：“哎，生小孩很疼的！”
他不久前才送一个孕妇进医院生小孩，那位准妈妈疼得直哭，看的周粥也很难受。
“也对哦。”若若说，“这个问题不用我纠结，我果然是被时间之墙保护的很好。”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坐在一起看小羊吃草，等到天黑了，就各自回家吃饭。
有了小羊后，周粥的生活果然丰富很多，他每天都会出去放羊。
周粥去放羊的时候，周芙会把鱼干包在小兜里，挂在周粥脖子上，让他在路上当零嘴吃。
周粥赶着小羊，从山上放到山下，绕着精耕的农田，吃小路上的草。路上的花星星点点，有蓝的也有粉的，周粥挨个看过去，看完的花被甩在身后，变成记忆里的七色星云。
若若有时和他一起，有时不和他一起。
七月份，正是玉米最鲜嫩的时候，羊在吃草，周粥蹲在玉米地前看玉米咽口水。
“我想去看看！”他也不知道在向谁宣布，把小羊拴在树上，背着兜往玉米地里走。
玉米地里，一个农妇穿着防晒衣带着有大帽檐的帽子在除草。
“婶婶你好。”周粥站在她跟前大声说。
农妇正在锄草，听到软软的声音，收起锄头下意识回了一句：“你好。”
“婶婶，我可以用鱼干换你的玉米吗？”其实周粥兜里还揣着钱，但他觉得小鱼干比较受欢迎。
“你说玉米？”她利落地掰下两根包着绿衣的玉米，塞到这个自来熟小孩怀里，“够吗？”
“够啦，谢谢婶婶，我给你鱼干。”周粥从布兜里掏出鱼干。
农妇手上汗津津的，拒绝了周粥的鱼干：“不用了，我现在没有手可以拿。”
“我掰一个放到你嘴里好不好。”还没有野草长得高的小孩举着鱼干执拗地说。
农妇半蹲下，成功吃到小鱼干。
“可以可以，还挺好吃的。”农妇一边嚼一边从地上抽了一根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在她手上变成一只毛茸茸的小绿狗，“我再送你一个小狗。”
周粥把苞米放到包里，把小绿狗别在上衣的扣眼里，坐在田埂上和农妇唠了会嗑，白色的大蝴蝶停在周粥肩头，农妇告诉他，有时候，会有野鸡和刺猬在她的庄稼地里玩。
“你会抓住它吗？”周粥问。
“抓不住的它们特别机灵。”农妇看着周粥，不知为何补充了一句，“你也很机灵。”
“谢谢婶婶，婶婶再见～”带上自己的小羊挥挥手返回。
回到湖边，小羊已经吃饱了，周粥把它送到羊圈里，自己出来，脱掉鞋子，踩着淤泥进到湖里。
这快一个月了，他学会用鱼叉叉鱼、钓鱼、潜到湖里抓鱼、渔网捕鱼。
总之就是十分能干。
等到周粥捉到鱼，周芙就拿一个废弃的大锅摆在湖边，往锅里扔些木柴，再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在锅上架一个铁网，这样铁网上就可以放周粥捉到的小鱼，烤小鱼干。
“小芙，今天还可以吃烤玉米哟～”周粥献宝似的把玉米拿出来，“有一个好心的婶婶送给我玉米啦。”
周芙也很高兴，当即处理了玉米，两个人就着鱼和玉米，吃下苏伟兰送来的炒米。
有时候周粥运气好，钓到很多鱼，苏伟兰和苏玉书就帮他们做成熏鱼，挂在门廊上。本来是预备以后什么时候吃，但是半夜月光洒在红色的肉上，很难让人忍住。
“小芙，你饿吗？”
“......不饿。”
“真的吗？”
“假的。”
两个人爬起来取下一块熏肉，大半夜的也没餐具，周芙和周粥就用手捧着鱼，身边点起蚊香，坐在门廊上吃。
屁股下垫的还是刚开始周芙用的报纸，另外，周粥腿短挨不到地，就荡呀荡的。周粥吃的手上脸上都是，但他不在意这个，他关心周芙的学习进度，“小芙，你可以拉好弓了嘛？”
周芙伸出自己手，张了张，说道：“还不行，我没有办法轻飘飘地来拉弓，而且吐气也没有韵律。”
周粥借着月光观察周芙的表情，周芙一脸坦然，是很放松的状态。他才小小松了一口气，擦干净手，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掏出一个铜铃。
叮叮咚咚……
无数透明的小团开始乘着夜风向小木屋聚集，到了周芙脚下，开始变成它们本来的样子。
有猫有狗，有周粥想要搏击的野兔，还有刺猬，都是半透明状。
“这些是小动物的灵？”周芙有些惊喜，“像萤火虫一样。”
“是呀是呀。”周粥得意地摇着铃铛，他练习箭术失败后，颓废了一阵，苏玉书就给他了一个小铃铛。大铃铛引导人的灵魂，小铃铛引导动物的灵。
动物没有灵魂，只有灵，不牵扯人类爱恨，短暂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想什么时候消失就什么时候消失，它们也会交朋友，交了朋友就不容易消失了。
周粥看过一只鸟和鱼交上朋友，一只鸟和猫交上朋友，一只鸟和兔子交上朋友。
没错，是同一只鸟，鱼在水里，猫在树上，兔子在草里，它到处飞。
【我觉得这只鸟和你有几分像。】透明泡泡揣摩半天，得出结论。
周粥：“住嘴！”
这些小动物毛茸茸的，是透明的毛茸茸。三两撮聚在一起，像长在同一块土上的小草。动物灵聚集了一会儿就各自散开，周芙感叹：“我小时候也见过，真好看。”
“有的可一点都不小。”周粥给她讲自己钓鱼的事。
那个时候周芙在训练，周粥拿着钓竿钓鱼，突发奇想摇了摇铃，接着一条巨大的鲸从湖里跳出来，与此同时它身上载的各种深海生物也短暂露了个面。
“咦！”一只不可名状的鱼跳到周粥怀里，吓的周粥一个前仰，差点掉进湖里。
【深海没有光，大家长得可能比较随意。】透明泡泡顶住周粥，帮他稳住身体。
天上的鸟凑热闹蹲到周粥头上，周粥彻底稳不住了，泡了一个冰凉的澡。
“所以你那天是怎么弄湿的？”
周粥沉痛点头：“湖里居然有鲸鱼还有深海鱼，这合理吗？”
“哈哈哈哈哈……”周芙笑得躺在木板上，还不忘敷衍周粥，“不……不合理。”
日子就这样在太阳月亮的努力下转着，周芙开始尝试将箭搭在弓上。
直到周荇突然打来一通电话：“姐姐，爷爷病危了，他想见你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