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时候，少年正在持一个古卷坐在灯下细细阅读。

“你能看见吗？”

少年一愣。

他翻动着羊皮卷，泛黄的纸皮上镌刻着古老的字符，柔软的指腹在上面划过，少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唐昭昭在旅馆的床上懒懒的翻了一个身，继续做坐着甜甜的梦，眼皮越来越重。

昏昏欲睡之际，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推醒。

她朦胧间睁开眼，看到卡利卡亚正逆着月光坐在自己床前。

“我们该出发了。”

“去哪里？”唐昭昭揉着眼坐起来。

少年如水的目光掠过她额前调皮翘起的一根红发上，指尖不自觉勾了勾,帮她抚平。

“港口，有艘船就要出港。”

唐昭昭噌的一声坐起来，立即提着包准备出发。

夜晚的海面升腾起薄雾，船夫和水手在港口的两侧点上了煤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摇晃晃，背着包裹的各色行人和一队队的商人带着货物陆续上船，木质甲板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是一艘刚从海洋另一侧大陆返航的船只，凯旋回来的人们向镇子上的居民吹嘘讲述着另一侧大陆的奇珍异兽，黄金宝石。

他们带来了矮人族制作精湛的器具，精灵族的果酿和魔兽皮制成的铠甲，即便在彼岸只是最下等的器物，还是引来人群的一阵阵欢呼。

熙熙攘攘的港口站满了等待着上船的人，其中有两个浑身上下被斗篷笼罩着的少男少女。

唐昭昭牵着身旁高挑少年的袖子，还提了一个小笼子，里面装着被缩小的王子和狮鹫。

她的手腕间有一小串藤蔓，像是手链一样乖巧地盘绕在袖子下，时不时探出一点枝桠好奇的打量外面的世界。

甲板上到处是乘坐船前往大陆另一岸的人，买不起床位的人们就仰面躺在甲板上，和货物挤在一起。

直到整个船只上的满满当当，都没有下脚的地方，水手才缓慢的将船锚转上来。

唐昭昭拉着卡利卡亚来到船尾，两个人在靠近船舷的地方停下，坐在一堆货物上静静等待着船只起航。

这两天少年清醒的时候比之前多了一些，坚持了一天，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些困了。

“我们为什么要去大陆另一侧呀？”唐昭昭一脸困惑。

卡利卡亚看着少女，睁开带着困意眸子歪着头问，“你想要继续跟着我吗？”

唐昭昭睁圆的眼睛，“那肯定啊。”

“那你跟着我要干什么呢？”

“我……“唐昭昭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变成了龙之后，语言表达能力都下降了很多，脑子也更加不好使，现在连想个借口大脑里都像被塞了一团浆糊一样。

“你先别管了，我就想跟着你。”她干脆坦率的耍赖。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并不催促，一双蓝色的眸子仿佛能看见了一样。

唐昭昭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好奇的问，“你现在能看到我吗？”

卡利卡亚点点头，“能看到一点。”

“你觉得我漂亮吗？”她脱口而出。

问完就后悔了。

漂亮吗？

少年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起小龙来，这是他用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而非神力。

甲板上的风很大，带着淡淡腥咸的海风从海面吹来，吹乱了少女红棕色的头发，有几根发丝黏在她的睫毛上，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晃动。

卡利卡亚忽然就产生了想伸手把发丝从她脸上拂开的冲动。

这个想要主动与人接触的想法在天翼种这种生性淡漠的种族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嗯，很漂亮。”他诚心诚意的夸奖。

唐昭昭接着夜色的掩盖，偷偷的红了脸。

煤油灯还在坚强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海面上的雾气潮湿又冰冷，可她却觉得脸上很热很热，越来越热。

唐昭昭转过脸，假装看月亮，“今晚月色真好！”

说完后脸更红了。

这句话不是在告白吗！

都怪夏目漱石！

小龙捧着脑袋变成蒸汽火车头，卡利卡亚则是默默的出神。

少女一直跟着自己明显有自己的目的，可他在她身上看不到恶意。

所以她究竟是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呢？卡利卡亚想起来在地下宫殿时，从她脑海中捏碎的那个东西。

他轻轻的动了动自己的手指，这一次，在女孩儿身上没有感受到任何异世的东西。

她现在是完完全全属于这个世界的，也是完完全全在这个世界诞生而来的。

那究竟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随着船只的行驶之前，岸边那些万家灯火在消失不见，四周都笼罩在黑暗的夜色中，天空天地间，除了这只摇摇晃晃的渡船，只剩下半空中那一轮银月。

船舱里有人说梦话，有人打呼噜，有人忧愁的望着海面，似乎在思念着远方的谁，唐昭昭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不自觉的往旁边一歪，被一只手及时托住。

少年无奈地接住她的脑袋，托着她没骨头一样的身体放在自己的膝头。

女孩睡得很香，表情看起来很恬静，没有了白日里那些狡黠和古灵精怪，看起来意外的柔软可爱。

卡利卡亚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脸，很软，还是只幼崽。

甲板上到处都是睡觉的人。

他放空思绪，神念静静地游走在船只上。

静谧的月色下，船头站着对少男少女，两个人紧紧牵着手，在月光下宣誓。

这是一对背井离乡的恋人。

他继续踱步，避风的船板后，依偎着一家三口。

还有逃向彼岸的亡命之徒。

另一侧大陆光怪陆离，各界种族共同生存，地貌复杂，对于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来说极其难以生存，主动去往对岸大多是三种，心怀探险精神，在这边已经无法生存的亡命徒，又或是被金钱美人蛊惑驱使的人。

一圈看下来，偌大的船只上并没有能使他目光停驻的事物。

卡利卡亚收回神念，小龙睡的正香，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红红的嘴巴微微张着，鼻子里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他动了动，发现一条胳膊被她死死的抱在怀里。